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并没有说谎,刚给沧魂生疗完伤,正巧一阵稍大的风,将花海吹得陷下去一片,小石头略显踌躇的背影就自花海里显了出来。
阿树向它走过去,挥挥手道,“小石头!”
小石头登时转了个面,冲着阿树在原地激动得一蹦一跳,阿树刚走到小石头面前,面上就垮了。
阿树拍着小石头的小脑袋瓜,“你知不知道,沧魂生,他差点就把我给害死了!”
阿树仿佛找到了亲人,又好像找到了靠山,说着说着泪差点又掉下来,“我看他不应该叫沧魂生,应该叫沧混蛋!”
阿树找到小石头的地方离沧魂生并不远,沧魂生虚弱着躺着听到阿树的控诉,无力反驳,只恼得牙都快咬碎了。
阿树诉苦诉着诉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沧魂生的外表,唯恐小石头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但见小石头一如既往的颇熟练的去蹭他的掌心,和从前的习惯一模一样,便又放宽了心。
“你知道我们灵魂互换了是吗?”
阿树将手放在小石头的石头尖尖上,很快就恢复了和小石头之间的通感。
当他们之间的通感回来的一瞬间,一种熟悉又悲痛的感觉如潮汐般包裹住了他,阿树顿时生出一种又急又气的情绪。
“你个小傻子,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俩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阿树说得着急,可他俩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找不到这样的想法,依靠他们二人的修为,将小石头找回来只是时间问题,可阿树此刻就想这么说,让小石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小石头歉意的蹭蹭阿树的手臂,阿树看着它闷闷不乐道,“什么?你说要给我报仇是吗?”
阿树回头恨恨看一眼还躺着的沧魂生,走了两个小时的体力消耗,又加上流了那么多血,让他到现在还站不起来。
“算了吧,那现在可是我的身体。”
阿树又看着小石头,又往小石头方才站的地方走了两步,赫然发现一个极为隐蔽的漆黑洞口。
“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是吗?”
小石头答应似的连忙跳了两下。
阿树紧盯着它,他都能感觉到,如果小石头生了鼻子眼睛,现下肯定正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可爱小狗。
阿树心都化了,招呼小弟似的冲它一摆手,爽快得道,“走!”
于是一人一石头潇洒得步入洞口。
不到十个呼吸,阿树又气喘吁吁得从洞口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对山洞恋恋不舍的小石头。
阿树迅速跑到沧魂生面前,冲小石头道,“忘了他了。”
小石头:……(应该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意思吧
沧魂生:白眼攻击
被阿树公主抱在怀里,是沧魂生这辈子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可现实就是这么清晰且时光漫长。
阿树一手攀着沧魂生的背,一手揽在她两腿之下,抱在怀里还颠了颠,
“我好轻啊,这样就算是抱一路也没问题。”
而后阿树又低头看着沧魂生,“你累怎么不早说呢?我可以背着你走啊。”
沧魂生在他怀里阴恻恻冷笑,用拳头凿了凿阿树的胸肌,“这是本座身体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阿树一个无声的白眼,等把他抱到洞口,招呼也不打一声,两手一撒,任由沧魂生猝不及防得掉在地上。
阿树的躯体金尊玉贵,上上下下细皮嫩肉,这一摔可疼可疼,硬是让沧魂生又倒抽冷气一番。
“死鸟,这是你的身体,你一点都不顾及!”沧魂生忍不住抽气。
阿树一叉腰,扬了一边的嘴角,
“我都想好了,等换回来了我就立刻给自己疗伤,马上就能恢复,而你在我身体里的这段时间呐。”
阿树好心得拍了拍沧魂生肩头上的灰尘,“就替我好好受着吧,反正也是你自己做的孽。”
“呀,不跟你多说了,我们要赶紧进洞去,你就在这洞口等我们。”阿树说着招呼了小石头。
小石头立马跟上。
“你!”
沧魂生尝试爬起,可被胸口伤口所累,起身未遂,只觉这副身体简直就是个大拖油瓶子,心中竟隐隐约约后悔起戳得那个血窟窿,
“你可真是个废物。”
阿树还未走远,听着沧魂生的谩骂,心想这是难得一见的捉弄沧魂生的机会,于是走着走着突然扭过头来,“小石头。”
小石头立刻停下来看他。
“他太烦人了。”
小石头颇为赞同。
然后阿树走回去利索的给了他一个手刀,沧魂生无声倒了下去。
眼前是琼楼玉宇,桂殿兰宫,如水气般浓郁的仙灵之气中,雕梁画柱的不是九龙仰天,便是七彩凤凰抖翅。
瑶台琼室朱阁青楼,无一不极尽奢华,却又久有存心不落俗套。
在这如画殿宇,有穿着异常华贵的夫妻二人,摆弄着银白案桌上的金碟玉盏,一边摆放,一边还面上带着宽厚的笑容谈笑。
这二人的脸,他似乎从前见过。
沧魂生有些头痛,用力甩了甩,而这对夫妇好似看见了他,立时面上扬起更大的笑容,远远的就招呼她。
“贝贝,还不快来,一会儿你哥哥就要回来了。”那妇人一把拽过他的手臂,将他拉进了怀里。
是了,这时候他还是阿树,这里仿佛是阿树的梦境。
沧魂生被拉在妇人的怀中,妇人身上着了许多华贵名饰,连衣裳上都镶了宝石,可一点都没有将他咯痛。
“我们贝贝也想她大哥想好久了,都怪你,派他去平定什么穆公荒原,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数着日子都数了好几个一百,我儿这才回来。”
妇人一阵埋怨之下,丈夫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和善得开解道,
“这是恪儿的责任,他作为我们的儿子,去经受历练,解救生活在那里水深火热的生灵,才是正道。”
妇人瞥了他一眼,“你就会拿大道理诓我,反正恪儿已经这样了,我的贝贝可不能再为了你那什么生灵,毁了一辈子,你好歹给我留一个。”
丈夫苦笑,并未再说,可沧魂生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反手抱住那妇人,
“娘就不要再说爹爹了,他被唠叨的头发一片一片的白。”
沧魂生说着瞥见远处一个清俊挺拔的青年人身影,青年年岁不大,可已有了成年男子的身形,脸庞轮廓刚毅,很是英武不凡。
这样的人严肃起来很是威严,可见了迎笑的三人,一笑起来又那样和善阳光。
“哎呦我的恪儿总算是回来了!”
