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保护你

柳倾水的棋艺,出乎意料的高超。齐琳从小跟着爷爷学棋,在它手下居然走不过半场,就被屠了大龙,不得不认输。

“水水的围棋向谁学的?”她将白棋重新归置,起身切水果。

棋类都是人类发明的游戏,柳倾水精通此道,按理说在人类社会中混迹了很久。但看它懵懵懂懂的模样,完全是小白一条。

“我不知道。”柳倾水捻着自己的黑棋,神情迷茫,“被封印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既然发誓不再隐瞒齐琳任何事,它就将自己被封印在山神庙地下的事情说了:“有人告诉我,我是千年大妖,三百年前得罪了某个修为高深的道士,被封印在此。”

不止是齐琳,就连姥姥和姥爷都围拢了过来,目光灼灼。

千年蛇妖,活的,速速围观!

姥爷:“听说千年妖怪全身都是宝,你的血卖不卖?牙卖不卖?蛇蜕卖不卖?”

姥姥:“活了千年的蛇,那长度……啧啧啧,一锅炖不下。”

齐琳:“……水水,吃个苹果。”

柳倾水颤巍巍接过苹果,啃了一口压压惊,身体不自主的靠近齐琳寻求庇护。齐姥姥和齐姥爷的眼神让它怕怕,感觉自己像躺在砧板上待宰的鱼。

齐琳护在它身前,嗔怪的瞪了姥姥和姥爷一眼:“不要吓唬水水啦。”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就是故意想要把水水吓走。

“胆子这么小,还千年蛇妖!”姥姥和姥爷无趣的散开了。

柳倾水也回过味来了,低头默默的啃苹果,算上蛇尾明明也算挺大一只,偏偏像个饱受欺凌的小可怜似的缩在椅子上。

齐琳温柔的摸了摸它的长发:“水水,你不要担心,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真的?”柳倾水眼里迅速弥漫起水雾,“琳琳,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这句话,它已经说了很多遍,还是不厌其烦的重复。说的多了,让齐琳都下意识的以为,她难道真的对它很好?好朋友之间,这点关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还是说……柳倾水以往就没有遇到过,一个真心对它好的人呢?

齐琳想到此处,对它更添了几分怜爱。

“不过,你离开家这么久,没关系吗?”齐琳知道它身边有只鹿,大概率是它的妖怪朋友,“朋友会不会担心你?”

柳倾水接过她递过来餐巾纸,不好意思的擦掉泪水:“它们才不是我的朋友!”

齐琳诧异:“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倾水垂下眼,掩饰住一闪而逝的阴冷,再抬眸面对齐琳时,又是一双湿漉漉的无辜的眼:“我家里除了那只鹿,还有狐狸和刺猬。有一次,我听见狐狸和刺猬悄悄商量,要把我的本体挖出来吃掉,增长自己的修为!”

它在心中冷笑,说什么是为了救它,其实是不小心挖穿了封印一角,让它的灵体醒了过来。这些年,它一直催促它们继续想办法解除封印,结果两妖总找各种理由拖延。

鹿砂是修为最弱的,又不擅长法术,纵然有那个心力,也帮不上忙。

“吃你?这么坏!”齐琳连忙追问,“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柳倾水可怜巴巴的揪着尾巴尖尖:“我当然想要逃走,结果不小心被人类抓住,带去了菜市场……”

齐琳:“……”

这因果,她理顺了。

“那你以后不要回去,一直住在我家好了,我保护你!”齐琳原来担心,柳倾水会不习惯人类社会的生活,如今听闻它身处险境,身边都是居心叵测的妖,内心顿时升起了保护好朋友的使命感!

柳倾水一怔:“你……保护我?”

