第10章 王朝因我兴替10(4000评论

从递路引到被包围,这中间只隔了短短时间。

侍卫长骑马跟在马车侧后方,从他的角度,只看到马车里有人递了份路引出来,随后马车就被包围了。

一时间,他脸色大变,以为是衡玉的身份出了状况,对着手下们打了手势,手也下意识按在腰侧,计算着等会儿动手,要怎么带小姐杀出去。

为首的士兵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心微蹙,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长矛。

一时之间,城门处剑弩拔张,只要有团小火苗掉落进来,随时能引爆一切。

突然,马车帘“刷”地一下被人挑起。

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下,身穿锦衣的少年身手矫捷,从马车里跳下来,手中的折扇打开时,顺势在空中潇洒比划两下。

接收到暗号,侍卫长他们立马解除警惕状态。

“这是什么情况?”少年眼神茫然,一副处于状况之外的模样。突然之间,少年像是悟了,惊喜转头看向马车里的胡云,赞叹道,“胡兄,没想到你家在平城的威望如此大,你回到平城居然还有士兵接送!这真是太气派了!”

胡云:“……”

为首的士兵:“……”

他无语一瞬,目光落在衡玉身上:“州牧府办事,若你不是平城胡氏的人,就速速退去,以免伤及无辜。若你是平城胡氏的人,就随我们走上一遭。”

衡玉愣住:“什么情况,你们是来抓他的?”

她神色大变,扭头指着马车上的胡云,气得险些跳脚:“官兵大哥,这家伙说我随着他到平城后,他会把我引荐给并州牧,为此还收了我一箱金子!他怎么会……怎么会犯事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爹不是平城里鼎鼎有名的胡半城吗?”

“什么胡半城胡一城的,州牧事务繁忙,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见到的吗。”士兵不想搭理这个养尊处优的少年,越过衡玉走上前,强行将胡云从马车里拽出来。

“不行!”衡玉怒道,“你们不能带走他,这家伙欠了我一箱金子。如果你们硬是要带他去州牧府,我也要去见并州牧,求他给我讨个公道。”

“州牧是你能见到……”士兵刚开了个口,衡玉便道,“我不缺钱,但我不能忍受自己被骗,如果能取回这箱金子,我愿意将它们全部献给州牧大人。”

士兵顿时愣住,欲言又止半晌,摆手道:“行,我会将此事禀告给州牧,如果州牧愿意见你就再说。”

衡玉这才笑道:“多谢这位官兵大哥。我到时候会住在平城最大的酒楼,你去那里找我肯定能找到。”

她又一拍掌,补充道:“对了,我听闻州牧喜欢音律一道,在下正好格外精通音律,还寻到一把名琴。州牧大人视钱财如无物,不会贪图我的金子,但可以与我以音会友,相比此事能成一桩美谈。”

士兵的神情顿时意味深长起来:这家伙上道啊。州牧能因为一箱金子见她吗?不能。以音会友可就不一样了。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就要将胡云带走。

胡云刚刚被衡玉秀了一脸,现在才想起来挣扎。

衡玉突然用力一扯他的袖子,不高兴道:“你这家伙,给我在牢里安安静静等着,我定然会想办法把你骗去的那箱金子要回来的。”

胡云被她拉得一踉跄,听懂她话中的暗示后,顿时放弃挣扎。

小半刻钟后,城门口再次恢复宁静,衡玉他们这个商队顺利进城,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落脚。

胡家的事情闹得很大,衡玉在酒楼里稍稍打听一番,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件事说起来,居然与容家有几分关系。

容老将军坐镇边境十几年,能取得无数战功,除了他本身的领兵能力卓越外,还因为他培养出了一支不逊异族的军队——容家军。

这支队伍由容老将军一手打造,虽然他从未刻意把这支军队培养成私兵,但不可否认的是,军队里很多将领都是由容老将军一手提拔上去的。所以在容家出事后,军队里有不少将领都出现了更换调动。

这么一大块肥肉摆在这里,乐家人非常眼馋,于是他们派了一个叫乐成景的男人过来,想要让他进入容家军里掌权。

这个叫乐成景的人,能力还是有的,但贪污好色这些毛病也全都有。

他来到平城后,接连在并州牧和容家军那里受挫,郁闷之下独自一人去酒楼里喝了些酒,醉醺醺之下,调戏了无意路过的胡家小姐,然后被胡家小姐身边的侍卫揍了个半死。

胡家小姐以为自己只是教训了个登徒子,并不在意此事。没想到第二日,他们全家就被以“与容家有所勾结”的罪名下了狱。

胡云现在回平城,就正好自投罗网了。

……

侍卫长的眼睛都要气红了,愤愤一拍桌面:“乐家人居然也敢染指容家军,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是欺人太甚了。”衡玉放下捧在手里的茶杯,幽幽道,“这个叫乐成景的,似乎是乐成言的堂弟吧。他既然敢来平城,那就让他把命留在这里吧。”

侍卫长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后又兴奋起来:“小姐,我们要出手吗?”

