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若陀已经到加入战局,眼看吴瑕藏于袖笼之中的长剑已落入手中,提气之间,层层裹紧于剑上的白布碎裂成块跌落地面,眼看就要寻机刺去,忙伸手按下。
“那个女人……有摩拉克斯足以抵挡,只是那边的男孩得小心一些,你看他可是牢牢注视着这边,不是我说,那小子表情不太正常,可得小心点。”
“明白了,等会打起来,我会尽量小心不接近他。”
转眼间,那位姑娘无论是试图打破防线或是绕道,都被摩拉克斯轻而易举地打回。她啧了一声,很是不满,像是朝后面使了个眼色。原本骑在巨鸟上的男孩目光直直看过来,面无表情,眼睛睁得极大,甚是可怖。
他的瞳孔瞬间破碎变化,原本同常人无异的瞳孔瞬间破碎,在眼中变为了万花筒的形象。
“糟糕,不要对上他的目光。”若陀说道,顿时从后方伸手捂紧她的眼。
前方与不知名姑娘作战的摩拉克斯,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顿时蹙眉说道:“难道是梦之魔神的分身?”
“我的弟弟可不是什么分身呢。”那姑娘森然而笑:“不过,这可怜的孩子终于获得了行走于世的力量,还是要感谢大人。”
话语之间,原本站在巨鸟之上的男孩忽然起身,她眼睛被若陀捂着,只能听见沉重的脚步行走于地面,耳畔传来震惊的声音:“怎么回事,这小子——”
赶忙将捂在眼睛上的若陀的手扯开,吴瑕抬头向前看去,结果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到失语。
明明脸庞和四肢都是稚嫩的男孩形象,可男孩的四肢却是截断的,从中延伸出巨大的机械体,将他的身高延伸出数倍。
不远处,姑娘在战斗间隙传来阴恻恻的声音:“这孩子一旦出手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了,之前不是都和两位说过了,请将这她交给我们就好。”
吴瑕的脑海中几度闪过空白,最终却还是停留在一个念头上。
——机械技术。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短暂闪过在山体内空旷的平台上,名叫弗丽嘉的少女对她所说,坎瑞亚目前的机械技术还达不到制造耕地机的程度。
可是,眼前的这个东西不管怎么看都远远超过了机器人的范畴吧,植入人身体中的机械装置,居然没有发生排斥作用。而且,排异反应自不必说,这小孩子伸出的机械四肢的长度也太长了吧,根本不可能是贮存在身体里的程度。
“揭谛姐姐。”男孩喃喃着,行走的步伐很是稚嫩,像是不适应的模样。
“踩着他们向前,把那个女孩活着抓回去!”
像是笃定即将迎来的胜利一般,名叫揭谛的姑娘指向若陀和吴瑕的方向,脸上露出明艳的笑容。
机器人伸出巨大的手掌落在地面,将女孩举起放到高高的肩膀上。摩拉克斯见状立刻向他们跑过来,在机器人踏着脚步踩过来之前,同他们一起转头朝向平台的另一边跑过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大敌当前,若陀也失去了一贯的从容,边跑边厉声问道:“这玩意,归终她是不是——”
“她研究的可没有这么夸张。”摩拉克斯沉声道:“梦之魔神居然有这样的技术,看来我们能给她带去些新的东西了。”
“别扯那没用的!”若陀咆哮:“带啥啊,我知道你想弄清楚对面的意图,但咱们可不能先让踩扁了,你能不能发挥点真正的实力啊?”
“打败它并不难,只是光打败,对我们的目的没有帮助。”
“什么帮助不帮助的?被踩扁是不是帮助就大了?”
