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兰波被复活了。

从无到有,绿色的异能构建了他的身体。

在黑发的男人身后,魏尔伦半跪在地上,濒死的虚弱感缠绕着他的四肢,额角被冷汗浸染,按住心脏大口呼吸着。

刚才,绿色的异能吸引着他胸口前的异能往外拉扯,但没过多久那绿色的异能就放弃了吸走他胸前的异能,转而落在地上从无到有构建出了兰波的身躯。

“……保罗?”这个兰波的声音很飘忽。

兰波被复活了。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停留在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联手打败、望着天空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同样的,他也没有自己的人形异能体的记忆,没有魏尔伦变成龙的记忆,没有魏尔伦踏上这片土地遇见了弟弟和“妹妹”的记忆。

“躲开!”

魏尔伦操控着重力挡在兰波面前,刚复活的兰波还处在一片茫然中,自然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魏尔伦失去自己的原生异能后的确不能再无穷尽地使用异能,但力量是未曾减弱的,只是续航能力不如以前充足。

他已经在最短时间内用出了最大限度的能力,但也仅仅是抗住娜塔莎的一击没被打飞。

手臂隐隐作痛,但魏尔伦更紧张的是面对宰主的压迫感。

——那可是欧洲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战场暴君!

魏尔伦从来没和宰主对上过,因为他们是活跃在不同战场上的人物——一个是代表国家出战,一个是在暗世界里进行最高端的暗杀,

今天他们对上了,他很快就意识到他大概不是娜塔莎的对手。

就连“开门”后的吉夫尔都不能伤到娜塔莎分毫,现在的他连吉夫尔都没有了。

“妹妹——”

兰波的复活是魏尔伦从未设想过的惊喜,他没想到娜塔莎竟然具有复活的异能——这是放诸天下都无与伦比的能力——但魏尔伦同样意识到娜塔莎复活兰波是为了能够亲手杀死他。

这个世界上人类的死亡是不平等的,唯一的例外就是兰波。

兰波厚重的爱沉甸甸地压在魏尔伦心头,他无法再对人类产生毁灭的心情。

娜塔莎是重要的妹妹,但他希望兰波能够继续活下去。

除了兰波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类他都不在意,只有兰波——

他感受到了娜塔莎深切的憎恨,在作为吉夫尔的时候他同样对人类这般憎恨,他理解娜塔莎的心情,但是,那是兰波。

不通人性的人造人魏尔伦第一次感受到了为难的情绪:“……不要杀死兰波好吗?”

“呵呵……”娜塔莎笑得冷如寒冰,但她的视线从头到尾都在盯着兰波,没有分给魏尔伦一个视线,“不玩哥哥和妹妹的游戏了?”

“无所谓哦。”

“因为不管是谁当在我面前,我都会一起平等地杀死。”

“——异能,战争与和平。”

娜塔莎身上的紫光大盛。

极强的一击大大超过了魏尔伦的防御极限!如果面前的不是魏尔伦而是一座大山,娜塔莎这一拳甚至能将山峦崩倒!

——兰波出手了!

他和魏尔伦是多年的搭档,即使未理解现在的情况,但他们的合作默契不减当年。

而且,虽然不是谈话的时机——

兰波已经发现了搭档的心口闪烁的不再是红黑色的重力异能,而是属于他的金色异能。

他的计划成功了,他的异能体等到了保罗,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是的,虽然时间很短,但足够他确定自己是真的被复活了,而不是和他读取在彩画集的人形异能体那样的人类剪影类存在。

“保罗……真是好久不见了。”

战斗中不适合聊天,但兰波的心情实在很复杂。这是他们时隔八年的再见。

兰波张开彩画集接住了倒飞出去的魏尔伦,下一刻金色的异能异空间包裹住了在场的三个人。

在这个空间规则完全由兰波书写的世界里,他消除了魏尔伦身上的力量余势,同时也限制住了娜塔莎的行动。

兰波控制着用巨大的重力压住娜塔莎的身体,那是地球重力的二十倍,普通人光是在这重压下存活都不可能,巨大的压力差能让血管爆破、肺部爆炸。但娜塔莎不仅好好地活着,还能在原地站直身体。

兰波并不是一蹴而就对娜塔莎痛下杀手。彩画集里的重力是逐渐加重的,因为他听见了保罗喊那个少女叫“妹妹”。

——妹妹?

她的出生也与当年横滨军事基地的实验有关吗?

在如此重压下,兰波看到娜塔莎竟然活动了下手脚,似乎逐渐适应了这份重压。

兰波脸色有些不好地继续加大了对娜塔莎的禁锢,害怕不小心杀死少女,又害怕被她挣脱禁锢。

“你是保罗的妹妹吗?我没有听说过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想杀我吗?”他试图掏出情报。

娜塔莎缓缓抬起了头。

——在如今的5倍重力下她还能行动自如,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金色……”

被异能空间包裹的那一刹那,娜塔莎大脑一片空白,她感受到了恐惧——此生在战斗中她从未产生过恐惧,就如所有人给她的外号那样,她是战场的主宰,没人能在战争领域给予她恐惧。

但是娜塔莎在那一刻回忆起了曾经被杀死的痛苦。

被金色所包裹的瞬间,如那个噩梦般的早晨发生过的事情一模一样。

但当她战胜了恐惧的那一刻,巨大的愤怒燃烧尽了她的理智。前一刻收拢的安静下一刻如退潮涨潮一样形成更可怕的巨浪。

她的身体颤抖着,她的声音颤抖着,控诉着造成她如今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

“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死呢?当然,我会告诉你。”

她一字一句,如泣如诉:

“阿蒂尔·兰波——九年前,你用异能打开了异世界的门。”

“因为你打开了门,所以‘我’被你杀死了。”

“娜塔莎·玛丝洛娃,被你阿蒂尔·兰波杀死了。”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曾经努力活下去的一切证明,我作为人类存在的一切……全都被你杀死了!”

