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分别之际,白齐身形笔直站在冷风中,眼里含笑睨着即将上车的喻梧桐。
喻梧桐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心中暗道不对劲。她拉开车门后,忍不住往后侧眸看了他好几眼,见他摆手示意喻梧桐离开,喻梧桐这才彻底上车离开。
看着后视镜里逐渐消失殆尽的白齐,喻梧桐考究般皱了皱眉毛。
她没有选择发消息给庄晏转告白齐的话,念着第二天会去事务所准备当面告诉他。
次日上班大家忙碌不已没有一丝休息间隙,喻梧桐自然不例外,她根本没有找到合适时机跟庄晏说话。直到下班节点临近,她借着送资料的借口,敲响了庄晏的办公室大门。
“进。”
喻梧桐迈着小步走进他的办公室,看着办公室桌背后正审视着文件的庄晏,难得戴着银边眼镜,衬衫袖口随意解开。
“庄律师,你要的资料。”
“嗯。”
庄晏没抬头专注看着文件,喻梧桐眨了眨眼睛对着他开口。
“昨天我见了白齐。”
庄晏似被戳碰到什么按钮般倏地抬眸,抬手一把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宽阔背脊往老板椅上一靠,颇具深意望着她。
“白齐?”
“他让我跟你说,大胆猜就是正确答案。”
喻梧桐把话转达到了庄晏这里,资料拿给了他,喻梧桐没事准备转身离开。庄晏沉重语气倏地响起,几乎是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了从头到脚的凉意,猛然转身,瞳孔惊恐般放大。
“我们的线索或许全错了。”
喻梧桐不敢想象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大脑嗡嗡作响险些无法站稳,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庄晏这么肯定,但又莫名的相信他说的话。
庄晏拧眉垂下眼睫,遮盖住满是猜忌的眼眸,他是忽然联想到了那天白齐说的话。
“你看这酒杯外面是层深色,里面竟然是完全透明的。”
“表面看不出一丝破绽跟问题,为什么不追究其他的可能性。”
饶是庄晏伪装的再好,他终究忽略了一点,白齐了解他,又是一个心理医生。
怎么会看不出他想探索消息的目的,乐意配合着他将他想演的戏演足,将他问出的问题一一解答,这些回答是正确的却不一定是线索。
又或许。
从一开始他们的方向就错了。
庄晏指腹按压在鼻梁边揉捏了一下,他抬眸睨着喻梧桐不稳身影,扬起下巴指了指沙发位置。
“坐那。”
“帮我把这些文件整理出来。”
喻梧桐千万话语被他这句话堵住,任劳任怨接过他递来的文件,勉强冲着庄晏讪笑一声。
一转身喻梧桐随即垮下嘴角,抱着文件不情不愿坐在沙发上。
忍了忍还是控制不住扫过目光,打望着呈现深思状的庄晏,“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觉得线索全错吗?”
庄晏早就料想到她是不可能这么罢休,找了个借口把她留在办公室等着她开口。
“白齐,看穿了一切。”
他的把戏,张海的把戏,又或者背后的人把戏。
他是拐弯抹角告诉庄晏,他的线索或许是反方向。
喻梧桐双手扒拉着沙发往前倾了一分,有些激动“他岂不是真的知道真相?”
庄晏眸色深重淬着些许寒意,轻蔑般冷哼了声,“他知道。”
“也不一定是值得我们高兴的好事情。”
庄晏话语一收,手掌再次拿起钢笔紧握着。仰靠姿势瞬间坐直,眉眼间浮现认真,重新看向桌面上文件。
话题戛然而止不再谈论。
喻梧桐失落哦了一声,默默转过身,烦闷看着繁杂错乱的纸张。
她的角度看过去庄晏是在看文件,实则的庄晏是在废纸上列下了名字。
白齐,张海。
那句话没错的话,张海可以暂时撇除。
大胆猜测,那如果他猜测白齐呢。
他的出现那么巧合又和张海牵扯不清,这个时候谁没有点嫌疑
庄晏眼底深处那抹阴鸷越发明显,大拇指指甲死死抵在钢笔处泛着青色,猩红眼眸若有似无扫了扫旁边电脑,在看清某个小相册上的照片后又渐渐平静。
我又该怎么帮你。
庄晏的思绪飘远,回忆起两年前一个不见天色的深夜,他经历了人生中第一个败诉的案子。对于姿态傲人的他来讲,这无疑是一个致命打击,颓然状态下遭受着家属无情谩骂。
他独自踱步走在街道上,大脑放空目光无神,他甚至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
走累了随处一个长椅怅然坐下,懊恼反思着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
为什么会败诉。
许是他看起来太过可怜,发梢凌乱领带被随意扯歪,嘴角处甚至是红肿溢着血迹狼狈至极,那位漫画家双面镜刚结束自己的签售会,坐车回家的途中,碰巧遇见还未回家的老爷爷,正步履蹒跚抱着一束冰糖葫芦,她悄然下车买了好几串。
那瞬间,他呆滞出神目光扫向哪就是哪,她或许是觉得他是个变态盯着她,又或是盯着她的糖葫芦。她稍稍皱了皱眉,迈着犹豫的步调,走到他面前递了一串给他。
没顾他冰冷视线放在他旁边,随后跑向她工作人员停车的方向,一袭白裙飘扬肆意如同来时匆匆。
庄晏想到那串糖葫芦,蓦然轻笑出声,眼尾泛着了点滴酸意。
他还欠她一串糖葫芦。
办公室内窗户大开,冷风灌进滋醒了庄晏。他神情恢复正常,轻声放下手中钢笔,起身准备去拿喻梧桐整理好的资料,脚步走近瞧见喻梧桐酣睡的模样。
他不可遏制的皱眉,想要低斥出声,话到嘴边又咽下,目光居高临下睨着她。
随意一瞥瞧见了她未关闭的电脑屏幕,上面登陆着微博界面。
庄晏故意撇开视线,抬手将她的电脑合上,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错过了电脑屏幕上那个熟悉的昵称。
双面镜。
庄晏跨步走出办公室,迎面撞上急急忙忙的乔梁之,庄晏不悦皱了皱眉毛目光下沉。
“庄律师,你有看见喻梧桐吗?”
