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梧桐半歪着脑袋,姿态懒散站在电梯门前,手机上一条消息弹出来。
张海:如果想要蔡恬的东西明天来她家小区
张海:你不来我全扔掉
喻梧桐垂放在腿间的手掌倏地握紧,指尖泛着清白,指甲陷入肉里。隐忍到极致发出的颤抖使得她呼吸急促,眉毛紧拢到无法再收紧。喻梧桐眼底昏暗堆砌起一丝凛然,她没有选择立马回复张海的消息,而是迈着较重步调率先回了家。
喻梧桐没有直接开灯,腿脚一软狼狈跌坐在客厅沙发。她眼睫轻闭,脑内思绪万千思考着张海的意图。
无论怎么思考,在这条路上喻梧桐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不主动踏入龙潭虎穴,就不会得到想要的线索。
时针走过好几个数字,宛如定住般的喻梧桐忽然轻笑出声。
“人生果真如戏。”
窸窣声音从客厅过渡到卧室,逐渐消散在孤寂夜晚中。
张海并没有给她明确时间,喻梧桐全然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班时间一过,她往头上戴了一个黑色鸭舌帽,拦下出租车前往曾经居住过的地址。再度瞥见过于熟悉的街景,喻梧桐眼眸不自觉晃动了一瞬。
她驻足站在小区门口,犹豫了几秒,踏出脚步直接走了进去没再回头。
喻梧桐不知道张海到底想约她在哪见面,她径直走到曾经的家楼下,脚步刚站定,脑袋抬到一半时,肩膀被人猛然大力一推,一双有力臂膀结实揽着她的肩膀,一起倒向旁边空地。
嘭一声巨响。
身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破碎。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喻梧桐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她惊魂未定的眼眸下意识扫向看向身旁,率先看见的还是那块饕餮图腾。从她的视角看上去,他的脸庞被刺眼阳光笼罩着,透着浓重黑色。
面庞五官很模糊,模糊到根本看不清。
商戍没顾及那么多,扶着她的手臂站起身,脸色极其骇人,黑眸锁定着一侧破碎的花盆。他全然没发觉,他脖劲蜿蜒着一条细细疤痕,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淌出猩红血液,
与花盆同时跌落的还有几片小铁片,划伤他的应该是其中两块铁片。
喻梧桐顿觉后怕,如果不是眼前的人,她怕是得交代在这。想到这里,她忙不迭侧头想道谢,一扭头便瞧见,他正滴着血的手掌。
“你的手划伤了。”
“我先送你医院包扎。”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商戍听着她泛着抖声线,黑眸涌动着一分挣扎。
血线蜿蜒的手缓慢背在身后,他悠悠转身正对着喻梧桐。
“好。”
徐文看着商戍受伤不敢贸然上前,害怕喻梧桐一眼认出他。
鬼祟跟在他们身后来到医院,急诊室内来往的人很多,她们两厢无言并排坐在休息椅上。喻梧桐太阳穴泛着突突跳痛,她半俯下身胸口半靠腿间,呼吸变得沉重压抑。
“你应该没住在这?我之前没见过你。”
“不算是。”
“这个小区可能跟你八字相冲,以后别来了。”
“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商戍稍显笨拙的轻松调侃,促使喻梧桐勉强打起了些精神。她堪堪坐正背脊,嘴角扯出一抹苍白弧度。
“确实。”
“好像是这样。”
庄晏急需一份客户文件,发消息给喻梧桐她没回,他索性打了个电话给她。
喻梧桐垂下酸涩发热的眼睑,睨了眼手机上突兀弹跳出的备注,她吸了吸气调整情绪。
“我没在家,在医院。”
模糊声线里裹挟些无力。
庄晏话语一顿愣了几秒,反问道,“哪家医院?”
喻梧桐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听见庄晏出声询问,她宛若机器人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喻梧桐缓慢瞭起眼睫扫视着医院名称,看清楚后她又颓废垂下脑袋,把医院名称告知了庄晏。
她接听电话的间隙内,商戍趁机悄然离开了休息椅,他款款走向躲藏在一侧的徐文。商戍跟徐文碰面后,步调没带犹豫小时在医院人海中。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喻梧桐手掌紧捏着手机,一股冷意贯穿全身,她肩膀瑟缩了一下。慢半拍察觉到身旁的人已然离开,她错愕起身,灼急目光四处搜寻着试图找到对方。庄晏踩着急促阔步穿梭在医院内,找到喻梧桐时,他额间泛着细密汗珠。
“你找谁?”
喻梧桐听见他微喘音调,求助般急忙开口,“你帮我找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
“他跟你差不多高,手掌处有血迹。”
庄晏没询问她为何寻找对方,第一反应是按照她的描述绕着医院找人。
喻梧桐心底空落感激剧增加,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甚至是记不住对方长相,徒然记得他一身奇怪白袍。
“如果不是他。”
“我现在应该…不会站在这。”
“花盆砸落,是他推开了我…”
喻梧桐巍然站立在医院大门处,肩膀失力垮下,头发稍显凌乱身上衣服染着尘土。蕴藏侵略的眼眸空洞到可怕,嘴唇干涸到起皮,她却一丝一毫没发觉般,只顾着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寻找对方。
庄晏抿了抿唇角,“记得他长什么样?”
