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她居然摸他的尾巴……
温暖的日光悄无声息地落了满地,窗外时不时传来几道微弱蝉鸣。
凌清吟有些吃力地坐起身,她神色茫然地看着盘踞在床榻之间的粗.壮龙尾,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与那梦境有片刻的重合……
凌清吟呆呆地回想了片刻,半晌,她的目光略过燕辞川惨白的面容,只见他的半张面容隐于暗处,白发凌乱地落了满床。
她的目光一顿,只见他的白发间却是生出了对狰狞虬结的龙角,此刻,男人眉眼紧闭,浓密的睫毛于眼窝处落下一圈漂亮的阴影,长发遮掩下的脸颊却是生出几道浅金色的妖纹,似是恶龙锋利的爪牙,锐利冰冷。
他的颈间亦是爬满了诡异的妖纹,以一种玄妙的弧度缓缓地没入他的衣物之中。
长袍掩印之下,一截粗壮的龙尾横贯而出,浅金色的鳞片于日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泽,只是此刻这条漂亮的龙尾上却是有着道道狰狞的伤口,周边鳞片破碎,血肉外翻。
哪怕如今的他面色苍白,昏迷不醒,亦是令人下意识地不敢多觑,无端地生出丝害怕来。
龙尾由粗到细,到了末端只有手腕粗细,龙尾根部并没有如同蛇类一般布满鳞片,反倒是坠着团雪白茸茸的毛球,蓬松柔软。
此刻那毛球正有气无力地垂落在她的脚腕处,微风轻拂,其上的绒毛时不时轻轻荡漾着,若有似无地蹭过她光裸的肌.肤,带起些微的痒意。
凌清吟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然而她方才稍微挪动了下,那龙尾便又立时缠了上来,无意识地微微收紧,坚硬的鳞片缓缓摩挲着她露在外的皮肉,触感极为古怪,凌清吟头皮都忍不住有些发麻。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后却是冰冷的墙壁。
凌清吟沉默了片刻,往日,她也曾见过许多其他种类的妖修,漂亮的孔雀一族,丑陋的豪猪一族,却从未有哪个种族能让她有这般震撼的感觉,神秘诡异,惊艳却又透露着浓浓的危险。
凌清吟深吸了口气,感觉她快要被这龙尾勒地喘不上气,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尾巴上的伤口,试图从龙尾的束缚中挣扎出来。
然而她一动,龙尾便缠的越紧,她深吸了口气,用力地扯了扯龙尾上的毛球,凶巴巴地威胁,“你再缠着我就把你尾巴拽掉,听到没有!”
龙尾却仍是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她挣扎了半天,只觉比同那群魔修打上一架后顺便刨了三十里地还要累!
她索性懒得再动,凌清吟揉了揉发红的掌心,她微微垂眸,看着面前这条诡异而漂亮的龙尾,仍是止不住地有片刻的恍惚。
她下意识地伸出指尖,轻轻摩挲着金色的龙鳞,龙鳞看着光滑冰凉,入手却是有些粗糙,其下似是晕着层炽热的烈火,触感十分的玄妙。
她的指尖颤了颤,又好奇地摸了摸他发间虬结的龙角,入手温润,似是上好的玉石,透着丝沁人心脾的冷意,与他身上的金鳞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
燕辞川是被人摸醒的。
他这两日试图逼出体内的雷光,几乎未曾去注意外界的情况,直到有什么东西时不时地略过他的腿侧,暧昧地摩挲着,他方才察觉到丝不对劲。
燕辞川眉头微皱。
他醒来的那刻,便已意识到,在他没有认知的情况下,他已克制不住地现出了更多的,属于龙族的特征。
那些诡异而令人厌恶的特征。
他初始只隐约地知晓,他与别人在有些方面不同,他会在某些时刻变成不人不鬼,四不像的怪物。
残暴,毫无人性,令人厌恶。
燕辞川的身形有些僵硬,他下意识地想要离去,不想让面前这个小傻子看到他丑恶的模样。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他为何会生出这个念头。
