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世子

这声音沈清颜一辈子都忘不了!

残留的酒意瞬间清醒,她手脚并用,剧烈挣扎着,钟思阳也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松了力道,沈清颜趁这机会一口咬在他手背上,钟思阳吃痛松开了手。

“来——唔……”

她刚发出一个音,就被钟思阳拖了回去,再次捂住嘴抵在假山上,他则从身后压过来,不由放软了语气,哄道:“清颜,我不想伤你,也不想伤你的婢女。”

念香银川也在他手里?!

沈清颜瞳孔微缩,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不再挣扎,钟思阳缓缓松开手,目光落在沈清颜脸上,近距离地瞧着眼前令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四周是假山环成的小小空间,身前去路被挡住,沈清颜紧紧往后缩,嶙峋石壁抵着肌肤时带来的疼痛深深刺激着神经。

她仰头看向钟思阳,那张熟悉面孔令某些隐晦黯然的记忆破开深处猝然而至,就像充满恶意的恶鬼躲在静如明镜的水面下,突然伸出恶爪,拽她沉入窒息水底。

窒息的快要喘不过气。

钟思阳是晋国公府的世子。

她与钟思阳幼时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娘亲去世后,是这人一直陪伴身侧,后来姨娘病逝,尸骨未寒无处皈依,亦是他寻了墓地供亡魂安息。

入宫前,钟思阳对她表明心意,让她再等等自己。

前世,她入宫三年,钟思阳宫外等了三年。

她亦对钟思阳心怀感激。

钟思阳于她而言,谈不上男女之情,恩亲并重的亲人情分占据更多一些。

出宫后,钟思阳带她安顿幽州,专门置了座宅子,当时他官职不高,月俸不多,为此沈清颜还心疼了许久。

幽州距离皇都城还有段路,平日里都是钟思阳过来,可渐渐地,两人之间摩擦越来越多,印象中那个温润如玉、谦逊有礼的兄长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变得利己,贪权,官场中那一套的风俗恶习都被学了去。

直到某次无意中听见了钟思阳与幕僚的谈话,撞破他们贪污受贿的过程,钟思阳怕她泄露出去,便派人将她软禁在府内。

再见就是数月后,钟思阳来找她,说他要成亲了。

沈清颜只觉听到了天大荒唐事,她知晓钟思阳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已不敢再奢望,哪怕是日后府内纳妾她也绝不会拦着。可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钟思阳就要成亲了。

她质问他,自己算什么。

钟思阳当时只是笑了笑,笑的温柔而又残忍。

“你不过是我养在外面的外室罢了,如今身无长物,也就这张脸得我心。她不同,她是赵家嫡出的小姐,只要娶了她,权利、地位、银子想要多少有多少,这些都是你给不了我的。”

“我供你吃穿用度,你要知足。”

知足?她要知足,多么可笑的话。

她逃过几次,就被抓回来几次,后来钟思阳干脆把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内,念香不过是给她送了些吃的,钟思阳竟然活活把人打死!

透过假山灌进来的寒风拂过脸面,仿佛又令沈清颜回到了那个病逝的冬天。她望着钟思阳的目光是冷的,刺骨冰冷中夹杂着提防畏惧。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今夜宴会,我随父亲入宫赴宴,”钟思阳往前踏了步,温润面容浮现悲痛,“清颜,宫中都在传陛下宠幸了你,你……你为何要负我?”

“即便是陛下要你,拒绝不得,可早知如此,为何不躲远些。”

荒唐的话入耳,连带着幼时的美好画面也变得荒唐起来。

沈清颜望着他,眸光平静。

甚至觉得几分可笑。

那双如潋滟眸子是钟思阳最喜欢的,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恰似含了一江春水,如今这般,反倒是让他心里有些发怵。

钟思阳讨好似的去抓她的手,却见沈清颜躲开,警惕的盯着他。

“清颜,方才是我话说重了,是我错了,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沈清颜抿紧唇,“我的婢女呢?”

