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徐管家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殿下,季相求见。”
两人都没回应,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晏尘道:“殿下还请了季相过来?”
“本宫没请他。”萧瑜道:“他今天是来嘲笑本宫的。”
她道:“当初宜州事发生,你猜到季本钲有参与的原因,是觉得裴伯彦布不了这样的局。”
“你觉得宜州事是季本钲和裴伯彦两人共同做的。”
晏尘:“……难道不是?”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萧瑜道:“季本钲极谨慎,若无能将本宫一击即中的万全之策,绝不可能贸然出手。”
“此次的宜州事,他只是影响暗示裴伯彦,真正的执行人只有裴伯彦一个,甚至到现在,裴伯彦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只是颗棋子。”
“季本钲只是想借此试探本宫的真正实力。”
“所以宜州事虽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堪一击。”
晏尘皱眉:“可他这样,难道不怕裴大人……”
晏尘说了一半,没继续说下去,他猛地望向萧瑜:“他知道?”
萧瑜点点头:“裴伯彦于户部,于大楚的意义,季本钲知道,本宫也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敢把裴伯彦推在前面冲锋陷阵,本宫才敢下死手打压裴伯彦,等季本钲低头,也算是本宫,回敬给他的一份礼。”
萧瑜笑得有些苦:“可没想到的是,最后竟是本宫的人,冒着被猜疑的风险,傻乎乎地跑上去,替人家保下裴伯彦。”
晏尘道:“殿下……”
萧瑜道:“一起出去吧。”
……
长公主府正厅。
两人一进去,就看见一袭鸦青色儒衣的季本钲背对着门口,立在厅内等着。
萧瑜淡淡道:“不知今天吹了什么风?季相竟有雅兴来本宫府上。”
季本钲一转身,见萧瑜和晏尘两人一道进来,且神色如常。
他微微一笑,朝刚坐上主位的萧瑜一拱手:“老臣今天来,是想和殿下商量,户部尚书裴伯彦裴大人的处置结果。”
萧瑜笑:“裴大人犯了那样的罪,除了死还能有什么结果?”
“殿下清楚老臣来的原因。”季本钲笑:“裴大人对户部,对大楚,意义举足轻重,老臣知道这点,殿下也知道。因此殿下才能摒弃前嫌,让晏大人在朝会上保下裴大人。”
萧瑜笑:“季相这话不地道,本宫让晏大人在朝会上力保裴大人?裴大人犯下如此罪孽,本宫为何要保他?本宫若不想保他,季相是不是以为,晏大人与本宫有了嫌隙?”
季本钲笑:“殿下怎会与晏大人有嫌隙,只是臣想说,裴尚书固然有错,按律法就是斩了他的头也不为过,可他对大楚有更大的用处。”
“裴尚书死不足惜,但没了他,大楚财政受到影响,绝不是一个裴伯彦能填得平的。”
他对萧瑜说:“老臣请殿下暂时放下恩怨,让户部正常运行吧。”
萧瑜淡淡道:“你说的这些本宫明白,裴大人的确有几分真本事,但他在尚书这个位子上坐了几年了?”
“他在新帝即位那年就从侍郎升到了尚书,到今天已经快五年了。五年的时间,户部竟除了他,连一个可堪大任的人都没有。户部之所以成现在这样,一直青黄不接,季相难道不知道原因?”
季本钲出声了,他叹了口气:“裴大人这事确实做错了。”
萧瑜笑了:“这可不是一句做错事就能带过去的,况且,他可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毕竟底下的人没能力,就没人能代替他,他只要不犯什么滔天大罪,就不会有事。”
萧瑜抬眼看着他,笑了一声:“就像这次一样。”
季本钲叹了口气:“老臣还是刚才那句话,为了大楚,恳请殿下顾全大局。”
萧瑜道:“要本宫顾全大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宫想听季相一句真话,宜州事,季相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吧。”
季本钲看了她一眼,没开口,只微微点了点头。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要弄倒对方,真相其实不那么重要,要让所有人相信他们,才是重中之重。
萧瑜笑:“本宫还想问季相一句,裴伯彦冲动,季相放手让他做这件事,万一他失了手,季相不怕百姓真的因此流离失所?”
“季相一直让本宫顾全大局,可你自己呢?”
季本钲缓缓道:“臣的大局,是让皇上顺利亲政。”
“所以你为了扳倒本宫,哪怕百姓流离失所,也在所不惜?”萧瑜问。
没等季本钲回答,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萧瑜眯了眯眼,按理来说现在不会有人来打扰,除非有什么大事。
现在又能有什么大事?
随着敲门声结束,门外响起了一个尖细又温和的声音,是徐管家:“殿下,宫里来人了,是宫里的夏公公。”
徐管家口里的夏公公就是萧泽的贴身太监夏青忠,以前也是先帝的贴身太监,经常随先帝和萧泽上朝,故季本钲等人都认得他。
萧瑜眼睛一眯,萧泽怎么会忽然派人来?
她面上不动声色:“既然是夏公公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夏青忠进来,先向他们行了一礼:“咱家请长公主殿下安,见过季相,见过晏大人。”
两人连道免礼,夏青忠也不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殿下,咱家今天是奉圣上的旨意请季相入宫一叙。先去了季相府,那边说季相在殿下这里,咱家就赶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殿下。”
萧瑜微皱了皱眉,季本钲和晏尘都惊讶不已。
原因无他,先皇驾崩前下了一道旨,无论什么事,没有皇上的召见,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进入除上朝用的奉天殿和重臣议事的议政殿外的任何地方。
这几年来季本钲给萧泽上过不少的请安折子,无一不是石沉大海,萧泽也从未发过话让除萧瑜之外的任何人进宫,可今天……
季本钲道:“夏公公稍等,待老臣回府换件衣服……”
“不必,皇上只请季相家常一叙罢了,还是别让皇上等久了。”夏青忠道。
季本钲随着夏青忠走后,厅内重归寂静。
晏尘轻声问她:“殿下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找季相?”
萧瑜摇摇头,刚才一瞬疑惑后,她便没将此事放在心里,萧泽除了一个皇帝的名分,别无其余势力,两人就算真的见面也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的大事是他,萧瑜视线放在一旁沉思的晏尘身上:“本宫一直怀疑你。”
晏尘闻言抬眼望她,萧瑜道:“你可怪本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