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假面

莫女士的神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但她并不抗拒这个话题。

“你找回了我的孩子,也拯救了我的心。既然是你问的话,我会告诉你。”她说。

她将点心盘端给孩子们,让他们去屋里玩耍。关上门,她坐回桌边。

她脊背挺直,双手交握,说:“我确实受到了袭击,但我认为,那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这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缘故。”

莫女士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和余舟说:“抱歉没有用我真正的样子和你会面,因为我的长相,通常会给人造成不必要的惊吓。请不要害怕。”

她手指用力,从颊边出现裂缝,掀起了整张面皮。

余舟的身体微微后仰了一下,随即认出那是一张拟真面具。

莫女士放下手,从面具后露出的——那是怎样一张脸啊!

如果丑陋能够实体化,这一定就是丑陋的化身。是即使让审美最差劲的人来胡乱拼凑,也要尝试无数次才会诞生的最糟糕的充满恶意的作品。

毫不夸张地说,直视她的面容本身,就已经是一次残酷的精神拷问和心理冲击。

余舟在这一刻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克制住没有流露出失礼的表情来。

她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看着莫女士的眼睛。

随即她放松了下来。

虽然形状变了,但那是双熟悉的眼睛。是疼爱地注视孩子的眼睛,是微笑着递给她小饼干的眼睛。

她坐正身体,抬手阻止了莫女士将面具戴回去的动作,说:“现在这样就好。”

莫女士放下面具,笑了笑,对余舟说:“有些吓人,是吧?”她眨了眨眼,重新提到了何二,“你比他当时的反应好多了。我在他面前摘下面具时,他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在那之后,他见到我时都会下意识回避我的脸。但在他袭击我的那次会面中,他却没有表现出那种无意识的反应。

“我也遇到过不在乎容貌,只想发泄兽.欲的恶棍。但正因如此,我能分辨出这其中的微妙区别。他当时看起来,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控制。”

她点了点面具,说:“我来到这栋别墅后,何川知先生看到我始终戴着黑纱,就送了我这张佩戴更方便的拟真面具。之后其他人见到的,都是我戴着面具的脸。我怀疑背后的人,是没见过我真实相貌的那两兄弟之一。”她指的是何大和何三。

余舟注意到她提到何大时,并没有多少感激之情。于是她直白地提出了疑问。

“他救了我?不,是我救了我自己。”莫女士说,“或者说,是‘诡异’救了我。”

她抬起右手,苍白的手掌轻轻敲击桌面,发出坚硬的碰撞声。

“被袭击的时候,我渴望对抗的力量,那时,有力量涌进了我的手里。在我控制了局面之后,他才出现。与其说他救了我,不如说,他是‘见证’了这一幕。”

余舟仔细回忆了何大当初的话,这才意识到,他确实没有明说是他救了莫女士,只是巧妙地利用叙述方式,让人误以为是这样。

如果她没有来问莫女士,这个对他有利的误会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亏他当时说得那样正气凛然……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对于背后的人,你打算怎么办?”余舟问。

莫女士拥有足够的力量为自己复仇,之前是失踪的孩子们牵绊了她的心神。而心事解决的现在,余舟有些好奇她下一步的想法。

“哦,相信我,这三天里,我不会给你们的工作增加负担。”莫女士对她微笑,“等你们的工作结束,我会排除一些危险。别担心,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余舟适时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和莫女士聊起了一些更轻松的事情。

在有关点心的话题中提到黑森林蛋糕时,莫女士爽快地表示可以将它作为明天中午的饭后甜点提供。

余舟高兴地表达了感谢。

片刻后,她的光脑响起提示音。

【五楼的工作完成,已回房间。狼人目前位于一楼。纪苻】

迅速告别了莫女士。余舟离开房间,远远避开狼人咆哮的方位,绕道上了四楼,快速而安静地完成了巡逻工作。

期间她溜进狼人出现的房间搜了搜。那看起来就是一个空房间,朝向走廊的墙上有一道从走廊上看不到的密门。

这个房间距离何川知和白管家的房间不远,要说他们对此毫不知情就太勉强了。

白天的时候,这个“诡异”会在哪里?

