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吴瑕的话,赛瑞德沉思半晌,最后不确定地开口。
他表示,之前的村子确实有魔神庇护,而那位魔神已经死去百余年。
那位魔神似乎生前名声不好,村子里除了一些刘奥杰历史的耆老外,即使是年纪大些的人,也不清楚其中究竟。
他只是知道这位魔神陨落后,大家都纷纷对其讳莫如深。
“或许是,因为他死后,给村子,带来灾难。”赛瑞德叹气道:“神明,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村子后面,发生的事。”
听着赛瑞德的讲述,吴瑕的眼前逐渐浮现出尘封历史的场面。
那位魔神陨落时,天地为之色变,漫天的大雨淹没肥沃的土地,人们的家被从山上袭来的洪水冲没,流离失所。
洪水过后是瘟疫,将欲离开的人们困于不毛之地。
大雨下了很久很久,赛瑞德曾听说,很多那些年出生的孩子,因为从出生就没有见过太阳,甚至认为世界本来就应该如此阴雨绵绵。
然而在不知道多少年后某一天,积年累月的大雨忽然停止,太阳终于露了出来。
玩耍的孩子们看着从未见过的太阳,惊讶得张口结舌,大人们热泪盈眶走出家门,狂喜地向上天叩首。
天晴后,人们终于从无穷无尽的恐惧中脱身,恍然发现这仿佛无尽的大雨竟带走了大地上一半的人口。
人们克服了伤痛,面对洪水退去的土地,再一次燃起了希望,纷纷开始重新劳作。
可人们并未想到,神明的怨念竟如此疯狂。
洪水过后是旱灾,顶着洪水冲刷顽强生存下来的草木,在与之相反的狂怒中纷纷殒命,往日摒弃的剧毒变为今日饥渴的甘霖。
面对神明无情的考验,人们痛苦到求死无门,母亲看着自己适应过洪水的孩子嘴唇干枯、直至死去,悲伤至极,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千里饿殍,易子而食,人们无处可去,犹如可怕的鬼魅一般游走于荒芜的大地上。
有人为了寻找尚存的希望离开,也有人跪下祈求天空和神明平息愤怒。
终于,在剩下又一半人中,又一半人迎来了死亡后,地上终于出现了救世的贤人。
此人运用不知从何处学习而来的法术,从天空召唤降下了雨水,这次的雨水不多不少,人们欣喜若狂,想要拥抱来之不易的和平。
然而,此刻村子的领导者却说。
“这片土地笼罩着天罚的威压,我等凡人难以抗争,只有离开祖辈的荫庇,寻找传说中的应许之地。”
老人直到闭眼的前一刻,仍在操心这件事情,他将后续之事交代给了他最为信任的年轻的接班人,叮嘱他一定要完成使命,得到年轻人的誓言后,终于含笑而终。
听着最后的故事,吴瑕心中明白了最后一段的具体含义,却也没说出来,只是感叹。
“一届魔神,竟然落得声名狼藉,如此下场……哥哥,村里还有活着的耆老吗?”
若说没有兔死狐悲之感,是骗人的,但心中更为涌动的是强烈的疑惑。
就她前世作为玩家来看,魔神陨落后,治下子民少见如此态度。无论是璃月的盐之魔神,稻妻的大蛇奥罗巴斯,还是须弥的赤王,身后千年,仍不乏追念之人。
即使神明的死亡确实会因为其死后产生的魔神残渣,给大地和子民带来灾难。可如此狂暴的愤怒,死后人民对其讳莫如深至此境地,真的令人难以想象这位魔神究竟做了些什么。
而且,她心中总觉得莫名忐忑,这也是她无论如何也决定要打探究竟的根本。
没什么根据,只是她忍不住猜测,这位魔神,和自己这副身躯,又是否有关?
说有关其实可能性不大。
魔神在提瓦特是永恒不灭的,不存在转世重生一说,这位无名魔神消失之后环境变幻,必然是其灵魂在大地上作祟。
想来其亦是神形俱灭,不可能有其他缘由。
大慈树王和小草王的折枝而生方式,放在自己和那位魔神之间也没什么可能。
小草神大慈树王共用一副面孔,本质相同又不同。自己的这张脸却和自己前世极为相似,灵魂也是穿越而来的独一份,两者不可能有任何关系。
可那位又确实是这个村子曾经的魔神,自己作为目前潜藏在村子内的魔神,不了解具体情况总觉得心中不安。
“村内有,专门执掌,典籍的耆老。”赛瑞德沉吟后抬头道:“有一人,你可能熟悉。”
吴瑕一愣:“是谁?”
“你认识,他的孙子。你忘了,艾赫麦德吗?”
吴瑕忍不住站起身来,吃惊重复道:“艾赫麦德?!”
