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阴寒的无形剑意擦过耳侧,骆绯歌脑袋旁瞬间多出一个大洞,冰冷的杀气还萦绕在呼吸之间,骆绯歌瞳孔猛地颤动起来,目光涣散,十指不受控制地轻轻发抖。
容惊峥满意地咧嘴笑了,他拽着被角粗暴地擦掉骆绯歌唇边的血迹,恶劣地笑道:“如若你奉上的东西没价值,我就先碎了你经脉,砍了你四肢,再捏爆你的头。”
骆绯歌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容惊峥拍了拍她的脸,柔声道:“好了小废物,在床上等着,死过去了我就把你做成熟食。”
“……”骆绯歌炸起的汗毛慢慢乖顺地塌了下去,指尖的凉意散却,她安静地点了点头。
“真乖。”
容惊峥轻松地一跃下床,三两下就没了身影,脚步听起来挺轻快的。
骆绯歌长舒一口气,神情莫测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了许久。
似乎……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她还以为最起码得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居然就这么凶狠地……放过她了。
满腹的心机算计忽然就、没有用武之地了。骆绯歌又咳了几声,睁大眼睛盯着漆黑的屋顶,神色冷淡。
如果真的有熟食,那就证明除了容惊峥,这附近偏于有人间烟火的地方,不是魔族或妖族地带。
……也不排除容惊峥撕裂空间瞬移离去的可能,虽然她以往未曾听说过有谁能撕裂空间,但容惊峥确实带着她撕裂空间过。
说来,应当不会有人为了一顿饭撕裂空间吧。
骆绯歌冷淡的脸上添了几分凝重。
好饿啊。
快点回来。
思考不下去了。
想吃族长爷爷做的桂花糕。
眼皮渐沉,骆绯歌牙关紧咬,努力忽略掉脑海里不断回放的一夜屠杀,嗓子又干又涩,酸酸的。
“啪——”
突如其来的声响猛地打断睡意,骆绯歌倏地睁开眼睛往房门方向看过去。
容惊峥手里提着一只比他身形还大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三两步走过来,把东西丢到了床边,他矜持地扬了扬下巴。
“喏,吃吧。”
“……”骆绯歌难得沉默,盯着那块乌漆嘛黑的东西看了好半晌才移开目光,努力冷静地看向容惊峥,“这是什么?”
“红烧猪啊。原先打算水煮,可惜这头猪妖肉太硬,索性就用灵火烧了它,”容惊峥边说边啧了一声,语气比起先前的矜傲多了几分随意,“真麻烦,老子穿梭了好久才找到这头猪,你省着点吃,听到没有?”
骆绯歌又看了两眼,没说话,转头闭上了眼睛。她活了几百年,头一次看见“食物”会觉得胃里翻腾。
容惊峥半晌听不到回话,皱着眉上前把她从床上拎了起来,不耐地高声道:“真难伺候!再敢摆张死人脸老子不给你吃了!拿去喂狗!”
这要是在曲寒山上,狗都不吃,骆绯歌心想。
“……刀。”
“说什么玩意儿呢!?”
骆绯歌轻轻叹了口气,冷淡道:“我需要刀,太大了,咬不动。”
容惊峥拿出一把小刀扔她身上,“烦人!”
骆绯歌拿过小刀,迅速切下一块,盯着容惊峥的脸,她面无表情地咬下一口肉,一边咀嚼一边询问:“要现在谈谈吗?”
容惊峥冷笑:“我怕某人饿死。”
果然难吃,诡异至极的味道……但好歹是妖兽,比一般的食物要滋补。骆绯歌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飞快吞咽下去。
倒也懒得搭理容惊峥嘲讽的话语,她慢吞吞道:“先从你的死说起吧。”
“……”
容惊峥舔了舔后槽牙,心想这真他娘的欠打。
“你在跟一个大乘期巅峰的人对打,前期你占据上风,但后期误以为对方使出了全力,放松警惕时被前后夹击。后方偷袭的渡劫中期困住了你的神魂,大乘期巅峰的剑刺穿了你的心脉。”
容惊峥静默了一瞬,旋即笑出了声,嘲讽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住了。
“不是普通的剑,”骆绯歌慢吞吞道,“是应天而生的长白剑,天道降福以诛杀业障。……而且,困住你神魂的人来自其他界面。”
容惊峥眉头微皱,道:“给我通感。”
“通感需要元婴期的修为,如今的我是个凡人,”骆绯歌顿了顿,“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
“讲。”
骆绯歌抬手擦了擦嘴角,盯着容惊峥一字一顿地问:“你跟曲寒骆氏有什么渊源?”
曲寒骆氏的卦象能通过通感共享——但这是族内人才能知晓之事。谁把这件事传出去的?还是说……族内的某个人,认为容惊峥是可信的?
容惊峥拧眉纠结了一会儿,敷衍地摆摆手:“没什么关系。”
“没有族人的认可,不可能有人进的去曲寒山。”
容惊峥:“要真是这样,还能被灭族?”
骆绯歌浑身一僵,飞快地眨了眨眼,冷淡道:“心思缜密的小人是防不胜防的。”
容惊峥满不在乎地往床上一躺,“我就是那种小人。”
闻言,骆绯歌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猪妖,心情复杂下保持了沉默。
“烦死了!想知道你自己算呗……”容惊峥猛地起身,脸色忽地一冷。
骆绯歌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道:“我没有骗你,推衍术又不是什么随便能用的法术,我没有算过你的来历。那天我临死前看见的都是我死后的事情——围绕着杀掉你的那两个人。”
容惊峥皱眉:“你什么意思?”