她咬着牙根,牙齿战战发抖。

“一开始,我失去了身体。”

“后来,我的灵魂被我亲手杀死。”

“属于‘我’的东西从来就很少,‘我’只有活下去的意志和抢来的身体,就连我的人格都是人工编写的代码,那不属于‘我’。”

“而你,连同我的世界一起——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杀死了!”

“兰——波——”

娜塔莎死死凝视着阿蒂尔·兰波,声音咬牙切齿到了极致。

紫色的异能充斥了整个金色空间,在兰波惊骇的注视下,金色的空间像是受到了巨力的冲击开始变形和颤抖。

可那是代表空间分割的空间壁啊!

那是属于第三维存在的空间啊!

战争状态赋予——本就是可以理解的状态+状态就可以进行概念赋予的绝对稀少的概念型异能力!

金色的空间被外层的主世界空间压迫和挤压着发生严重变形。

金色的空间在与紫色异能的角很快落入下风,在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兰波的异能彩画集碎裂了!

娜塔莎从重力的束缚下解脱,被战争状态加强的身体却并未削弱,娜塔莎脚下一踏,一道百米长的裂缝自前向后迅速蔓延。

她身体飞向兰波,一拳重重击出,以迅雷之势来到了兰波面前!

兰波在空间碎裂的惊愕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确从未见过空间被人正面击溃的场面,但他作为超越者,战斗意识同样是极优秀的。

即使一个空间拦不住娜塔莎,他就迅速不断生出异能空间。

他将自己和魏尔伦一并藏入彩画集内,娜塔莎想要攻击到他们就必须进入彩画集内,而他就趁势修改空间设定将其攻击消除。

娜塔莎没有被他的空间捕获,一击不成便落回地面。

她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挣扎吗?!你作为人类,是想要活下去吗!!”

“既然这样——”

“——那就去死吧!”

我对人类原本无爱无恨,因为你,我憎恶人类。

——我诅咒这个世界。

“——和人类一起去死吧,兰波。”

以娜塔莎为圆心,紫色的异能之光以极快地速度向外扩张,眨眼睛就覆盖了整个横滨的范围,而异能还在去势不减地继续向外扩散!

“战争状态赋予。”

大地被赋予战争状态,剧烈的震动从地心向外扩散,高楼震荡,马路开裂,异能所覆盖的土地瞬间爆发出七级大地震!

海洋被赋予战争状态,平静的海面一瞬间波涛汹涌,巨大的海浪呼啸着扑向岸边又迅猛地褪去,再积累出更强的浪涛再次上岸,循环往复,很快就吞噬了周边的海滩,甚至连他们在距离海边十公里以上的地方都清晰地闻到了海浪的气息。

天空被赋予战争状态,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战争状态赋予。”

异能所覆盖的土地上,一切生灵都陷入了狂暴状态。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的理性,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所有人从心底产生出一股暴虐的、危险的、可怕的心情,完全被发动战争的念头控制了心灵。

无处不在的嘶吼声响彻天地,没有人发出惨叫声,因为没有人还在注意疼痛和伤口,所有人只要还活着就要破坏眼前所有的一切!

暴虐,战争,破坏,如果人间是炼狱,那么这里就是恶鬼的聚集地。

兰波靠着异能的防御隔离了战争与和平的影响,他不知道被娜塔莎的异能控制的后果,但他知道一旦被突破了防御他肯定会完蛋。

金色的立方体是紫色的异能最重点的攻击对象,金色的空间根本撑不住多久就会被撕碎,而兰波再次无缝衔接生出下一个彩画集空间,这才一直勉力维持着。

和兰波狼狈的防御不同,娜塔莎的异能似乎无穷无尽,不知疲倦,以一种可怕的力量和可怕的频率持续攻击着眼前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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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这些都是什么啊!”

少年的声音划破了喧闹的上空。

那是中原中也。

他被太宰治捏着手腕得以从娜塔莎的异能里幸免。

他们是第一批赶到异能源头的人。

中原中也看到他好不容易打败的魏尔伦,竟然还好端端站在那里。

而且那个金色的空间还有那个黑色长发的男人——叫兰波或者兰堂的那个——他竟然又出现了!?他是鬼魂吗?还是像曾经被复活的先代首领一样的异能体??!

太宰治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惊愕。

大量信息缺失下,就算是太宰治也并不能很快推理出前因后果以及几个人之间的复杂故事。

娜塔莎在疯狂地进攻兰堂和魏尔伦?

说起来,中也之前说的那句“她说我是人类”的“她”,是娜塔莎吧。

所以,中也在废弃工厂时娜塔莎也在场。

国家利益争端?

不,娜塔莎应该并不是很在意祖国的性格。

——人造人。

是有关人造人的争议。

但是兰堂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娜塔莎的杀意,可是完全在冲着兰堂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毛妹的经历非常复杂,她的身世设定是我开文的动力。

毛妹曾经真的很认真很努力的在活下来,但是也真的因为兰波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虽然兰波不是故意的,虽然元凶也不能说是他,但他的确“杀死”了毛妹。

所以毛妹长期以来被一个问题所困扰:“我”是“谁”?

——是什么决定一个人是谁?

身体?灵魂?人格?所有社会关系构建出来的身份?

如果以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那这个人是谁?

或者说,

这个在问问题的“我”,真的还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