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聪明人叫马元琼。
马元琼自己也觉得他是个聪明人,聪明的地方表现于他并不会在事情并不清晰明了的时候就急于冒尖引人注意。
就比如说方树。
方树被连山月踢飞的时候,马元琼就隐藏在人群中,不声不响,什么也没做。
即便是到了会议室,马元琼在前半部分的闹剧中也完全没有参与。因为他知道连山月不是傻子,对方能在擂台赛中故意示弱影响赌盘赔率的变化,大众对赌盘的期待,那么她必然知道在擂台赛结束后一定会有不服输的人找上她算账。
连山月不可能没有依仗。
而事实也正如马元琼所预料的这般发展,连山月竟然拿出了一段擂台赛场边拍摄到的视频。
她不是从十七区刚来的七区吗?哪来的人脉?
这样的疑问被马元琼暂时压在心中不表。
他在旁人都失败的时候突然站出来,质问连山月力挽狂澜,这足够让他的地位上升,也能够使他在之后分得更多的利益。
其实马元琼底气并不是很足,但别无它法,只因为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1:7.3的赔率,连山月又回收了那么多人的押注券,最终能拿到多少钱?
那么多的钱,足够让马元琼铤而走险。
“我们所说的假赛,并非传统意义中操纵比赛最终结果的这种假赛。”马元琼忽然看向两位中心的高层领导,以及角落里的陆缜开始解释。
在他看来,在场真正有话语权的只有这三个人。
就连连山月先前拿出来的那段视频,明明证据已经如此充分了,却还是要在征求过巡捕的意见后才得以同意当做证据。那么只要这三个人同意他的想法,连山月就算拿出再多的东西,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个世界的话语权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马元琼坚信,他也是朝着这个方向这么努力的。
而连山月从赌盘中弄到的那笔钱,就是他的启动金。
马元琼压制住内心的兴奋,他继续说:“今天的擂台考核赛,中心与往常一样开设了内部人员才可以参与的赌盘。我,方树,还有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是给连山月押注了。”
“连山月赢了。”
“但我们没有拿到一分钱。”
马元琼说到这里,如愿地看到那两位领导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他马不停蹄地调整心情,语气起伏,甚至带了一点哽咽:“我们赢了,却拿不到一分钱,甚至连本钱都拿不回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连山月女士,与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一同对我们做了一个局!”
“连山月在擂台赛开始前,就故意对外表现出羸弱的姿态。在擂台赛开始后,又故意做出即将被打败的局势。一点点降低观众们对她的期待,影响我们这些对她的判断。”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连山月即将要输掉这场擂台赛的时候,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出现了,她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对我们说可以一折回收我们手里的押注券。”
“……我们卖了。”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连山月赢得了擂台赛最终的胜利,我们却拿不到一分钱的原因。她明明是当事人,却恶意操控比赛,甚至还以欺诈的行为骗走了我们的押注。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我们不要求惩罚连山月,我们只想要拿回属于我们的押注!”
马元琼这段话情感充沛,语气真诚,别说是两位领导,就连有些当事人听着听着都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就是如此可怜的受害者啊。
见到两位领导看向连山月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马元琼心中暗喜,觉得那笔巨款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只是马元琼被钱冲昏了头,他完全忘记了既然连山月能想到提前找人准备好拍摄视频,那她既然有胆子对上这么多人,又怎么会没有任何的准备呢?
不等那两位领导问,连山月就懒懒地举起了手,成功吸引到马元琼等人的注意后,她说:“你知道什么是战术吗?”
马元琼一愣:“什么?”
“战术啊,”连山月说,“不同的比赛,有不同的对手。如何去战胜这些对手,那自然是要根据对手的差异去制定具体的策略。”
“你不会觉得,无论是什么对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无脑上去蛮干,这才叫做不打假赛吗?”
连山月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我不过是根据舜云的特点,制定了一套为了达成最终胜利的战术。他年轻嘛,年轻自然就气盛了。如果我和他硬刚,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决定先在舜云猛烈的攻击中尽力地积攒体力,使得舜云误以为他能够压制得住我。在这之后,我一直等到舜云的体力减弱,然后找到机会,打乱他的战斗节奏,最后获得胜利。”
“这明明就是我一直在为了胜利而努力,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打假赛呢?”
“舜云是元素系觉醒者,还是冰系。我如果直接冲上去用尽全力,我会有什么下场?被他冰冻住,然后踹下擂台赛,这样你才满意吗?”
“可如果是我这么输了擂台赛,你,你,还有你们这群人。”
连山月轻飘飘地扫视了一圈对面,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使得他们感觉到了无言的蔑视。
“你们这群人难道就不会因为输钱破防了,跑来质问我,骂我为什么没有赢吗?”
“无论我赢,还是输,只要不符合你们的心意,没让你们赚到钱,你们都能找出理由来。”
“对,我是让人在比赛中途去回收押注券。”连山月点头说,“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马元琼被连山月先前的一连串都说蒙了,甚至都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反驳。
如果连山月一直死咬着她和回收的人没有关系,那他还真没办法,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连山月竟然自爆了!
马元琼猛地高声喊道:“主任,巡捕!连山月她自己都承认了!是她叫人从我们手中收购了那些押注券!”