然而这具破败的肉身却仍旧是静静地躺在原处,他甚至连指尖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毫无遮拦地,将这副古怪恶心的肉身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的眼前。
燕辞川沉默了片刻。
下一瞬,便觉她的指尖上移,而后缓缓停留在了他的额前的龙角之上。
从未被人碰过的地方格外的敏感,他可以感觉到她纤细的指尖微微收紧,柔软的指腹缓缓地摩挲着他的龙角。
燕辞川身形骤然紧绷,只觉龙角被摩挲的地方又痒又麻,她指腹所到之处似是都爬上了层细细的电流,连带着他的神识都止不住地有些颤栗,他下意识地有些抗拒这种古怪而又陌生的感觉……却又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倏然,她的指甲轻轻地刮过龙角某处,他的腰眼一紧,只觉一股陌生的感觉汹涌地闯入他的识海之中,似是有无数雷光瞬间窜过他的体内,不疼,却格外的酥麻。
他的识海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紧紧束缚着她的龙尾有片刻的松动,凌清吟连忙趁机挣扎出来,躲到了一边,只见那截粗.壮的龙尾缓缓垂落,有些无力地搭在床沿。
燕辞川的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她居然摸他的龙角……
要知道触摸龙族的角就相当于向他们求欢,这个傻子……
燕辞川的心绪难得地有了丝波动,他原本也怀疑凌清吟是燕家主派来折辱他的,可这个傻子却并非他预想的那般,她这两日在外面种了种子,喂他吃烧饼,为他治疗伤口,总是与他贴贴抱抱,现在还摸他的龙角……
燕辞川有些茫然,他隐隐能察觉到丝异样,有限的认知却是令他难得其解。
燕辞川沉默地感受着穿堂的微风,陷入了沉思之中。
……
*****
凌清吟逃也似的出了房门,她托着腮,有些发愁地看向院外来往的人群。
现在燕辞川变成了这个半龙半人的模样,但凡来了人,便会轻易地发现他的异常之处,届时他说不定便要被各方势力哄抢,而她这个暂时的唯一知情人,很有可能直接被灭口。
凌清吟扯了扯头发,明明在文中,他直到苏醒以前都还是人类的模样,为何现在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莫非是她的到来改变了原有的剧情?
凌清吟想到他日后暴露的那些可能性,只觉得脑袋有些疼,这灵阵得快些布置起来!
而布置灵阵还需要大量的灵阵,她没钱……
这事儿想来想去又绕回了最根本的地方,凌清吟低低地叹了口气,她提着铲子快步走向院外,只见粉桃已经将小院左边种满了还灵草。
凌清吟偷偷看了眼周围,见着没有人,她方才指尖掐诀,捏了个催生诀,浅绿色的灵力缓缓地洒落在这片湿润的土地之上。
须臾,泥土之下微微鼓动,伴随着清风,点点翠色自地下冒了出来,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长大,不过短短的半盏茶功夫,便已长成巴掌大小。
随着他们缓缓长大,凌清吟体内的灵力已飞快消耗殆尽,她的面上缓缓失去了血色,直到经脉内传来隐隐的刺痛,她方才停下。
她飞快地跑回房内,动作熟练地钻到了燕辞川的怀中,感受着体内渐渐充盈的灵力,她又连忙跑回院外,继续施展催生诀。
往复几次,就连燕辞川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的神识缓缓蔓延至院外,便见凌清吟正面色苍白地对着院外的灵草施展着催生诀。
往日荒凉破败的小院此刻已然焕然一新,院外种满了灵草,翠色环绕,院内亦是种上了几种蔬菜,一派的生机盎然。
燕辞川沉默地感受着小院的变化,便觉怀中一软,那股熟悉的灵果清香涌入他的鼻翼,小傻子又莽撞地钻入了他的怀中,纤细的胳膊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肢。
她静静地窝在他的怀中,半晌,她却是扣了扣他腰间的鳞片,小声道,“为了将你藏起来我可是拼了命地赚钱,以后你醒了可得好好报答我,你最起码要给我一万灵石!”
凌清吟想了想,又连忙改口,“不对,十万灵石才行!你的命可值钱了!”
往日她就是整日给人治病都没这么累!
