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听见喻随急躁音调,挑高眉梢,默不作声掩藏住眼底深渊,“还有事,挂了。”
“喂!”
不顾喻随那边奋力咆哮,庄晏果决挂断电话,清冷身形站在灯光下,唯独面孔沉陷黑色。
随意垂放在腿边的手掌,幅度极轻晃了晃,敏锐直觉察觉到身后躲着的人,他虚掩似得遮了遮眼睑处,佯作揉动着酸软眼眸,实则观察着身后人的一举一动。
洞察明彻的黑眸轻轻扫了一眼,利落转身朝自己家小区大步扬长而去。
徐文蹑手蹑脚松开扒拉着商戍的手臂,看见商戍面露嫌弃,不断擦拭着自己的衣服,他感觉无比受伤,拿腔作调,“有那么嫌弃我吗?好歹我们相处那么多年,你多让我伤心。”
商戍手上动作停顿住,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略微抬头,难得扬起一抹笑意。
“非常嫌弃。”
他语气正经到不行,还不忘刺激徐文一句,“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嫌弃你是这两天的事情?活了那么多年,没见你有一点长进。”
徐文被他话语一噎,瞧见他傲娇模样,面色沉重吸了吸鼻子,徐文举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恶狠狠从嘴里吐出一句,“商戍,你别想让我帮你跑腿买零食了。”
“为什么?”
“我不乐意。”
后脑勺猛然遭受一个爆栗,商戍气到胡子都快歪斜,就差没举起手捏住他的耳垂拧上一圈,“需要我们好好谈谈?”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有威慑力?”
“怎么可能,你老人家,我哪敢置喙。”
徐文狗腿般忙不迭帮他捶打着肩膀,腆着讨好意味的傻笑,“咱待会儿吃什么?”
商戍深沉视线眺望了一眼庄晏离开的方向,默默收回,压制住那抹沉寂,冷傲似得扬了扬下巴,捋着下巴胡子,“我挺想念曾经的味道。”
“?”
穿越他做不到,打死他都不行。
“前段时间吃的火锅。”
徐文想尽了一切伤心事情,努力控制住即将翻上的白眼,“走走走。”
半揽住商戍宽阔肩膀,带动着他往反方向走去,相携亲昵的背影被路灯不断拉长,吵闹似得言语中糅杂着稀碎笑意。
…
清晨,喻梧桐顶着浓重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喻随发消息问她伤疤的事情,她想放声呐喊,他眼睛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瞧的那么清楚。
思前想后,喻梧桐考虑到是星期五了,她索性提着胆子向庄晏请病假。
说自己淋了雨,感冒发烧下不了床。
计划着如果庄晏咬定不松口,她就拜托喻随去请假。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能这么做。
好在,在庄晏事务所里,她挂职是个助理,实则就是个打杂的。
她现在必须得好好想想,怎么解决掉疤痕这件事情。
喻梧桐散漫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微弯曲抵在膝盖处,搁置在腿间的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她一眼瞧见。
节约眼科费用的讨厌鬼:嗯
她紧锁的眉头倏地放松,嘴角洋溢出得意笑容,一把勾起手机顺势往后躺下,满足到直啧啧。
暴雨结束,天气放晴,肆意阳光穿透窗帘照射进房间。一缕甚至是落在了她手边,喻梧桐沉默了片刻,往后一仰睡了一个酣甜的回笼觉。
等她窸窸窣窣从床上再次爬起,时间已然过了中午,喻梧桐站在浴室刷着牙,直线打望着镜子中的脸,朦胧视线无法彻底看清楚整张脸庞。
她拆开一副日抛熟稔戴上,视线恢复明朗,“怎么总感觉变样了。”
身上疤痕再度出现,眼睛度数快与之前持平。
喻梧桐指腹若有似无拂过那块疤痕,嘴角放平,面色不似之前愉悦,踩着沉重步伐出了门。
她再次驱车去了曾经居住的小区,试图找到一丁点线索。
深秋的太阳总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消失,出门勉强能看见的刺眼阳光,此刻已经黯淡下来,喻梧桐将车停在小区门口,踱步走进去,周围路过的老奶奶们正孜孜不倦讨论着蔡恬的事情。
侧耳一听,全然只是披着惊悚意味外皮的八卦。
喻梧桐抿了抿唇角,靠近她们,扬起善意的笑容,试图打入她们内部,“是有什么进展吗?”
老奶奶侧眼看了她一眼,面露难色,似乎是不太想跟她讨论。琢磨了几秒,再次看向她,“就是因为没有进展,我们才会害怕。她男朋友每天在这闹,闹到我们头痛。”
小区里一片宁静,四处仅剩下鸟叫声,根本没有听见张海大闹。
“他现在不是没有闹吗?”
