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乘州洞内鸟兽鱼虫具静,榻上修炼的男子于黑暗中睁开双眸,眼神一转便看向不远处安睡的阿树。
耳边仍是她沉稳绵长的舒睡声,沧魂生眼神转向她怀中紧抱的小石头。
小石头自从回到阿树身边,虽然现下还未醒来,可自重新接触阿树,便如枯木焕发新生,不禁停止退化,连浑身的毛色都比之前鲜亮许多,醒来是迟早的事。
“狗腿子,送的比我好是不是?”
沧魂生暗声说着,眉毛一抬,阿树便手臂一松,小石头就从床榻直接掉了下去。
沧魂生虽然同时也觉浑身钝痛了一下,但仍笑得变态又满足,垂眼打量着小石头,“摔死你个狗腿子。”
榻上的阿树昏沉中似乎觉察少了点什么,摸到后将其圈在怀里,柔声哄道,“小石头乖,小石头乖,姐姐用识海哄你睡觉哇。”
沧魂生被阿树拽住了胳膊,忙熄了旁边锃亮的夜明珠,防止阿树睁眼瞧见端倪,手忙脚乱间蓦得撞入一个炙热的识海,一瞬便要眩晕过去。
幸好阿树未醒,只是迷迷糊糊泄了点识海又收了回去,才让沧魂生不至于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沧魂生回过神来,只觉方才那么一下,醍醐灌顶如抽了脑髓。
竟与他的魂灵都有了牵引。
他遍寻三界,发觉藏匿于天宫西侧的,赫然就是此物!
她一个修习水系法术的鸾鸟,真会有如此至刚至阳的魂体?并与他产生共鸣?
仿佛就如他的本体一般。
可那东西明明还在天宫西侧。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沧魂生百思不得其解,思忖到头痛欲裂时,随脚便向地上的小石头踹去。
阿树识海这般美妙,怪不得这狗腿子如此贪恋。
就像每个平静的清晨,阿树苏醒,睁开眼的不再是琼楼高顶,玉殿桂宫,而是被她幻化成星海的银河洞顶,唯有一铜镜般大的洞口泄一室辉明。
她多少次醒来,都期盼着这一切权当一场噩梦,再睁眼时父皇母后尚在,仍为一点家长里短拌笑逗嘴,皇兄亦在天边闲顿值守,一片安宁平和之景。
若当是凡人,尚可期望天神圆梦,可她便是仙神,又可向谁祈愿呢?
阿树如往日般起身,如往日般打扮,天族神女,不可一日丧了容妆。
“阿树这般貌美,何须再添容妆?”
阿树被这睡醒后的第一句恭维话逗笑了,一边挥手变幻着鬓发上的灵簪,一边道,
“你还像以前那般吧,一天到晚爱答不理,沉迷修炼,我还能自在些。”
阿树说完转头望去,瞥见沧魂生紫乌梅霞衣,鬓发高高束起,面容如月,轮廓美丽,从未见过他有这般容光焕发之时。
阿树直接一个灵力试探,竟察觉一夜之间,沧魂生原来的残肢病痛竟全消了,功力还有所精益,简直如败柳回春。
阿树不自在得摸了摸鬓上的灵簪,“你,吃什么灵丹妙药了?”
沧魂生听她开了话头,似乎在等着她般,凑过来道,
“我正想问你,昨夜你迷迷糊糊,把我卷进了你的识海,只那么一霎,我便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阿树听罢,自责得低下了头颅,心中几千几万个懊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咬紧牙关强抬起头,望着沧魂生道,
“是吗,那你可真多谢我了。”
本他救了那几个孩子折损不少,没想到她一个伸手,他便痊愈到这般了?
可她自问也没有这么高深的能力啊?
沧魂生笑道,“那是自然,若是早知你于我这般有效,我们从前也不会闹得那般不快。”
“……啊?”
阿树听不懂他话中的暗含之意。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本座发觉,你的体内,好像是我一直寻找的东西。”
阿树且看着沧魂生将细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心口,那手指骨节分明,冷白的手背隐隐透出几根青紫血管。
阿树将他拂开,“我的体内,是你的东西?”
你是恕泽神女啊?
阿树只觉无稽之谈。
少年蹲在阿树面前,抬头望她,“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阿树浑身一顿,面不改色道,“你不是都知道了?鸣九鸾鸟啊?恕泽公主的神兽?”
少年依旧盯着她没有搭话,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阿树瞧着他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虚,不禁转走了身子,眼神移到别处。
“你说的是我识海里有你的东西?”阿树再次顺着他的话头分析。
她也实在是好奇,沧魂生即便是舍弃命都要追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少年端看她片刻,他心里知道,阿树最为天真诚善,知道的话绝不会骗他,便给她交底道,
“也不是在你识海,那东西还在天宫西侧,可你的体内也有。”
阿树彻底晕了,这什么跟什么?
她再细想片刻,只出主意道,“莫不是因我灵力纯净,神魔难辨,又善疗伤,你入我识海才会痊愈病痛,并有属于你的东西的……感觉呢?”
少年蹙起眉头,“那般纯净的灵力,只有天族嫡亲血脉才有,而天宫嫡系早在百年前便陨落了个干净,你怎会有?”
“那是我在恕泽公主身边时间久了,而且恕泽公主又多次为我疗伤输入灵力,我灵力也被净化了呀?”
沧魂生不语,阿树讪讪道,“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二人沉默期间,乘州洞中寂静之下蓦得传来活物动作的沙沙声。
二人同时抬眼望去,便见小石头从阿树床榻的纱帘中掀起慢吞吞爬了出来。
黑黝黝的小熊,眨着阿树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黑葡萄眼睛,冲着妆镜前的阿树,唤了一声闷闷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