许是冒然用了太多灵力,她现在只觉得经脉都快要裂开,一阵阵的刺痛,她揉了揉额头,深深地舒了口气。
燕辞川感受到她声音中掩饰不住的疲惫,想到她先前捧着几个烧饼舍不得吃的模样,他的思绪一顿。
似是有无数羽毛轻轻地扫过他的胸膛,心底有些说不出的,陌生的滋味。
燕辞川沉默了片刻,他只继续逼出血肉内残留的雷光,剧痛袭来,他却像是察觉不到般,苍白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凌清吟在房内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她方才不情不愿地爬起身,准备继续去催生灵草。
却见粉桃已经来了小院,她正提着个木桶给那些灵草浇灌,见着凌清吟,她的面上飞快地露出了个殷勤的笑容,她连声恭维道,“大小姐您看,这些草可真神奇,昨天才种下去呢,今天就发芽了!”
“大小姐果真是贵人天降,福运连绵!”
凌清吟,“……”
她神色古怪地看了粉桃一眼,她明明前几日还听到粉桃在背地里骂她是扫把星,克死了亲娘还把自己给弄傻了,天生的倒霉玩意……这粉桃变脸可真够快的。
凌清吟走近了两步,便觉一股臭味袭来,她当即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粉桃闻言连忙解释道,“大小姐您可别误会,这是笸箩猪的粪便,能让灵草长的快些的肥料,您别嫌它恶心,这还是奴婢特地去找饲兽师买来的!”
“要不是奴婢和饲兽师熟悉还买不到呢!”
凌清吟沉默了片刻,她连忙退后了几步,躲回了小院之中,不管粉桃怎么说,粪便就是粪便,哪怕说出花来也是大粪……
她跑回燕辞川身侧,连忙阖上窗子隔绝外面的气味,方才觉得鼻子舒服了些。
她又聚气修炼了片刻,却听外面传来粉桃有些诧异地声音,“小少爷,您怎么来这里了?”
凌清吟皱了皱眉头,她微微推开房门,只见粉桃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修停留在小院前,为首的男修一袭锦袍,头带玉冠,面容尚且算得上清秀,然而他满脸皆是跋扈与掩饰不住的恶意,使得那张脸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狰狞扭曲。
却是凌玖玖的亲弟弟,凌晨。
他身后几人亦是满脸的幸灾乐祸,看着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清吟的目光闪了闪,便见凌晨抬了抬下巴,满脸尽是不屑,“那个傻子呢?让她滚出来见我。”
粉桃闻言缩了缩脖子,若说她往日在凌家最怕的,应当便是面前的凌晨,凌父不管事,整日只爱赏花逗鸟,凌母与小姐不管心底如何,他们面上总是温柔和善的,从不会轻易处罚吓人,唯有凌晨一不高兴便会拿他们这群下人撒气!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凌晨,心底有些发怵,“小少爷,这……”
凌晨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这什么这,赶紧的,若是耽误了爷的事爷要你好看,小心爷扒了你的皮!”
他身后的几个男修亦是神色不善地哄笑出声,粉桃看着这几个男修,吓得身子抖个不停,她咬了咬牙。
凌晨几人复又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厚重的房门,他们面上有畅快,有恶意,也有藏匿在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恐惧。
燕辞川于他们,或者说对整个朝圣山而言,都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们只见过燕辞川一次,那一次,便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朝圣山地处极南,与魔族的离得极近,每当魔族有异样之时,他们定是第一个遭殃的,往日朝圣山死伤无数。
直到数十年前,上百魔修偷袭,朝圣山死伤无数,就在他们几近绝望之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战场之中。
男修一袭黑衣,一柄长剑,神色冷漠气质凌然,白发染血,宛若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令人不敢多觑。
尚且年幼的燕辞川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剑斩落了那群魔修的最强者,而同时死在他剑下的,还有数十个朝圣山弟子。
他就像是个没有理智的怪物,敌我不分,暴戾不堪。
鲜血夹杂着刺目的灵光自空中洒落,数十人在众人满目惊恐中经脉寸断,几乎瞬间便没了气息,只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
一时间,整个朝圣山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浓郁的血色于暗处侵染着他们的瞳孔,他们的目光中,只余那临风而立的高大男修,狂风卷携着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不知是那漫天的鲜血,亦或者是恐惧带走了他们的面上血色。
他身披黑袍,俊美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一步步向着众人走来,本是正道之人,行事作风却比那魔族更为残暴冷血,那群魔修寸寸后退,最终彻底溃败,溃不成军。
自此,燕辞川便成了朝圣山的禁忌。
凌晨乃是这一代最为拔尖的弟子之一,然而所到之处,所有人的眼中口中便只有燕辞川的存在,他是燕老爷子最重视的弟子,是朝圣山的传奇,是高僧口中修仙界最后的底牌。
他一直活在燕辞川的阴影之下,凌晨心中暗恨,然而他面上只能佯装不在意。
直到前些日子,燕辞川渡劫之时意外受伤,变成了个废人,被燕家厌弃,凌晨勾了勾嘴角,他的眼底闪过丝快意,他畅快地看着这个天之骄子自云端坠落,化作地上的一摊烂泥,死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之中。
凌晨猛地推开粉桃,“叫那个傻子滚出来!”