“只是让小厮拦住她们,”钟思阳挡住去路,焦急的看着她,“清颜,听到你入宫的消息后我一直很担心,我已经请求父亲帮忙,他会让人把你救出来,我曾写信征求你的意见,但从来没有收到回信……清颜,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怨我没有能力保住你。”

梅园并非无人看管,隔段时间会有禁军巡逻。

寒风入体,沈清颜慢慢冷静下来,强行压住心里的不适柔声道:“后宫人多口杂,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顿了顿,她又道:“你心里有我,我又怎会怨你。”

钟思阳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试探性地伸手搭在沈清颜肩上,见人没有躲避,钟思阳才算是彻底放下心,心疼的询问着近日状况。

沈清颜边敷衍回着,边注意四周是否有人过来,可等了又等,也没听到一丝丝动静,又想到银川念香还在钟思阳手里,心里难免着急起来。

她正欲诱哄着钟思阳先回去,不想钟思阳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手指往她袄襟的衣扣探去。

“你做什么!”沈清颜惶然后退,却因被抓着也退不太远。

少女清丽容颜浮现慌乱,五官非但没有显得扭曲,反而平添几分脆弱感,令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钟思阳红着脸,眼里闪过不自在,“没、没什么,只是那里落了梅花,我替你摘了。”

“你快些回去吧,以免惹人怀疑,”握着皓腕的手指不安分的顺着衣袖往上滑动,沈清颜挣扎了下,“钟思阳,松手!”

“清颜,你方才唤我什么?”钟思阳皱眉看她。

在他印象中,她从未直呼过他的名字。

钟思阳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目光俯视,眼尾下抑,他上前一步,擒住沈清颜下巴。

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清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那居高临下的样子,俨然与前世他将她关进地窖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沈清颜被他这副攻击性样子吓到了,心脏激烈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边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一边抗拒着钟思阳的靠近。

“世子,后宫之处,请你自重。”

可再如何挣扎,男子的力气仿佛生来就比女子有力,拉扯间二人重重倒在地上。

钟思阳倒在最下面,动作慢了些,沈清颜跌跌撞撞站起往外跑,却被攥住脚踝摔倒在地,地面冰冷生硬,疼的沈清颜眼角泛起了泪花。

眼看着要被黑影笼罩,沈清颜下意识闭眼双手去抵挡,霎那间耳边风声擦过,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听见了重物落地撞击时响起的闷哼声。

沈清颜羽睫轻颤,怯怯睁开眼,就见身形颀长的帝王站在身旁,五官隐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怎的,在见到帝王的那刻起心头重物倏然消散。

心头重物随之落下。

仿佛天地间只这一人,便足以为她抵挡万千崩雪。

悬于眼睫的泪珠滚落,泪眸潆潆,沈清颜发着抖的手揪住帝王玄色衣角,低声哽咽:“陛下,救救……救救臣妾。”

帝王深暗眸光落在她身上,随后蹲下身,褪去大氅紧紧将她裹住。

抬手,指腹轻轻抚摸女子娇嫩肌肤,揩去脸面滚落的泪珠。

声音低沉冷冽,“好,朕救你。”

足底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响。

帝王走了过去。

那一脚踹在钟思阳胸口,没收任何力道,约摸着肋骨已经被踹断了几根。

可谢阙还是觉得不够。

“陛下,微臣咳咳……”刚张口,钟思阳咳出了血沫。

地上的人如蝼蚁般蜷缩着身子,不停咳嗽着,肮脏而卑微。想到方才他要是再晚来一步的后果,谢阙眸色沉寂,冰冷波光下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

他弯下腰,手掌掐住钟思阳的脖子,五指收紧,并拢,待人快要窒息昏厥过去时,接着腕间翻转,钟思阳被狠狠地摔在假山上,发出“砰”地一声。

脑袋磕破,鲜血渗出皮肤,滴答滴答的浸染了地面上大片的雪。

钟思阳仰着面,宛若条没有生机的死鱼,只有上下起伏的胸膛证明着人还活着。

眼皮沉重乏力,意识朦胧间瞧见乌金靴踏过来,重重碾压着他的喉管、心脏。

血液只会让帝王更疯狂。

乌金靴挪到钟思阳手指处,重重用力,听着雪地响起的骨骼断裂声以及虚弱不堪的痛苦求饶声,帝王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他精心呵护,守了两世不敢冒犯,不敢染指的人儿,就是被这么个废物一次次的伤害。

愚蠢的废物,正经把这个废物当作情敌的自己也是愚蠢至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阙:敢动我媳妇,neng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