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调查希望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夜色摇荡着枝叶,月亮探出了脸,天际已然晦暗,可308国道上却亮如白昼,火光依旧四溢。

又一辆油罐车,在高温炙烤下,膨胀破裂。无线对讲机里传来沉重的喘息声,还有乒乒乓乓被东西迸溅后的骚乱。

深入火场的冯铮被冲击波摔在地面上,周围栽倒着很多同僚。他咧着嘴,忍着疼,听到身后有人大喊着说:“找到了!”

“找到了!交警,还活着!”

冯铮挣扎起身,立即向前冲去。

失联的交警晕了过去,他被压在一辆侧翻的私家车下,血色滚杂着泥灰,整个人犹如泥塑一般。

救援队一拥而上,用最快的速度想要将交警解救出来。

冯铮看着交警晕倒的姿势,皱了眉。

交警一手握着已经关了机的执法记录仪,一手向前伸着,指尖奋力向前,似乎是在遥指着什么。

冯铮顺势蹲下身子,沿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灰烬和迸窜的火星中,他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被挤压在驾驶位置上的张泽一。

冯铮立即起身,伸手探进车内,拍了拍张泽一的脸。

张泽一疼痛皱眉,眨了眨被血水刺痛的眼睛,看清来人是冯铮后,惨笑着说:“原来是你。”

冯铮确认人还活着,便仔细观察着车辆被挤压的状况,盯着张泽一被钳制住的腿,挑眉说:“你这么大一个人,谁还能看不见?交警晕倒前,何须费力指向你?”

“那么……”

冯铮迅速下蹲,整个人匍匐在了地面上,趴在地面上,顺着交警所指的方向侧头。

一个窄小的漆黑色匣子散发着幽暗的红光,正潜藏在车辆的底盘之下。

冯铮呸了口嘴里的残灰,双手撑地而起,摆手让医护队赶紧撤离。他便快速拿起对讲机,发布指令说:“拆弹专家迅速进场!”

“拆弹专家迅速进场,5A分区方向!”

“5A分区方向!”

拆弹专家穿着严严实实的工作服,迅速钻到车下作业。破拆组在研究如何在没有起重机的情况下,原地进行破拆。而冯铮则站在车边看着一条腿被压住,无法动弹的张泽一,目光深沉。

“果然是有缘啊。”张泽一笑着说:“咱们又见面了。”

明明身处窘境的人是张泽一,可他却依旧保持着儒雅,谈笑风生。冯铮却无半点雅兴,皱着眉头说:“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吗?”

张泽一闻言一笑,笑得有些荒唐。他说:“就算知道又如何?”

是啊,一切都需要证据。

“冯队!腿掐住的位置无法从外部破拆,除非……”

冯铮转头说:“除非什么?”

“除非……”破拆队员咽了口吐沫说:“除非车内有人能配合着,盯着破拆角度……”

“不行!”拆弹专家说:“炸弹随时有被引爆的可能,那不就是让人去送死!”

“我来!”冯铮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车内的张泽一突然笑得有些夺目,即便腿部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

看着不断走近的冯铮,甚至是为了能挤进车内,脱下了防火服的头盔,动作利索而毫不迟疑。

张泽一无奈开口说:“就这么想救我?”

冯铮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又扣了扣额角上的疤痕说:“我真正想救的是谁,你不清楚吗?”

张泽一望着被尘烟四起遮蔽的天空,沉默了。

冯铮把住门框,缓缓探身,盯着破拆角度,冷声说:“谁都不可以把013案重启调查的希望,从我的眼前夺走。”

“凶手不可以,时间不可以,炸弹更不可以!”

冯铮冷冽的声音,夹杂着无线电波的颤动,传递回狭小的警车内。肖瑶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浓烟漫溢的远方,车内四散着的资料,全都是013连环凶杀案所涉及的未亡人。

泛黄纸张上,累累文字,都在诉说着他们的煎熬与无尽的等待。

冯铮真正想救的,是这些被悬案扼住咽喉,背负着亲友猝然离世,却不见真相的人们。

他们明明活着,却比死亡还要痛苦。

整整十年了。

————

“今天就是整整十年了。”

“013连环凶杀案重启调查,还会有希望吗?”