活了这么多年,它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对它说。

一股甜蜜夹杂着酸涩的情感逐渐升腾,直到整个胸腔都被充斥着,暖暖的,涨涨的,就像满溢的水杯一样,情不自禁的想要用眼泪宣泄。

“虽然没有和人斗过法,但爷爷奶奶都说,我还挺厉害的。”齐琳顿了顿,叹了口气,“但我不喜欢血腥,不喜欢暴力,也不想伤害别人,为什么生命之间不能和平相处呢……嗳嗳嗳,你怎么又要哭了?”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与往常美感十足的梨花带雨不同,柳倾水这次哭的涕泪齐下,完全无法兼顾表情管理,“不要看我,我哭起来一定很丑……”

看得出来,它是很努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管理,但强制换气后,又开始打嗝。

一边哭,一边打嗝。

“呜呜呜,我……我要喝水……嗝!”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一定又丑又滑稽,给齐琳留下了可笑的印象,柳倾水心态崩了。

齐琳知道自己不该笑,但水水真的太可爱了。

她咬着嘴唇,赶紧给它倒水:“你慢点喝!”

柳倾水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才算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但仍然抽抽噎噎的。

一盒纸巾都抽光后,它的情绪才彻底平静下来,回忆起方才自己丢脸的模样,恨不得用尾巴抠出一个地洞钻进去。

齐琳憋着笑,很体贴的转移话题:“我要去超市买水果,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柳倾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但我可以吗?”

它在电视上看到过名为\"超市\"的地方,人口密集度比较大。它心里非常想粘着齐琳,一刻都不分开,但又担心给她带来麻烦。

“你可以变小,躲进我的背包里。”这只是个小难题,齐琳从书房拿出自己的旅行背包,细心的垫了块柔软的毛巾,“只要小心点,就不会被人发现。”

柳倾水迫不及待的变小,钻进了背包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Go!”齐琳带上钱包和购物袋出了门。

与前几日相比,今天难得晴朗,虽然气温很低,阳光照在身上没什么暖意,但对于第一次体验逛街的柳倾水而言,心情十分亢奋。

齐琳穿的是一件蓝白相间的羽绒服,帽子边缘缀着一圈毛绒绒,保暖又可爱。柳倾水可以很方便的滑进她的帽子里,甚至挂在她的脖子上,都不被人发现。

“好痒,别蹭我。”前方出现了几个路人,她忍不住轻轻拨弄了一下领子。

离了近了,齐琳惊讶的发现,那几个迎面走来的人她都认识,是赵爷爷的几个子女。赵爷爷一生四子二女,除了大女儿意外早逝,其余几个子女都住在临近的县城。

据说他们关系很不好,今日却不知为何集合在了一起。

领头的中年男人高高瘦瘦,双手插在兜里,印堂浮动着一股戾气。身后的其他男女,偶尔瞄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畏惧。

擦肩而过时,那男人暴躁的低吼着。

“死老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老子生日摆宴这天,晦气!”

齐琳站住了,蓦然回首看向这群人的背影。

“琳琳?”柳倾水察觉了她的不对劲,金眸浮现几缕担忧。

齐琳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水水,先不去水果店了,我要先去买点香烛,可以吗?”

柳倾水当然无不可,只要和琳琳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是次要的。

接下来的路途中,齐琳都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柳倾水也不敢随便开口。直到她步入热闹的街市,进入了一家福寿香烛店,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大都是纸糊的手工艺品,纸别墅,纸汽车,各类纸电器,应有尽有。除了纸艺品,还有佛经,香烛,菊花,统统都是孝敬给亡者的。

偏内侧的位置,安放着一个老旧的柜台。后面隐约有个身影,在摇椅上悠闲的晃动着。

“梅婆婆?”齐琳轻唤一声。

“这不是琳琳么!”听见声音,摇椅上站起一位身穿黑色羽绒服的老太太,看见齐琳站在那里,欣喜的走过来,“你可很久没过来看我了,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臭啊!”

若在以往,齐琳定然要发动甜言蜜语攻势,把梅婆婆哄的心花怒放。但此时,她扯开一抹无奈的笑:“梅婆婆,赵爷爷昨夜……走了。”

店里瞬间一片死寂,梅婆婆僵住了,良久,她才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样,缓慢的移动双腿,在墙角的木椅上坐下。

“我们这帮老骨头,又走了一个。”她试了试眼角。

齐琳:“我想给赵爷爷找个入殓师,您这儿有认识的人吗?”

梅婆婆一怔,随即咬牙一拍桌面。

“这些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