他们即将跑到平台尽头,下方是万丈深渊。
“我有更好的办法。”摩拉克斯的声音响起。
眼看着路就要到尽头,他们三人停下脚步,回头只见巨大的机械人踏着脚步,不紧不慢向他们走来。
机器人走到他们之前,男孩肩膀上的姑娘狞笑着凑近,摩拉克斯低声说道:“若陀你抓紧我的手,吴瑕你抓紧若陀的手,不要晕过去。”
若陀无奈地应了一声,吴瑕还没反应过来,眼看前方的机械人已经越来越近,她几乎都能闻见空气中金属气味,忽然,若陀伸手紧紧攥住她的右手。
她惊讶地抬头,看向对方的侧脸。只见若陀原本翘起些许的浅棕色短发被汗水打湿了不少,正咬紧牙关看着前方。
近处响起声音,吴瑕猛地抬起头,只见机械人距离他们只剩几步之遥。
忽然,吴瑕左手边传来一道强烈的拉力,将她向悬崖之下拽去。她惊恐地回过头,却只看到若陀向下而去的面孔,面容很是沉静,微微向她颔首致意。
原本以为任务完成近在咫尺的揭谛,眼前忽然出现前面的三人纷纷自由落体的景象。
她脑中嗡的一声,身旁的弟弟也赶紧走快几步,直到悬崖跟前。
“他们不会死的。”她咬牙而道,急切地从机械人身上跳下,快步跑到悬崖边,跪在边缘向下看去。
微风拂过,天色清明,她目光急切搜寻着遥远下方深深峡谷中,新鲜被砸出的大坑痕迹。
虽然他们对那个冒出来的少女身份不清楚,可剩下两位他们很是清楚,他们不可能死亡,一定是掉落在某处了。
她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痕迹,只得悻悻收回目光。
“姐姐,怎么办?”男孩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机质感,之前在天上风声凛冽,吴瑕并不十分确定,如今她倒是肯定了之前的感觉。
揭谛恨恨向下方最后看了一眼:“他们总不可能跑了,我们下去看看。”
机械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名叫揭谛的姑娘现在一定在为丢失了几人的踪迹而疑惑不已,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这几人之前其实和她近在咫尺。
紧紧攀住悬崖的凸起,摩拉克斯一只手臂紧紧握着悬崖,另一只手紧握着下方的若陀。若陀也同样紧握着吴瑕的手,这种原本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景象竟然在三人身上出现了。
“他们彻底离开了。”
半晌,摩拉克斯说道。
终于松了口气,摩拉克斯向下方使了个眼色,手臂向上一甩,若陀也使出全身力气,恰好将原本吊在最下端的吴瑕重新扔回了悬崖之上。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吴瑕一个一个将若陀和摩拉克斯拽了上来。
“不错嘛,姑娘。”上来后若陀表扬道:“没昏过去,好样的。”
她不好意思笑了笑:“主要是太紧张了,我紧张过度就顾不上畏高了。”
“他们已经向下去寻找我们去了,注定找不到什么,之后他们也可能会返回来看,我们在这里待一阵,就立刻离开,寻找隐蔽处。”这时摩拉克斯忽然开口,淡淡道。
若陀看向一旁的摩拉克斯:“费这么大劲,你有什么打算?”
沉吟片刻,摩拉克斯抬起头来,重新说道:“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化被动为主动。他们遍寻不到我们,不得不回去复命,我们正好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的据点在哪里。或者他们据点不在此处,但既然他们也来到巨渊,说明这里定然有什么东西,他们临走前也有概率去看一看。跟着他们,我们总能有所收获,总比在这里漫无目的要强。”
摩拉克斯能这样说,自然是已经发现了合适的地方。他遥遥一指,吴瑕和若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并不明显的石缝,在夜色的掩映下并不明显,如果不是摩拉克斯指引,他们未必能发现。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爬进去躲起来,几人的脊背牢牢贴在石壁上,冰凉而粗粝的触感让她不由一抖。
从缝隙向外看去,视野相当狭窄,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们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听着耳畔摩拉克斯的呼吸声,吴瑕全神贯注看向洞口,生怕自己漏掉什么细节。
过了不知多久之后,摩拉克斯忽然开口说道:“果然,他们在下面搜索不到我们,现在正在返回。”
听到这话,吴瑕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这里距离之前事发的悬崖并不远。”