“看过话本吗?”
“什么玩意儿?”
“……”骆绯歌静默了一下,“简单来说,杀掉你的那两个人有气运加身,我看到他们一路顺风顺水,你是他们飞升路的垫脚石。这个界面已经数千年无人飞升,但杀掉你就是天大的福泽……大到你一死,‘飞升’就成了百年一遇,人均可得。”
事实上如若忽略掉书中男女主的互动,那么天道的偏爱以及大结局处的“人人均可得道飞升”都透着莫大的诡异之处。
而她作为一个前期的感情戏垫脚石,忽然在“天道偏爱”的情况下,得以“恰巧”预知后事,这也令骆绯歌尤其在意。
最令她想不出缘由的就是男主——孟渡寒为何会到曲寒山来?书中只是粗糙提了一句“遭人暗算误入迷谷,记忆暂失”……但像孟渡寒那种口腹蜜剑、心思缜密之人,会让自己一个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是巧合?是天道的偏爱?还是算计?
手中的肉块不知不觉就吃了个干净,骆绯歌还在自顾自地沉思。
耳畔突然炸开不耐的声响:“麻烦,别跟本尊说这些没用的,卦象里本尊何时会死?”
骆绯歌微愣神,下意识回应道:“七百年后。”
“……”容惊峥一时无言,微怒,“那你说这些有何用?吃饱就赶紧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滚床上来!”
骆绯歌:“……”
大概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跟此人谈论方才思索之事。
容惊峥横眉竖目地高声威胁:“本尊要睡一年……”
骆绯歌面无表情打断他:“会饿死。”
“……啧,一个月。”
骆绯歌心中麻木:“会饿死。”
“你个废物!!”
“七天,”见他神情越发阴森,骆绯歌淡定补充,“等我恢复修为,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容惊峥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立马道:“你原来什么修为?……你修行多少年了?”
骆绯歌沉默了一会儿,淡定回答:“修行四百余载,元婴中期。”
容惊峥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也太废物了吧!?”
众所周知,元婴期修士终年寿命只有六百年。
“……”骆绯歌冷静反驳,“在此之前我只是个偏向于医修的法修……”只需要活着就好。
何况每次进阶都要渡雷劫,她不曾炼体,族内法器也要紧着小辈,自然是能慢点就慢点,万一没挨过雷劫就死了呢?
容惊峥了然颔首:“废物啊。”
“……”骆绯歌面无表情转身就走,“我去沐浴。”
……
七日后。
“就你这样的……修剑道?”
容惊峥险些笑倒在床上,床尾的骆绯歌被他乱蹬的脚踢了一下,表情越发冷淡,闷不吭声地直勾勾盯着容惊峥。
容惊峥笑够了爬起来,看到她宛如雕塑的冷漠脸,又笑的乐不可支,“你又顶着张死人脸干什么?”
骆绯歌平淡回答,“我生来如此。族长说我娘生我时有疾在身,故而我脑子与寻常人有异。”
这不是摆明说自己脑子有病吗?
容惊峥再次阵亡,他抖着身子伸手捂住眼睛,仰头笑了好一会儿,忽地朝骆绯歌的方向倾过身子。
骆绯歌面无表情地冷漠端坐,不是很明白容惊峥这几日怎么像脑子也坏掉了一样。
两人沉默对视了半晌,容惊峥歪了歪头,指缝之中露出了左眼和那颗漆黑的泪痣,轻声道:“蠢货。”
他慢慢放下手,半垂眸地低头看她,笑意荡然无存,四周的空气倏地紧绷起来。
骆绯歌汗毛竖起,下意识后仰身子,潜意识里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剑道乃杀戮道之一,你懂什么叫杀戮道么?靠着几分愤懑仇恨就想走这条道,血性上头,你走不远。这条道也不适合你这种被人精心浇灌着长大的娇花。”
容惊峥冷漠而粗暴地按住她幽深的眼珠,骆绯歌连忙紧闭双目,下一刻就感觉到左眼传来一阵疼痛感,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她听到了对方嘲讽的笑意。
“装腔作势的小废物,好好活在本尊身侧才是你该走的道。”
话音一落,眼皮上冰冷的触感随之消失,骆绯歌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有些朦胧的虚影。
她低头晃了晃脑袋,忽见膝上多了本书,心下茫然,又看向一脚跨下床的容惊峥。
容惊峥背对着她,方才阴冷的杀意消失殆尽,看起来又是一副懒懒散散没骨头的无害状。
“……不过你要死不死的废物体质着实碍眼,拿上书就自己练,本尊可没空管你。给你三天时间引气入体,一个月后必须筑基。”
好半天没人回话,容惊峥脾气又上来了,含怒回头,就见骆绯歌一手拿着书,一手摸着自己的左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骆绯歌莫名想起了王婶婶家养的那只胖乎乎的狸奴,那狸奴唤做团团,平日里每逢看见她,团团总是凶巴巴地呲牙,要说它讨厌自己吧,一天中它能来碰瓷八次。
孟渡寒朝她挥出第一剑的时候,前一秒还在冲她呲牙喵喵叫的团团,下一秒就一跃而起挡在她跟前,还带着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昔日雪白的皮毛砸落在脚边。
骆绯歌低声:“我不是。”
她不是血性上头,也不是娇花。
容惊峥拧眉,“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没什么,”骆绯歌摇摇头,拿着书走下床,抬头道,“感激不尽,我去修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感冒了,有点不舒服,所以是隔日更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