郭宇昂在街边再次发动着车子,整理好情绪,转向挂着免提的电话,询问说:“8月3号那天,林然在哪,他有嫌疑吗?”

电话那头传来翻弄资料的窸窣声响,有人回答说:“重启调查,目前尚处于停滞阶段。”

“林然一直在国外,今天是为了办理离婚,才飞回国内。”

郭宇昂沉吟片刻,话锋一转说:“任青救的那个孩子,似乎也有很大问题。”

那边回复说:“确实如此。”

“7月23日,文城仙玉山发生重大车祸,李馨媛经纪人去世。同一天,文城高中女学生钱姚瑶,在那里跳河自杀。”

“任青所救的林歆晾,正是钱姚瑶的同学,且向检方提交了证据,要出庭作证。”

“目前并未对证据具体情况有所披露。”

“奇怪的就是,在检方正常步调推进案件的时候,林歆晾却在今天也想在仙玉山跳河自杀。”

郭宇昂听着汇报内容,视线一扫,便发现倒车镜里闪现着一辆暗黑色的轿车,距离不远不近,与他的车停走一致。

“屁的自杀。”

郭宇昂一边否定那边的陈述,一边猛地调转车头,驶入偏僻的小路。眼见着后面那辆车也迅速调转车头,郭宇昂讽笑说:“林歆晾跳河一定有别的目的。”

“而且,最近仙玉山接二连三发生事故,太过密集了,这背后一定有某种关联。”

“先将林歆晾的资料发给我,龙城那边的调查进度随时汇报。”

郭宇昂注视着后视镜,冷笑说:“我后面跟着条尾巴,林然那边继续跟进,李馨媛也盯紧了。”

“谁在证词上撒了谎,迟早都得露出尾巴来!”

郭宇昂振奋地拍了拍有些小的方向盘,脚踩油门,猛一打舵!MINI COOPER小巧灵活的车身,电光火石之间,便冲向了更加狭仄的小巷,在暗淡夜色里蹿出一条火蛇!

————

火焰腾飞的308国道连环车祸,已经在社会新闻组里炸开了锅。

胡青青盯着死亡人数,默默切出了浏览器,转而看向病床上的林歆晾,脸上才挂上了笑意。

“哟!看我的杰作呢?”

握着手机的苏小小被这句调侃,拉回了神智。

#任青·林然# 爆

这样一个全新的热搜,挤掉了之前火爆的话题,挂在了排行榜的最高处。

这个世界对于新鲜事物的关注度,总要比面对一个逝去的人或物,要来得猛烈而迅速。有关苏小小的热搜,早已被挤出列表,埋葬在不值一提的云云数据里。

而308国道的连环车祸这种消息,就从未上榜过。

胡青青见林歆晾与自己熟悉一些了,挑眉说:“你难道不觉得我编得挺不错的?”

苏小小放下手机,无奈开口说:“小心被告。”

胡青青一脸小屁孩知道得倒是挺多,笑着摆手说:“没事,打擦边球,顾左右而言他,我又没直说。管得了天管得了地,他们还想管得了脑子里的发散思维和自由联想啊?”

苏小小不置可否,这的确是娱记惯用的伎俩。

见胡青青开始收着笔记本电脑,该是忙完了工作,苏小小主动开口说:“那个我是想问一下,苏小小尸……”体的事情……哎?!你又出去干嘛啊?!等我把话说完啊!