女领导看向连山月的眼神,诧异之中又带了点惋惜。
其实听马元琼说了那么多,即便马元琼避重就轻,模糊了很多重点,她也听出了这其实就是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事情。
即便连山月真如马元琼所说,是有意在前期示弱,有意引导观众对比赛结果的猜测。可连山月有理有据,死咬着不承认,别人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可是连山月主动承认是她找人去回收押注券,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女领导沉声问:“连山月,真的是你派人从他们手中回购了那些押注券?”
“嗯……为什么不行呢?”连山月反问道,“帝国法律有规定我不能这么做?”
男领导说:“你这是通过欺诈的形式获得他人手中的押注券,这当然是违反帝国法律的!”
只是男领导没发现,他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角落里的陆缜表情忽然有些微妙。
正当陆缜在想要不要开口帮一帮这个女觉醒者时,却没想到连山月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
连山月啧了一声:“主任,你看过帝国颁发的相关法案吗?法案中并未禁止比赛途中以正规渠道去收购或者转让交易去获得他人手中的押注券。所以我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我难道不是通过正规渠道从你们手中获得的押注券吗?没有逼迫,抢劫,威胁,欺诈你们吧?”
男领导还真没有怎么了解过帝国这个方面的相关法案,他听连山月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反倒是马元琼从连山月的话语中发觉一处漏洞:“你欺骗我们了,你故意装弱——”
“都说了那叫战术。”连山月笑着说,“我对我自己有信心,所以才从观众们的手中大量回收我的押注券。但为了赢得比赛最终的胜利,我必须通过适合的战术才能取胜,可我并没有以故意失误的方式影响比赛的结果啊。”
“况且单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操纵比赛结果的,难道是我想赢,我就可以赢吗?如果真如你所说的,什么我故意装弱……我的敌人,我的对手舜云,难道是个死人不成?看我弱了还不赶紧把我打下场?”
“我没有被舜云打下擂台,甚至还在舜云的攻势中坚持了那么久,不就充分证明了我有在积极应对比赛吗?”
“我没有违反该法案中对比赛当事人作出的三大行为限制:有意图行为、不正当竞争行为、默契行为,也就是比赛双方共同对某一确定比赛结果的出现采取放任或主动追求的行为。”①
“同时该法案并未禁止比赛当事人参与投注。”
“基于以上几点,所以我并不认为我有任何需要被你们严惩的必要。”
“明码标价地回收押注券,没有诈骗,没有逼抢。我报价,有人愿意交易,仅此而已。起码在那个阶段,不管是回收的人,还是我本人,都无法确定比赛的最终结果。况且除了你们这群人之外,不还有一部分人并没有卖掉押注券不是吗?他们怎么没有卖呢?
赌盘赌盘,既然有一个赌字,那难道不就是看个人的眼力?从前觉醒者大赛,媒体舆论操纵误导观众的还少了?怎么还能把自己眼力不足导致输掉本金的锅甩到我的头上?”
连山月话音落定,会议室中是久久的安静。
在满场的沉寂中,连山月站起了身。
她脸上还带着笑,却有一种莫名的冷意:“还有人对我所说的内容有异议吗?”
没人说话。
“你们没有了,我还有。”
“帝国在20年前所颁布的觉醒者法案中写道,侮辱、诽谤或者以其他方式侵害觉醒者的名誉、荣誉,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拘役、管制或者赶出中心区。”②
“你们先是颠倒黑白,污蔑我恶意伤害方树。接着又搬弄是非,诽谤我操纵比赛结果,违反帝国法案。陆巡捕,这些情况足够我立案了吗?”
马元琼心中是惊骇万分,连山月这一句接着一句的法案条例快把他搞疯了!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连山月一个平民区的居民是怎么会了解这么多法案条例的,他惊恐地看向陆缜,一根弦在他心中崩得越来越紧。
不要……不要说……
陆缜神色如常,他盯着连山月的脸,一字一句道:“可以立案。”
话音一落,以马元琼为首的二十多名员工瞬间瘫软到了地上。
要被赶出中心区……可他们一辈子都没离开过中心区!
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概就是这样吧。
连山月却毫不怜悯地说:“还有一个方树,别忘了。”
·
这一次,连山月最先离开的会议室。
只是在走到一半,却突然被人叫住。
陆缜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位置,说:“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你清楚,我也清楚。这样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连山月的脚步顿了顿,她没有回头,只是说:“我给过他们机会,不是谁都在最开始就想赶尽杀绝的。”
“况且,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而不是指责他人的。陆巡捕,管好你自己,那是唯一的道德。”
说罢,连山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内关于法案设定都是我编的,千万不要联想现实!
不过相关条例,我有参考一些
“我没有违反该法案中对比赛当事人作出的三大行为限制:有意图行为、不正当竞争行为、默契行为,也就是比赛双方共同对某一确定比赛结果的出现采取放任或主动追求的行为。”①这一句参考了国际足联对于操纵比赛的行为划分
“帝国在20年前所颁布的觉醒者法案中写道,侮辱、诽谤或者以其他方式侵害觉醒者的名誉、荣誉,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拘役、管制或者赶出中心区。”②这一句也有参考我国的法律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