“当然不。”衡玉微笑,“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乐家送来这么一个人。”

杀乐成景,彻底施恩收服平城胡氏,以及把并州牧拉上她的贼船。

这三件事完全可以一起进行。

乐家人果然来得正好。

为了感谢乐成景,她会考虑让对方死得痛快些的。

衡玉压住唇角笑意:“接下来我们就在城中耐心等待,看看并州牧会不会接见我了。”

要想鱼能上钩,垂钓的人必然要多些耐心。

***

并州牧是个性情肃穆的中年人,治府严谨,最不喜欢府里人高声喧哗。

所以,州牧府每到入夜都十分安静,下人们行走时会刻意压低声音。

但今夜有些不同,州牧府西侧灯火通明,琴音靡靡之间,男女欢笑嬉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并州牧跪坐在桌案前,正点着蜡烛处理公文,耳边隐约能听到这些嘈杂声。

他凝视着公文半晌,实在看不进里面的文字,脸色慢慢转为铁青。

不多时,外面有人敲门进来,是他最信重的幕僚:“州牧,乐成景那边想要您把胡氏女从狱中提出来,送到他的院子里。”

“他想做什么?”并州牧沉声问。

幕僚苦笑:还能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并州牧冷笑:“平城胡氏虽然没落了,但也是士族。现在罪名未定,他就敢染指士族女,乐家果真是好生霸道啊。你去回他,此事不允,我容忍他捉拿胡氏已经是极限。”

幕僚跟随并州牧多年,很了解他的性子,并不奇怪他的处理方式。

只是……

幕僚忍不住轻叹:“州牧,您能坐上如今的位置,离不开容老将军的提携。陛下本就对此颇为忌讳,若是再得罪了乐家,我怕乐家会从中作梗。”

到时候,州牧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并州牧凝视着身前跳跃的烛火,声音冷肃:“我已经退让,也已经示好了。但乐家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再退让再示好下去,到那时候,他到底是一州州牧,还是成了乐家听话的狗?

幕僚无力苦笑:这件事还真是无解啊。

幕僚不想气氛再这么沉闷,换了个话题道:“说起来,州牧有段时间没请周乐师过府弹琴了。”

“府中西侧的靡靡之音从未停过,我哪里还需要另外找人?”并州牧有些置气,说完沉默片刻,才解释道,“周乐师近些日子染了风寒,不便过府弹琴。不过你提到弹琴一事,我倒是想起来前几日士兵上报的一件事。”

“是那位被欺骗了一箱金子的少年吗?”幕僚想到这件事也觉得好笑,出声打趣道,“州牧,您虽然不缺这一箱金子,但见见那位少年倒是无妨。”

并州牧平静道:“我觉得他的来历有些古怪。能随手拿出一箱金子的,绝对不是普通人,你去打听打听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平城,如果他的身份没有异常,倒是可以考虑一见。”

衡玉并不知道这位并州牧在跟幕僚谈论她,她现在正坐在酒楼里,抱着酒坛子,满脸委屈。

酒楼掌柜哪里见过如此清俊的少年,给少年送酒时,实在压不住好奇心,打听起她闷闷不乐的原因。

衡玉抬手扶额,把“家中嫡子不受重用,父亲想要把家业传给庶兄”的故事删删改改说了出来。

在掌柜问起她的身份时,衡玉轻叹:“这样的丑事遮掩都来不得,我怎么敢随随便便说出自己的身份。还好我外祖家势力很大,母亲能够护住我。”

掌柜表示理解,还很大方地送了衡玉一坛酒。

“平城的民风真是淳朴。”衡玉感动道。

掌柜顿时与有荣焉。

第二日,幕僚派人去查衡玉的身份。

看着这呈现在他桌案前的资料,幕僚神色复杂,迅速跟衡玉共情了:这位少年的境遇,居然与他如此相似。只是他外祖家早已没落,母亲没能护住他。

不过,虽然共情了,幕僚还是打算亲自去见见这位少年,试探下对方的来历和身份。

这天上午,衡玉在平城里四处走动,跟商铺掌柜打听价格等,一副经商新手的模样。

“去去去,一边去,你打扰到我们开门做生意了。”这家的掌柜被问得烦了,直接挥手把衡玉赶出去。

再一次无功而返,衡玉也不气恼,握着她的折扇继续往下一家商铺走去。

突然,身后有个中年男人轻笑着道:“小兄弟,经商可不是你这么经的。”

衡玉愣愣转过身。

看清中年男人的模样时,她就知道第一条鱼顺利上钩。

“不是这么经的?”衡玉苦恼道,“可我问起族中掌柜,他们就是这么教我的。”

幕僚心生怜悯:这个少年都没意识到他被族中掌柜戏耍了。不用多想,这肯定是少年的亲爹指使的,就为了不让少年做出名堂来。

于是幕僚的声音更温和下来,提点了衡玉一二。

衡玉听得连连点头,眼睛亮得惊人。

幕僚是不承认自己颜控的,但看着少年这副活泼的模样,他心下也高兴。

衡玉非常感激他,于是表示要请他吃饭,顺便请他多指点自己一二。

等这顿饭吃完,幕僚虽然还是不知道少年的身份,但从少年隐约间透露出来的一些消息,幕僚已经足以确定少年绝对出身清河的世家大族,他想求见并州牧,纯粹是想并州牧给他的生意行个方便,以及少年人对英雄的仰慕之情。

目送着幕僚心满意足离开,衡玉用折扇敲击左手虎口:跟聪明人说话真好玩,她明明什么都没透露,聪明人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看来最迟后天,她就能见到那位并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