“一点。”
“也不记得。”
失落情愫在眼底蔓延开,酸涩眼泪涌上眼眶。借着医院明亮灯光,庄晏稍稍低头就能捕捉到他即将掉落的泪珠。
“先走。”
庄晏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上,遮盖住她衣摆处的灰尘黏土。
从花盆砸落再到庄晏来找她,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却恍如隔世。喻梧桐手指攀升紧攥着西服边缘,喉间发涩艰难吐露出字眼,“我要怎么找到他。”
“会找到的。”
商戍端坐在医院急诊室内,任由医生处理伤口缝针,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徐文背着双手站在庄晏她们身后处,眸色难得正经深沉长叹着,嘴角溢出的只字片语颇显露迥异。
“怎么记得呢。”
“不记得才正常。”
徐文嘲讽般的视线轻然掠过黯淡天色,又垂落睨着过往人群,不着痕迹轻啧了声。
“什么卜念。”
“朝朝暮暮甚是想念。”
“一朝青铜器得闻于天下,鸮尊暗藏倾诉意难自喻。”
喻。
明白,比喻。
两者皆不同。却又都贴合。
商戍埋着头抚摸着手掌上的纱布,饶有趣味似嘁了一声。视线微抬捕捉到徐文快速略过的异样,他缓慢放下包裹着纱布的手掌,踱步走到他面前,微长眼睛里盛满探究。
“想说什么?”
“想起了鸮尊。”
鸮尊上刻有多种动物的图纹,整体以猫头鹰为形,寓意着骁勇善战的女战神强大不息。
掩藏在鸮尊后不算起眼的小部分刻着蝉,古时候的人认为青蝉具有死而复生的意义。
想让世人知晓她的英姿飒爽,也有暗藏着的一丝殷切期盼。
商戍嘴角不明显的弧度倏地僵住,含笑眼眸微凝。他坦然举起包扎的手,说着极不搭调的话。
“跟我谈历史,你倒不如给我买个冰淇淋,安慰一下老人家受惊的小心脏。”
“…”
徐文浸泡着酸意反复煎熬的情绪,被他这么胡乱一搅全然没有了氛围,猛然吸了吸鼻子收回情绪。
咬牙道,“你吃十根都行。”
商戍紧盯着他的眼眸,突然弯了弯唇角大步向前,微微侧身朝他摆手催促着,“那你不走。”
“我这就走。”
他绝对不会替他感到心酸了,毕竟满心满眼都是冰淇淋的男人哪来心酸。
该心酸的应该是进肚的冰淇淋。
徐文拖沓着脚步慢吞吞走过去,手臂被商戍一把拉住,大步朝着医院门口的便利店走去。
看着商戍气势汹汹的模样,徐文冷哼了一声无语的表情更甚。
他们随意坐在便利商店的桌边,商戍悠哉啃着甜筒,一旁的电视机里新闻跳转传出声响。
商戍手掌略微使劲将剩下的外壳捏成团,左手无意识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韘,犀利黑眸转动眺望至不远处的地铁站,“你看清楚他的脸了?”
徐文站在斜后面角度正对花盆砸落的方向,一抬眸便能瞧瞧见他的位置,如果视力好想看清楚一点并不难。
“没有,戴着帽子。”
“但我感觉,身形不太像张海。”
张海身形偏窄肩膀略夹,故意砸下花盆的人肩膀宽阔,徐文轻叹一声托着下巴郁郁寡欢,“不是张海的话,那到底是谁,之前喻梧桐发生的事情,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商戍眼眸微眯,转动玉韘的动作停住,“有。”
“间接或直接而已。”
餐厅里张海无意间撞到喻梧桐,闻见她的香水味,那时候的张海眼眸里恍然一过血腥气。跟他没有关系的话,他何必那么故意停留,仔细琢磨着这种香味是否相同。
徐文赞同浅浅点头感慨着,“最近没有一点破绽,连警方都无法搜查到,他到底怎么做到躲过天网恢恢的。”
商戍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端坐在那,脑海中却是缜密的逻辑布局。
张海的举动无一没被他眼眸捕捉,猜不透许多细节。他能躲过天网恢恢顶多算是一阵子的运气,“过不了几天,警方应该会掌握相应证据了。”
因为喻梧桐的缘故,他们也算是长期观察张海,他有什么纰漏自然是能察觉到的。
警方初次跟他打交道,这老狐狸藏那么深,一时间找不到错处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们都能发现的线索,警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会不会。”
“他是借他人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鸮尊:商朝女战神妇好的出土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