“?”
“我找她有点急事,私事。我好像看见她去你办公室了,之后就没有看见她的人影。”
庄晏幅度较浅挑了挑凛冽眉梢,不紧不慢看了看乔梁之灼急神情,“她在办公室。”
“那我能进去找她吗?”
乔梁之试探性小声询问,脸上挂着讨好笑意,“不能。”
不置可否语调一落,庄晏擦肩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徒留乔梁之风中凌乱傻傻站在原地,无奈抬起手又垂下崩溃喃喃,“我要是再不给她说,我怕杨柳打死我啊。”
杨柳说联系不到喻梧桐,拜托他看看喻梧桐在干嘛,这下他是知道喻梧桐在哪也没办法。
他失望转身,动手回复了杨柳的消息。庄晏身影再次出现他眼前,手中厚厚一叠文件顺手放在了他桌上,强硬姿态不容反驳的态度,无疑不扎在乔梁之的心尖上。
“你的工作,好好做。”
乔梁之看着旁边的文件,欲哭无泪思绪还在状态外。庄晏回到办公室,喻梧桐悠悠转醒,吸了吸鼻子眉眼惺忪愣了三秒,摸了摸发掌眼窝弥补似的出声,“庄律师,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真的,我工作马上就做完了。”
以庄晏的脾气又得挑出她一堆毛病来,庄晏浅浅瞭起眼皮又放下,“嗯。”
喻梧桐惊喜万分,强压住上翘嘴角,“那我出去了?我出去做完工作再走?”
“嗯。”
喻梧桐抱着文件,迈着轻快步伐走出了他办公室。
乔梁之一看见她立马围了上来,嗓音拔尖。
“你干嘛呢,去了那么久?杨柳给你打电话没接,发消息没回。”
“她找你有事情,赶紧吧。”
“哦。”
她手机一直放在办公桌上自然是接不到电话,喻梧桐打开微信瞧见杨柳发了一堆消息。全都是围绕着周末去不去附近山庄温泉。喻梧桐眼里迸射出乐意,暗暗在心中算了算自己剩下的画稿,觉得稿子没有那么急,答应了下来。
杨柳顺势叫上了乔梁之,本来就是好朋友,之前她们三个人经常约着一起出门。
喻梧桐认真解决掉手上的工作,提着包准备离开,恰巧乔梁之也准备离开,索性一起走。乔梁之跟喻梧桐八卦着杨柳的新桃花,两人笑的不亦乐乎前翻后仰。
庄晏小臂上搭着西装外套,只身站在办公室门前,他们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他眼眸里。
他默不作声狭长桃花眼浅慢眨了眨,轻蔑啧了一声,等他们彻底离开他才抬起脚步。
乔梁之想着喻梧桐没开车,顺路将她送了回去。喻梧桐一回家立马收拾起行李,尽管还有几天,她已经开始期待周末的短暂旅行。
陡然间又想起乔梁之下午提到的,明天事务所会来一个新同事。
喻梧桐不乏期待,听见是个女生后,她眼眸里的期待更加浓郁。
杨柳打来电话询问她到时候准备怎么去,“我开车还是你开车?我们星期天下午回来,你应该可以吧?”
“星期一九点上班来得及,你向来不是睡眠很好?”
“可以啊。”
她想说她的睡眠质量极差很容易失眠,更加容易梦魇总做可怕的噩梦。
喻梧桐无声叹了叹气,她也羡慕别人的好睡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