妇人一把抱住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激动得落下泪来,沧魂生也被拥入青年怀里,面上竟不自觉就湿了。
而那妇人身边一直带着慈笑的丈夫,平日里不苟言笑,可这时也笑嘻嘻趁乱去搂了儿子一把。
几人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刚一分开,青年顾不得坐下吃饭,便迫不及待给最疼爱的小妹妹搬出一个盒子,
“妹妹,这是哥哥从穆公荒原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你看可还欢喜?”
沧魂生看见自己打开盒子,里面的晴蓝荧光便一览无余得泄了出来,亮盈盈得照亮了她惊喜的脸,
“这是哥哥送我的命剑?”
少女一手摸着剑身,嘴角扬起清甜的笑,抬头望他,
“我很是欢喜。”
沧魂生醒来时,便见阿树和小石头已经出来了,阿树手中捧着一朵散着白光的大残莲。
奇异录上记载,大残莲有五百年功力。
沧魂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对小石头道,“就这破莲花,你就那么稀罕?用得着……”
小石头顿时往阿树身后躲了躲,阿树见状不耐烦道,“孩子喜欢就算了,反正于你我二人又没有什么损失,有什么的?”
沧魂生气笑了,“你倒真是大方,什么叫没什么损失?”
从头到尾受折磨的都是他!
沧魂生还没说完,直接被阿树打断,“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出去的办法了,你快闭眼。”
沧魂生立刻闭上,心中异常迫切的想出去,回到自己身体里,他可真是再多待一刻都忍不了了。
阿树见他闭上,自己也闭了起来,从怀中掏出起灵符,正准备催动符咒,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定定看着沧魂生。
少女鬓发缭乱,只着里裙,裙摆上尽是干涸的血迹,胸前伤口也是草草包扎。
她两腿岔的老开坐在岩石上,两手大咧咧撑在两边膝盖,细白的脸颊上不知在何处沾染了灰尘,脏兮兮的活像个小花猫。
真是和她体面规矩的样子大相径庭。
沧魂生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便睁眼道,“你还等什么呢这么磨唧?”
阿树握住符咒的手指有些僵硬,喉中一时有些干涩,又有些哑,说话不过脑子,
“我从来没见过我这样。”
沧魂生想起白天阿树披着他的外表眼泪流成行,嫌弃道,“我也没见过我这样。”
阿树闭上眼准备催动符咒,可最后还是小声道了句,真羡慕你过得这么肆意。
沧魂生只觉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就被卷进了旋涡。
这次没有进幻境时的头痛欲裂,有的只是灵魂归墟的充实与畅爽。
沧魂生意识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立时站起来耍了一套他的奔疆刀。
身上没了那么多枷锁和孱弱的体力束缚,唯有用之不竭的体力和灵活,这感觉简直棒极了!
等他爽够了,才回过头来看阿树。
阿树已经为自己疗好了伤,重新换了雅梨黄的丝锦长裙,发鬓盘起精巧如湖中亭宇,其后青丝如瀑般一泻而下直垂到腰下,被三支海棠金钗挽起,面如娇花,眼若明月,美的不可方物。
“你这样,”沧魂生此刻心情非常不错,“倒很是顺眼。”
阿树一个无声的白眼。
二人带着小石头回了乘州洞,小石头对着大残莲若有所思,阿树躺在榻上休息,沧魂生坐在一旁调息。
仿佛一切都并未发生过,只是简简单单的回到了从前安静的一天。
可不过片刻,沧魂生吸纳灵气时便受到了阻碍,灵力探知了下,阿树还在身边,这是为什么?
从前未入幻境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以往他都没太注意,只消片刻这种感觉便会过去。
可这次,他心中猛地浮起了一些猜测。
沧魂生走到阿树安睡的榻前,直接叫醒了她。
阿树果然醒来眼圈泛着一圈微红,没有落下泪来,可起来伤心极了。
“你怎么了?”沧魂生道。
阿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怎么,修你的练。”
沧魂生按住她的肩头将她扳回来,试探道,“贝贝,是不是?”
沧魂生眼看着阿树瞳孔骤缩,双眸睁大,正准备笑着说一句,我猜对了是不是,怀中却猝不及防掉出一朵花来。
黄色水仙花,正正落到阿树的面上,阿树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又睁开,水仙花便落在她的颊边。
她闭眼又睁开的那一瞬美极了。
沧魂生记得。
就是在方入幻境之时,阿树将这朵花从地上捡起来,放进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