“那是因为有个男人把他拉走了,不然指不定要闹到多久。物业来了没有用,警察劝阻,他离开不久又会再次返回。”
布满皱纹的脸庞满是烦躁,手挡在自己额间,站在她旁边那位奶奶八卦提到,“之前我听见她们争吵,似乎是为了什么闺蜜的事情。”
喻梧桐敏锐皱了皱眉毛,跟她们闲聊几句后,失望转身离开了这个小区。
蔡恬口中的闺蜜是她无疑。
她们争吵怎么会关乎到她。
拨不开的云雾变得更加阴霾,喻梧桐肚子不合时宜抱怨起来,她露出一丝尴尬神情,摸了摸饥饿胃部,开车回到家附近准备去吃饭。
好巧不巧,她居然会在餐厅里遇见张海,张海痛哭流涕神情十分憔悴,他身边的确坐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对她坐着。
喻梧桐选择坐在他们身后位置,默默听着他们谈话,“蔡恬的事情,你别太过于伤心了,毕竟你还需要找到真相。”
“你记得吗?我跟你提过…”
“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
他话语刚吐露一半,被男人猛然打断,喻梧桐侧耳动作倏地收回,佯作若无其事专注吃着饭,眼看他们即将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赶紧付完钱顺势跟了上去,这下她看清楚了另外一个男人的长相,他再次拍了拍张海的肩膀,示意他先行离开,张海离开后,他始终笔直站在那并未离开。
喻梧桐木讷站在原地,思考着两人的关系,脚边传来一阵激烈狗吠,她错愕了一瞬。
低头一看,是一只棕色的卷毛小狗,不断仰着脑袋对着她吼叫。
喻梧桐这暴脾气瞬间涌上脑袋,“你对我吼干嘛,旁边那么宽,我又没有占你位置。”
一听到她稍微恶劣点的语气,小狗更加不乐意,作势要从不远处跑过来,喻梧桐顿然慌张起来,“你不准过来啊。你脾气怎么那么差,是你先骂我的。”
她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一家面馆老板走出来,将卷毛小狗呼唤了回去,喻梧桐紧盯着它离开,松了一口气,半举着自己包的手臂无力垂下。
“喻梧桐?”
身后疑惑语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茫然回头,瞧见的人居然是跟张海吃饭那个男人,脸上挂着惊喜笑意,连眼睑笑到稍弯,“我们,认识?”
她怎么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以前认识的?
“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以前是一个社团的。”
“啊…”
不记得。
白齐看着她那尴尬又敷衍的表情,低头笑了笑,不甚在意跟她闲聊着,“你住在这?我也住在这,之前怎么没有遇见过你?”
“我可能比较宅吧。你呢,你…”
喻梧桐顺势借着他搭话的机会,想要探索他跟张海的关系,白齐收敛起嘴角笑意,凝重目光瞧了她一眼,“他啊,我一个朋友而已。”
“看起来关系挺好。”
“还行。”
她想抬脚离开,对方又不断拉着她继续说话,她硬着头皮一声又一声敷衍着,到最后连应和声都不想发出,“不是发烧?下不了床?”
庄晏嗓音突兀出现在两人耳边,喻梧桐抱着希冀的目光,快速投向他,冲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全然被对方忽略。
白齐看着款款而来的庄晏,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想到,今天能遇见你。”
庄晏在她身边站定,坦然面对着白齐,有力小臂上搭着一件西服外套,衬衫第一颗扣子被他解开,袒露着修长的脖劲,“不是发烧?”
他没有接白齐的话,冷眼看向喻梧桐,“啊?我是下来吃个饭。”
喻梧桐现在迫不及待想逃离,不想跟白齐接触,哪怕是被庄晏骂,她感觉都比跟白齐这种猜不透的人接触好,“那就走。”
庄晏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径直把外套递给她。喻梧桐未作多想,利落从他手中接过,莫名呈现出一种不太寻常的氛围,“我们不陪你闲聊了,走了。”
最后两个字,他依旧是面对喻梧桐说的,没有给白齐打招呼的机会,率先转身。
喻梧桐跟在他身后小跑着,白齐站在原地,目光深沉睨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嘴角渐渐放下紧抿成线,白皙到泛着苍白的脸色上闪过一丝莫名。
“外套给我。”
“哦。”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庄晏挣扎了片刻,把梗在喉间的话题抛出,直白目光砸落在她脸上,不动声色观察着她,“在那遇见的,你认识他?”
“你不知道?还是,你忘记了?”
他突然停顿下脚步神色,高深莫测半俯下身,与喻梧桐慌张视线平视,“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