摩拉克斯淡淡看向她,微微颔首。忽然,他伸出右手,纤长的五指淡淡的金黄色光芒从中逸散而出。在漆黑的石缝一隅,金色的光芒渐渐上升、向前飞去,吴瑕惊讶地看着它消失在空气中。最终,原本他们藏身的石缝口开始有坚硬的岩石从地面长出,一点点将洞口遮蔽起来。
此时已是夜幕时分,趁着最后一点月光的余晖,她鬼使神差地转过头,看向摩拉克斯的侧脸。
她只是想偷偷看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狭长凤眼中的表情,视线却已被对方敏锐捕捉到,顺着岩层的生长,他们的面容渐渐被黑色的影子覆盖。
在月光散尽前的最后一刻,他回过头,同样看向她的方向。像是被那视线烫到一般,吴瑕悚然一缩,慌张将视线收了回去,转而盯着一片黑色虚无的脚尖方向。
还好还好,她想,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一定没有看到她这奇怪的表情和通红的脸。
“干得不错,摩拉克斯。”若陀的声音响起:“趁着他们打算返回看看这一瞬间的松懈树立其岩壁,现在天也黑了,即使新长出的石壁和周围的色泽不怎么协调,也不容易被发现。时机抓得不错嘛。”
“啧啧,而且能用对方察觉不到的元素力跟踪对方,也只有你了,真是了不——”
“安静,若陀。”黑暗中,看不到表情的摩拉克斯声音不怒自威。
若陀不再吭声,在完全的黑暗中,吴瑕只能不断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也许会被发现,也许不会,谁知道呢!她隐约记得前世看过一位哲人说过0——等待与希望,人生的一切都包含其中。此刻她正如这句话所说的,只能怀揣着希望焦急等待。
过去了不知多长时间,吴瑕几次敏锐地感受到摩拉克斯气息有所变化,想来是敌人经过了附近。她很少在一片寂静里如此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在无聊的黑暗中,她又有些好奇他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失望地猜想表情恐怕不会有什么变化。
毕竟,他和她太不同了,他太像一位神了,她是说,名副其实的那种,悲天悯人又不免高高在上。
而她完全不同。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身旁忽然传来声音:“他们走远了,再用我的力量继续跟踪有暴露的风险,我们可以出去了。”
随着摩拉克斯声音响起的,逐渐变薄直至透明消失的岩壁,吴瑕精神一振,跟随摩拉克斯走到洞口处。
她视力一向优异,远远望去竟察觉到那两人已经变小的影子。那位名叫揭谛的姑娘坐在她弟弟的肩膀上,两人正在向远方走去。摩拉克斯和若陀分别站在她旁边,确定之后,她赶忙将方位指给两人。
摩拉克斯颔首,若陀眼看就要冲出去,就在此时,吴瑕的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一个念头,她赶忙拉紧了若陀的袖子,迎上对方不解的目光,她低声说道:“等一下,那边的天空中没有之前的那只六头怪鸟。”
她这番话顿时提醒了两人,摩拉克斯蹙眉而道:“我……是岩属性,如果它飞上天空观察此处,我的确无法察觉。”
“如果它真的一直在观察周围,我们之前躲起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被发现了。”吴瑕想了想说道:“它应该不是一直在观察着我们,也没有跟那两人离开。”
忽然,她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摩拉克斯:“我当时一直被若陀蒙住眼睛没有看清,之前打起来的时候,您有它飞上天空的印象吗?”
“没有。”摩拉克斯思索片刻后说道:“那只怪鸟体型庞大,如若飞上天空,定会有巨大的影子投下,地上之人不会毫无察觉,即使那个奇怪的男孩变成了巨大的机械人,我多少也会察觉到。”
既然摩拉克斯能肯定,吴瑕便继续问道:“那之前您用岩属性追踪那两人时,地面上有没有怪鸟的踪影?”
“……为了尽量不引起他们警觉,我只延伸出一条微弱的元素线跟踪他们,不过,如果那只怪鸟在附近,我一定会察觉。”
“这样……那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能再搜索一遍吗?”
摩拉克斯点了点头,他站在原地,闭上双眼,虽然没有耀眼的光芒经过,吴瑕仍旧察觉到有充沛的力量从她们脚下延伸而去,那延伸的力量如同大海的巨浪一般,让她不由心惊。
半晌,摩拉克斯幽幽地睁开眼:“有察觉到痕迹,只是——”
只是?
“那巨鸟所代表的力量并未离开巨渊,而是向下而去。”
吴瑕的心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霎时袭来:“难道说,它在巨渊之下?”