余舟望了一眼何川知和白管家显示着“休息中”的房门,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正了正头冠,转身上了五楼。

她还没有检查过这个始终上着锁的楼层。

第五层如同徐姐所说,完全就是一个拍摄现场的样子。两边是各式各样的房间,中心一个大厅,散落分布着拍摄器材和各种人偶模型。

余舟看到了一些机械残骸和新鲜的破坏痕迹,看起来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战斗。

在进一步探索前,余舟首先唤出人物面板,进入飞船界面,消耗10点能量解锁了【船长室】。

当前能量:25

那团代表着飞船的莹白色光芒轮廓凝实了几分,其中一分为二,一半是代表传送装置的蓝色圆盘,另一半是个小小的立方体房间,隐约可见她之前使用过的船长室的模样。

新的信息框生成。

【船长的装备箱】(可解锁)消耗能量:10

【船长的装备箱】:副本中那些寄托着丰富情感的物品里,蕴含着珍贵的素材。将其带回飞船后,可以在船长室消耗能量提取其中的精华,用于制作船长的装备。

【船长的藏宝图】(可解锁)消耗能量:10

【船长的藏宝图】:进入副本前,船长可以在当前可进入的所有副本中,通过藏宝图消耗能量搜寻特定的船员或珍贵的秘宝,指定进入其所在的副本。

……都很有用,但目前没用。

倒是可以顺便留意收集一些可能寄托着情感的物品。

唤出徐姐整理的角色清单,余舟参考着这份清单和上面的注释,仔细排查过去。

她收获了几大张金银箔纸和一捧折好的金银元宝。其他物品都或多或少破旧锈蚀,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金银箔纸原本就是用来叠金银元宝的,用来吸引或拖延鬼魂。其中的银箔或许也对狼人和吸血鬼有用。

再加上那盏唯一幸存的镝灯。如果这些物品算是某种线索或者暗示,明天晚上出现的八成是鬼魂。

狼人似乎正在别墅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它活动时的声响很大,余舟注意着远远避开它,巡视了一遍别墅的各个楼层,确认所有家庭成员的房间都显示着“休息中”,也没有其他任何突发事件。

她没有见到其他闯关者,也许他们都早早完成工作回到房间了。

余舟回到自己的房间,卸掉身上那一堆银首饰,松了口气。

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她很快陷入了无梦的睡眠。

光脑的提示音将她叫醒。是第三夜的巡逻路线发布了。

余舟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了一眼信息,她这一次分配到的是第五层。

她动作利落地洗漱完毕,换回常服,整理好物品,走出了门。

今天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首先去见了纪苻和徐姐,分别分享了情报和一些道具。

纪苻今晚的工作在一楼,徐姐是三楼,徐姐告诉她,赵涵是二楼,方天华是四楼。

“今天白天我会留意何大和何三的动向。”徐姐说。

而另一场会面中,纪苻一见到余舟就说:“其实,我监听了你们的光脑。”

余舟等他继续往下说,却久久没有下文。

她只好主动询问道:“然后?”

纪苻问:“你不生气?”

余舟说:“哦,我早就知道了。光脑里本身没有配备对外的通讯系统。你能把信息发到我的光脑上,肯定拿到了一部分系统权限。”她晃了晃手上的光脑,说,“这东西本身就是用来监听和定位的。既然戴着它,我就不介意它背后的家伙‘听到’什么。如果背后的家伙换成了自己人,那不是更好吗?”

她语气轻松但认真地说:“等到正式入职后,请尊重各人的隐私,在得到许可后再做这种事。至于现在,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件事。以后有事和你交谈时,我就直接对着光脑说话了。”

她现在心情很好,倒不是因为这件事。

在她的视线中,纪苻头上的心愿变成了【希望余舟是宇宙飞船的船长】。

不管起因为何,他开始有所期待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纪苻清了清嗓子,说:“我会的,感谢理解。”他说回原本打算告知的事情,“昨天我监听到一件有些可疑的事。何大请方天华帮他将某个东西放在三楼中央。是什么物品他们没在交谈中明说,但我听到了约定的时间,是今天中午十二点。”

他说:“另外,在你昨天和白管家交谈的那段时间里,我追踪不到你的光脑信号。而且,我在别墅的通讯网络中始终没有找到白管家的那部光脑——在他今天发放任务后,我试图反推回去,但所有痕迹都被抹消得干干净净。他如果不是个隐藏的网络高手,就是身上有什么古怪。”

“如果方天华认出了你,他应该会对光脑这类设备和监听监控有所警惕。这消息也可能是他故意反向设下的陷阱。”余舟提醒道,“至于白管家,我有个猜测正要去验证一下。”

纪苻皱了下眉,赞同道:“确实,我会注意。你需要帮助吗?”

“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拜托你。”余舟说,她带着微笑看着纪苻,但眼神很认真,“不要冒险。请保护好我未来的通信官,我很期待和他共事。”

“……我知道了。”眼眸动摇了一下,纪苻避开她的视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