嘴上这般说着,他却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向前半步,粉桃神色惊恐地看着几人,她的内心犹豫了片刻,方才战战兢兢地走向紧闭的房门。
凌晨冷着张脸,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看着满地的翠色,他有些不爽地皱紧眉头,“这什么玩意,看着碍眼,谁叫你在这里种这些破草的!”
话落,他抬起脚便要碾向地上的嫩芽。
却觉脚上一痛,一颗石子狠狠地砸在他的脚踝处,他的面色微变,神色阴狠地抬起头。
只听一道轻微的声响,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众人下意识地看向来人,随即目光一滞,只见一袭蓝衣的凌清吟抱着胳膊自院内走了出来。
今日她只着一身素衣,却衬得她身形单薄纤巧,腰肢细细的一把,盈盈一握。
她的皮肤极白,唇色却是殷红,一眼望去便是满目浓烈的炽热,她的眉眼张扬放肆,有股不顾人死活,灼人心神的貌美。
随着她的到来,破旧的小院好似都诗意了起来,众人眼底闪过丝惊艳。
凌晨眯了眯眼睛,神色阴沉道,“凌清吟,你到底对我姐做了什么?”
凌清吟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个傻子,“关我什么事。”
凌晨面色越发的难看,他上前两步,厉声呵斥道,“那你说我姐为什么哭,我姐这段时间就接触了你!除了你还能有谁?”
他本不愿再与一个傻子计较,偏偏她给脸不要脸,竟还敢欺负他姐!
其他几个男修亦是附和道,“是啊,你就是嫉妒她,你也不能欺负人家吧?你妹妹她人多好啊!”
凌清吟看着几乎戳到她脸上的那只手,她挑了挑眉,有些莫名其妙,“你在狗叫什么?我建议你去找医修看看脑子。”
她怎么知道凌玖玖为什么哭,她又不是什么神算子,能掐会算,她怎么知道?
凌晨一愣,似是没想到凌清吟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他的面色有些难看,混浊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凌清吟,他勾着嘴角嗤笑了声,眼底飞快地闪过丝杀意,“你现在还挺嚣张?!”
“你不会真以为嫁给了燕辞川你就飞上枝头了吧?他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告诉你,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你早晚要跪下来求我!”
“要不是我姐将这个机会让给你,你这辈子都不配进朝圣山!”
话落,他尤不解气,抬脚便向着身旁的嫩芽碾去,“我让你种草,我让你种……”
原本神色淡定的凌清吟见状也有些急了,他可以骂她,却不能踩她的灵草,这可都是钱!
往日凌清吟看戏折子和那些小说时,最爱的便是主角扮猪吃老虎那套,然而她慢慢发现,一味的藏拙只会让人骑到头上欺负。
更何况她从来就不是能忍得住的性子,她向来奉行有仇当场报,有冤立刻巴掌还回去,以往这个煞笔可没少欺负原主!
若不是他将原主推下山坡滚到河边,她可能也不会与亓官肆相遇,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糟心事!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凌清吟亦是怒上心头,她的视线在周围飞快地扫了圈,随即,她的目光一顿,在粉桃满脸的诧异惊慌中,她猛地提起身旁的木桶,直接向着凌晨泼了过去!
随着哗啦一阵水声,凌晨动作一滞,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凌清吟,眼睛骤然睁大。
什么味道?
凌晨一愣,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胳膊上暗黄色的浊物,夹杂着几片枯萎的菜叶,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恶臭涌入鼻翼,“这是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凌清吟身后的木桶,待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候,他的脸色瞬间铁青,忍不住干呕出声。
“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拿……我要杀了你!!呕!”
那群随他同来的修士更是连忙退避三舍,像是群鸭子似尖叫个不停,他们捂住鼻子,“是屎!!凌哥,是屎啊,屎喷你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