苏小小的话说到了一半,胡青青虽开心林歆晾的主动交流,可刚接到的消息,更为重要。

——小黄:胡姐!013连环凶杀案重启调查的事,有了新进展!——

看着胡青青晃了一下手机,便推门而出,干巴巴躺在病床上望天的苏小小,有些郁闷。

不仅仅是因为她想询问的事情被中途打断,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一方面身体状况堪忧,动不动就疼得死去活来,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反抗能力,且随时会晕厥。

另一方面,网络上能够检索到的有关于十年前的消息,太少了。尤其是有关于她死亡的报道,总觉得好像是有人故意拦截了这方面的消息。

可一个刑事案件的社会类新闻,会有人花钱拦这种消息吗?

意义何在?

苏小小想不通。

所幸与自己同一病房的胡青青,是个挺厉害的娱记,消息灵通,应该可以问出很多有关于十年前的死亡讯息。

苏小小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居然有一天,她要向别人来打听自己是如何,又是在哪里死的,还真是有够匪夷所思的。

转头看向紧闭的病房门,苏小小无奈地摇了摇头。

————

无奈摇头时,发丝有些乱,让孙莉莉捋顺了一下头发。她毕恭毕敬地站在绿毛女孩身后,保持微笑地聆听着民警的教诲。

民警讲完了来龙去脉,语重心长地说:“那位患者还在住院,你们最好先联系一下报警的人。让他过来和你们进行协商,然后再去医院求得对方谅解。”

“不然,你的妹妹怕是要吃官司的。”

“谢谢您的提醒,我可以和我妹妹说几句吗?”

争得了民警的同意,孙莉莉弯腰道谢。她拽着依旧闷不吭声的绿毛女孩走到走廊,看了看左右无人,才厉声说:“孙蕊蕊!你真是出息了!”

孙莉莉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素白的连衣裙,及腰的长发微卷,面容乖巧而素净。与身前吊儿郎当,顶着一头绿毛,画着烟熏妆的小太妹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刚回来,你就请我到警察局给你擦屁股!”

孙蕊蕊扒拉着一头绿毛,懒散地靠在墙上,腾出手指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说:“你别刚离了婚,没地方撒气,就揪着我数落!”

孙莉莉听了这话,又想起刚才看到的微博热搜,拿起电话,对着林然就是一顿乱吼。

“林然,正在和你喝酒的那位,把我的妹妹送进了警察局!”

“警方让联系报警人,把任青给我送到仙玉山风景区警局!”

说完,孙莉莉也没等那边的回答,就挂了电话,冷笑着说:“你以为你姐姐是好欺负的?那是林然求着我,我才好意放他一马!”

孙蕊蕊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哼一声说:“难不难受,你自己知道,别和我说!”

孙莉莉扫了眼叛逆的妹妹,询问说:“你又是怎么招惹上任青的?”

“他可不是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报警。”

孙蕊蕊摸了摸后脖颈,背靠着墙,撇嘴说:“他就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我哪里知道!”

孙莉莉沉默思索了片刻说:“你弄晕的同学,就是任青今天跳下河救起来的女孩?”

孙蕊蕊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孙莉莉似是想到了什么,却是猛然皱眉训斥说:“她跳河,别是你给逼的吧!”

孙蕊蕊翻了个白眼说:“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十恶不赦?”

孙莉莉一噎,呛嘴道:“那你为什么跑到人家病房里,把人家给弄昏迷了!”

孙蕊蕊烦躁地抓了抓绿色头发说:“谁知道她伤的那么重,不过就是掉河里了。我看她瞪我的时候,生龙活虎的!谁能知道就晕过去了!”

孙莉莉不想再听辩解,只想快刀斩乱麻,皱眉说:“你这同学家庭什么状况,多少钱可以安抚?”

孙蕊蕊刚想回嘴,听到这句,嘴巴一闭,就再也不说话了。

孙莉莉疑惑地抬头,看着木头桩子一样的妹妹,脑仁有点疼,咬牙切齿地说:“问你话呢!”

孙蕊蕊咬咬嘴唇说:“不用你管!”

两人怒视,剑拔弩张。

孙莉莉啧了一声说:“十年了,任青再次来到这个警局,居然是因为你这个惹事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