赛瑞德点头道:“他的祖父,在村内,掌握知识,很是渊博。”
吴瑕愕然点头。
这日,及至夜晚,大雨减弱不少,雨声淅沥,一扫白日喧闹,似要催人入眠。
艾赫麦德家的帐篷极小,旁边却紧挨着立起一个庞大的帐篷,里面有不少推车堆积,其中盛满木板书。
吃过晚饭,艾赫麦德是一贯不愿在家呆着的。他喜欢跑到旁边的帐篷,就着空中的月光读书。
外面有雨,月亮不见踪迹,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习惯了在堆满了书籍的帐篷里呆着。
他将帐篷的门封好,防止外面的水汽偷跑进来损坏木板,也隔绝了外面的雨声,他一人躺在其中一架空车上,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那个女孩,自从那天之后就没再过来了。
他可不想叫她的名字,好像显得他们关系很亲密一样。
那两个女孩在她走后可是被别人问了好几遍,真神奇,那些平庸之辈平时总是对混血的人不理不睬,这时候倒是想起这里有个人了。
如果是他,面对之前的情况,一定看也不看那些人,扭头就走。
那个金发的女孩,叫什么来着,对,索菲亚,竟然还真红着脸一一回答,是忘了平时那些人怎么无视她的吗?真是蠢得够可以。
对了,今天早上他还不小心听到,她好像是去出刀者的任务了……听说,刀者的任务都很危险,不会死了吧……
等等,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她是死是活和自己又没关系,像自己家族这样的人,也不会加入刀者那么危险的组织。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你好?你是……”他听到母亲的声音,先是温柔地询问,继而愣住。
谁啊?他想。
“你好,我是——”
听到这里,他已经认出了来人,头皮一炸,立刻跳了起来。
她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阿法芙家的吴瑕——”
他将门帘熟练地拉开。
“——来拜访艾赫麦德,我们之前说过话的。”
他迈步出门,望向声音的方向。
月光倒映在水中,温柔的雨幕之中,女孩顶着红色的篷布,罩着身穿的白色麻布长裙,正和他的父母打着招呼。
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她不紧不慢转过脸来,淡淡月光打在她白皙的面容上,优美的微笑半隐在月光之中。
“啊,艾赫麦德,你来了。”她睫羽微闪,沾着夏夜的水汽,笑着向他摆手。
“我还以为你会招待我进家坐坐。”擎着蜡烛,吴瑕半开玩笑地找了一架木板书不多的推车,沿着边缘坐下。
艾赫麦德看着她在昏暗光线下半明半暗的脸,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坐起身看向她的方向。
“茶点是为了招待收到邀请的客人,你这样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可不算在其中。”
“可是刚才叔叔阿姨招呼我进去坐来着。”吴瑕耸耸肩:“不速之客我承认了,不受欢迎,是不是言过其实了些?”
艾赫麦德看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满道:“你来到底是干嘛的?”
“来找新认识的朋友借本书不行吗?”吴瑕笑着说道。
“我可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吴瑕想了想:“真的吗?我以为我们一起聊过天,还一起齐心协力找到了那块布,有了共同的回忆,足以成为朋友了。”
“你未免也——”
“抱歉啦,我之前在这里没交过什么朋友,对于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艾赫麦德想说到一半的话噎在嘴里,半晌,闷闷道:“你被收养前,在山上呆着的时候,也没交过朋友?”
“没有啊。”
吴瑕眨了眨眼,她可没说谎,“收养前”“在山上呆着的时候”她真的没交什么朋友。
顿时,帐篷内外涌动着沉默的空气。
一看她朝自己微笑的脸,艾赫麦德就气不打一出来,故意放粗声音。
“行了,你不是要借书吗?什么类型的,我找给你。”
“我想想,就要……简单的吧,能扩充些词汇量最好,你知道,我认得的字不多,不过也不要太难,最好和咱们村子日常的一些东西有关系。”
艾赫麦德略一思索,从推车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另一座推车前,眼神略微向着里面一扫,从里面抽出三块木板。
“就这个吧,一些童话故事,我五岁的时候就读完了,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太难。”
吴瑕接过他递过来的木板,就着光看了几行,笑着抬起头,扬了扬手中木板书:“谢谢,我会认真读的。”
“嗯,这么简单的童话书如果都需要读太久,那你的阅读水平也太差了些。”
无视了对方的挑衅,吴瑕继续笑着对他说:“如果我看完了这些书,还能向你再借一些新的吗?”
闻言,艾赫麦德奇怪地打量了她一阵,最后扭过头说道:“随便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吴瑕:(笑眯眯地看向对方,并不言语)
艾赫麦德:(转过脸)……你今天发的是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