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汐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剩下绥沉一个人,吃了早饭后他将碗筷清洗干净也没闲着。
外头太阳出来了,他将棉被拿出去晒了之后又跑去邻居家帮忙。
当然,这并不是白帮,他帮人洗了衣服这才得到了一小块红糖。
在秋林这个小村子里,糖算是珍贵的,而红糖更甚。
绥沉去帮忙洗衣服的那家人家里有娘子有身子了,做不得什么活。
她婆婆去年刚走,丈夫和公公又出去干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因此,没人得空做家务,绥沉便自告奋勇地去了。
今日绥沉也没想到会得一块红糖,一问才知道是前日她丈夫去镇上集市买了几块红糖和一只鸡想着给她滋补一下。
她知绥家姐弟生活不容易,尤其是绥沉到了这个年纪更是连糖都没怎么吃过。
她想着小孩子大多都喜欢糖,便没像平日给鸡蛋,就分了一小块红糖给他。
绥沉高兴地连声道谢,然后用纸小心翼翼地包着这点儿红糖回了家。
他想着将这红糖和今早没吃的鸡蛋到了晚上一并留给绥汐。
他这么喜滋滋地想着,也没什么事情干了之后。
绥沉便搬了根木凳子坐在屋子外面,望着山那边方向算着时辰等着提灯去山脚接少女回来。
他以为自己会等到晚霞染红山边的时候再起身,却不想晌午刚过不久,他便远远地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绥沉一愣,站起来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在清楚地看到了那个比对方背着的背篓之后,这才确定自己所见并不是幻觉。
他还瞥到了绥汐背篓里装着什么东西,但却并没有细看便小跑着往少女所在方向过去。
“阿姐!”
绥汐看着从屋子那边跑过来的小少年后一顿,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抱住了腰。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不过早点也好,天越晚我越不放心。”
他高兴地弯着眉眼蹭了蹭绥汐这么说道。
听到了绥沉的声音,背篓里一路一直蜷缩着身子的男子垂眸看向了绥沉。
绥沉抱了一会儿后松开手想要接过绥汐的背篓帮她分担点儿重量,但是却被绥汐制止了。
“这一次我背的不是草药,你可拿不动。”
她这么说着这才微微侧了下脑袋让绥沉看清楚背篓里的人。
“我在山上看到他受了重伤倒在地上,想着这是一条人命不能不管便给背回来了。”
绥沉在对方背着人回了家之后都还有些恍惚,等到反应过来了便看到绥汐已经将男子放在了床上。
“小沉你去厨房烧壶热水,一会儿帮他擦下身子。”
绥汐这么说了后,半晌也没等到后面的人回应。
她疑惑地回头看去,发现绥沉呆愣愣地站在门口位置。
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那个白衣男子看。
“小沉?”
“……阿姐,他看着就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没准是外头被追杀的逃犯或者贪污的官员什么的,到时候如果牵连到我们了怎么办?”
绥汐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话,她一向知道绥沉比其他的孩子要早熟一些,却没想到思考问题竟然比她这个成年人都还要严谨。
“的确有这个可能。”
她摸了摸下巴顺着绥汐的话这么思考着。
床上坐着的白衣男子眼眸闪了闪,以为绥汐要将他给赶出去。
他现在身子刚刚能动了些,应该能走一段路。
如果是有记忆还好,正因为他脑子里一点儿记忆都没有,连他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这样的不可知,所以在听到绥沉的猜测的时候他也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去想。
他满身是伤,又躺在深山老林里头。
怎么想都像是招惹了仇家被抛在山里等着冻死或者被野兽蚕食的样子。
男子张了张嘴,想试着看看能不能出声说声谢谢然后就自行离开不给他们添麻烦。
“不过我人都带回来了总归不能就这么将他给扔出去吧?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治疗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的话我好心救人反而成了间接杀人,我良心也过不去。”
绥汐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带着商量和安抚意味。
“小沉,你看这样如何?咱们先收留他几日,外头若是有什么动静我们就让他离开。那时候他的伤可能也好的差不多了,至于是生是死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她能用符纸做成的小鸟去探测方圆十里的情况,这是绥沉知道的。
小少年没说话,良久,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床上的男子。
然后气呼呼地出去了。
男子被瞪了后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以为他们姐弟两因为自己而闹了矛盾。
他指尖微动,然后抬起手轻轻地扯了下绥汐的衣角。
绥汐一愣,刚想问对方是不是能动了的时候,她看到了男子眼眸里的担忧情绪。
“没事,他这是想通了。”
“不过我弟弟很可爱吧,他明明生气了却还是乖乖去厨房帮我烧水了。”
原来是去烧水了。
男子松了一口气,见少女一脸骄傲求认同的样子。
他眼眸柔和,然后微微颔首回应着绥汐。
等到绥沉烧好水进来之后,绥汐稍微嘱咐了几句让他避开点伤口擦,便关门出去了。
绥沉在绥汐在的时候对床上这个不知来路的男子就没什么好脸色,绥汐一走更是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对他的不欢迎。
他有些大力地将盆子放下,见男子还在傻乎乎地盯着自己没有反应之后皱着眉。
“愣着干什么?你自己有手不会脱衣服吗?”