“总之,我们得快点定夺了。”一直在望着远方的若陀忽然说道:“我们是要跟着那对姐弟,还是要跟着那只怪鸟潜入巨渊深处,就凭我们目前情况也不可能两方都跟着。”
“巨渊之下,情形不明,那只怪鸟能潜入其中,说不定其制造与深渊有关。”
停了摩拉克斯的话,若陀惊异地看过来:“你是说,梦之魔神竟然会有 ——”
“这只是猜测——但,也有非要证实不可的价值。同样,那对姐弟我们也不能轻易撇下。”
“兵分两路吗?”吴瑕很快反应过来。摩拉克斯向她看过来,斟酌片刻后说道:“两方道路不同,你愿意去哪边?”
让她选就说明她去哪边都行,这种随意的态度隐隐也透露出对她能力的态度,她自己也清楚自己能力几何,自然不会不悦,只是信服地点点头:“我都可以,听您决定。”
她话音刚落,忽然天空中传来老鹰的鸣叫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的如此尖利的叫声,不禁令几人抬起头来。
不远处有老鹰现出身形,向着几人藏身的地方飞来,这情势不同寻常,自然引来了警戒。就在这时,吴瑕忽然想起临走之前伊萨哥对她的吩咐。
——吹响这口哨,就能召唤来村内世世代代饲养的老鹰。
“等等,这可能是我们村子的老鹰。”她话音刚落,老鹰已经飞到他们面前,直直穿过他们几人落在里面。
这只鹰看起来很是平和,没有要发起攻击的态度,吴瑕赶忙上前。她身后,摩拉克斯和若陀二人对视一眼,只是无言。
她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绑在它脚掌上的布条信件,拿下来的时候还差点被鹰啄了一口。信件拿下来后,老鹰还几次振翅,不满地发出叫声。可能是愤怒于她两手空空,没有给自己这位勤勤恳恳的信差准备酬劳。
可惜它愤怒的对象此时无暇他顾,只是赶忙展开纸条读了起来。
视线快速扫过布条,吴瑕的脸霎时一白。
“怎么会?”她喃喃道,目光剧烈震颤着。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自然让她身后的二人很是稀奇,若陀不禁问道:“怎么了?”
“信、信件上说——”她有点呆滞地转回头:“我、我们村子本来有探险任务,有小队不小心拐入巨渊内部,出、出事了。我哥哥,去救他们,然后好像掉进了巨渊里面……”
她的声音开始发起抖来,那张布条被紧紧攥在手中,差点搓烂。
“不是说过一定要绕行,不能进来吗?”传来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严厉。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刚才的话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只是胡乱点点头。
“算了。”从前方传来淡淡的叹息声,有人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落在她的头上:“这也不是你的过错……既然如此,你就和我一同行动吧。”
深呼吸,对,然后不要想任何事,再怎么胡思乱想对现状也没有任何帮助。
她强迫自己理清思绪,恢复到以往的理智状态,双手紧握成拳又彻底舒展数次,通过一贯的自我暗示手段。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摩拉克斯看着她总算基本恢复到冷静的状态,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手从她的头顶轻轻拿了下来。
事到如今,若陀忍不住吐槽道:“你不是魔神吗?怎么有个哥哥是人类啊……”又看她的表情,咽了口口水说道:“放心。能掉下去就能爬上去,听说你们村子的人能力很强,你哥哥应该也很厉害。”
“我们即刻就出发。”摩拉克斯先是朝她说道,又看向若陀:“若陀,你跟着他们务必小心,一定要保持好安全的距离,等他们到了目的地之后你也千万不要恋战,带回消息即可。”
“这不是问题。只是摩拉克斯,你真的要选择去地底,那里可是——”
若陀的声音蕴含着不易察觉的焦躁,摩拉克斯轻轻摇头,制止了他的话。
“要论「磨损」,我的程度比你轻多了。”他声音很轻,声调却不容置疑:“况且有她与我同行,你不必过多担心。”
听着这话,吴瑕赶忙挺了挺她薄薄的小身板,目光炯炯看向若陀,一副没关系、请放心的表情。
皱紧着眉头,使劲盯了吴瑕一阵,若陀最终还是被她坚定的目光打败,无奈对着摩拉克斯说道:“算了,但你可不要逞强,一定多多小心。”
摩拉克斯难得地笑了笑。
“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天音:小剧场小剧场——
吴瑕:没有心情小剧场。(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