男子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始褪去身上的衣服。
绥沉在一旁刚白布上的水拧干,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不为别的,男子像是没什么痛觉一般,连带着干涸了血迹粘在伤口上的布料也一并拽掉。
血又开始流,绥沉慌忙用白布去堵。
幸好只是扯掉了一点儿皮,血很快就止住了。
“你是傻子吗?粘上了你不会用剪刀剪吗!”
剪刀就放在一边,对方从一开始并没有打算使用。
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和挠痒痒一样。
只是因为绥沉生气了,他有点儿心虚。
男子拿起剪刀将另一处粘着的衣料剪去。
他做完这个动作,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绥沉的脸色。
“……算了,还是我来吧。”
绥沉嘟囔着从对方手里拿过剪刀。
他这个时候才直观地注意到了男子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他有点儿愧疚,觉得自己不该和一个
受伤的人闹别扭。
虽然对方能褪衣服,可的确很费劲。
绥沉仔细着一点一点将他身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盆子里的水已经换了三四次。
等到第五次的时候水才勉强算得上清澈没有那么多血色了。
还剩下脸没擦,绥沉先让他穿上衣服,穿好后便将手中的白布塞在了男子的手中。
“脸你总能自己擦了吧。”
男子点头,然后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绥沉坐在一边抱着手臂原本有些不耐烦,结果不知道瞧见了什么眼睛睁得老大。
他盯着对方渐渐干净的脸看着,张了张嘴。
绥沉想要说话,却不知道想到了什明莫名赌气了起来。
与此同时,看着男子的眼神也突然带了点儿警惕意味。
“咚咚咚”,这个时候外头敲门的声音响起。
“小沉,你们好了吗?我刚找了些干净的纱布,想着进来重新给他敷药包扎一下伤口。”
“好了阿姐。”
听到是绥汐的声音,小少年立刻起身过去给她开门。
绥汐拿着捣好的草药进来,纱布搭在手臂上。
她漫不经心地抬眸看过去,和刚才绥沉的反应一样愣在了原地。
男子身上穿着的是绥沉父亲的衣服,他长胳膊长腿的穿着小了点儿。
而且灰扑扑的衣料看上去就粗糙,上头一点儿花纹都没有,简单至极。
可这样一件衣服套在男子身上却一点儿也不损对方的气质。
他身材颀长,长发如墨乌黑,随意披散着给人的感觉都超凡脱俗。
他的眉眼是狭长的,眼尾微微勾起。
男子给人的感觉是清冷绝然的,却在看到绥汐的时候因为眸底的柔和而染上了点儿烟火气。
“阿姐!”
绥沉见少女盯着人的脸看出神了,拔高了声音这么唤道。
他鼓着腮帮,皱着眉瞪了她一眼。
“咳咳,抱歉。”
她这话不仅是对绥沉说的 ,也是对男子说的。
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哑巴。
绥汐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看向男子时候的眼神没了之前的惊艳,多了些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强行哑巴最为致命[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