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赎了吗

亓倦坐在轮椅上,接住了她。

她身子软软倒在他怀里,他微糙的掌心叩着她的腰,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裙,缓缓渗进皮肤。

宁孜孜以为自己被电出了幻觉,她看着重影打晃的那张俊脸,眼眶蓄上委屈的泪水:“老公,好疼……”

她甚至从自己身上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宁孜孜眼皮和眼睑被他指尖撑开,他略微苍白的脸庞蓦地映入眼底,打转的泪珠沿着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淌落。

液体微凉的温度,让他动作一顿。

亓倦看向她撅的快要能挂灯笼的嘴,视线慢了一瞬,才缓缓移向她的瞳孔。

他看了一眼,松开手:“死不了。”

这冷漠的语气,听起来该死的熟悉。

宁孜孜皱了皱眉,总算意识到这不是幻觉,她面前的人真是亓倦。

可亓倦怎么会在这里?

在原书中,亓倦自从出了那场车祸后,性格大变,别说出门社交了,他除了满足基本需求的温饱以外,几乎与世隔绝。

宁孜孜稍稍清醒了些,想起刚刚没来得及完成的任务,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好险,差点就成大型修罗火葬场了!

她吸了吸鼻子,将疼出的泪水憋了回去:“老公,你怎么来了?”

亓倦垂眼:“起来说话。”

嗓音依旧冷淡疏离。

宁孜孜被系统电了那一下,现在浑身无力,尝试着用胳膊撑了两下,直接将脑袋栽进了他颈间。

她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他:“老公,我起不来……”

亓倦也在看着她。

从她鼻息和唇齿间吐出的呼吸灼烫,沾染着酒香,瓷白如玉石的肌肤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薄晕,像是天边晚霞般美好。

紧贴着他的身体柔软地不可思议,那向来令他厌烦的香水味消散大半,只余下淡淡的洗发水味,好像是柠檬的气息,有种酸涩的清香。

亓倦一早就知道那个嫁给他冲喜的新娘长得好看,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近距离的认真打量过她。

只可惜,原来的宁孜孜愚蠢的令人发指。

现在的宁孜孜,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他淡淡收回目光,掌心握住宁孜孜的手臂,轻松将她拽了起来,推向夏甜和女助理。

随后看向一旁已然石化的亓盛:“盛哥,我回去了。”

亓盛听到自家弟弟的声音,总算缓过神来,他看着身上的呕吐物几近崩溃,却又无法苛责宁孜孜,憋得脸色阴沉。

他强忍着怒气,将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脱下,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在了地上。

“小倦,三天后是爷爷寿诞。”亓盛抿唇,“我知道你对爸很失望,我也清楚你不喜欢那个女人,但爷爷的寿宴你一定要来,爷爷没做错什么。”

亓倦没说话,只是看了亓盛一眼就推着轮椅离开了。

宁孜孜知道亓盛口中的那个女人,指得并不是她,而是亓父在亓倦母亲车祸离世后,娶进亓家的继夫人。

这位继夫人与亓父渊源颇深。

她曾是亓父的初恋,可惜被亓家棒打鸳鸯,被迫分手断了联系。

后来亓父与亓母联姻结婚,她就离开了A市,换了个城市重新开始,没多久也结了婚。

直到不久之前,亓母车祸离世,而她也因为跟丈夫打离婚官司,回到A市。

两人无意间在律所偶遇,亓父沉寂多年的心脏又重新跳动,他发誓这一次绝不会再让她逃走,穷追不舍地追求起她。

大概她也对他念念不忘,两人很快旧情复燃,重归于好。

亓父为了安抚亓母一家,并没有大张旗鼓地筹办婚礼,只是低调地将她接进了亓家大宅。

但这件事情到底是传进了亓倦耳朵里,亓倦刚醒过来,就在医院里与亓父争吵起来,最后闹得父子不欢而散。

亓父临走前放下狠话,如果亓倦不能接受这个继母,那他就不认亓倦这个儿子。

偏偏亓倦是个硬骨头,即便亓父收回他名下房产,冻结他的银行卡,甚至停缴了医药费,他也丝毫没有向亓父低头服软的意思。

他利索地收拾东西出院,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残疾的腿,自此再也没有与亓父联系过。

宁孜孜回过神的时候,女助理正在向亓盛解释刚才包间里发生的事情。

亓盛听得眉头皱起,凌厉的目光扫向罪魁祸首:“你跟李友德那老东西玩什么划拳游戏?你知不知道你输了会发生什么?”

此时的他,与刚刚和亓倦说话的神情判若两人。

他摆出了老板的谱,宁孜孜却一点不怕他。

看小说是一回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又是一回事。那只咸猪手都快摸到夏甜的大腿根了,反正她是看不下去。

要是亓盛早点来,哪还有她发挥的余地。

宁孜孜理直气壮:“还不是你太没用。”

亓盛:“……”

包间内的空气似乎一下降到了冰点,亓盛不说话,其他人就连呼吸都要放慢节奏,生怕遭受牵连。

夏甜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因她而起,她强忍泪意,弯下腰鞠躬道歉:“亓总,宁总监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这样做,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会赔偿您的全部损失……”

亓盛听见这话更来气,他正要训斥反驳她,就听见宁孜孜说:“错什么错,把头抬起来!”

“你没必要感到抱歉,你只是保护了自己,鼎创还没有穷到需要女艺人用色相来换资源。”她瞥了一眼沉默的亓盛,“亓总认为呢?”

亓盛:“……”

她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说什么?

亓盛忍不住看向宁孜孜,第一次正经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就如宁孜孜所说的那样,鼎创背靠亓家,的确不需要夏甜忍辱负重去讨好那个老流氓。

他闲暇之余,一直在默默关注夏甜的近况,让夏甜陪着来饭局,也只是希望她得到锻炼,多在外面露露脸,凭靠自己获得更多好资源。

就算宁孜孜不出这个头,让亓盛知道李友德故意灌酒、揩油,他也不会轻易饶过李友德。

自从宁孜孜来到鼎创,亓盛就让女助理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据他所知,她在公司里风评极差,几乎到了人人避之的地步。

倒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善良的一面,为了维护同事,不惜冒着被当众羞辱的风险,与李友德划拳周旋。

只是她到底是亓家的儿媳妇,与人下这样的赌注,根本不成体统。

亓盛本想给宁孜孜一点教训,但目光扫到她微微苍白的脸色,黑眼珠里淡淡的泪痕,狠话就卡在了嗓子眼,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行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先回去休息。”

宁孜孜披上羽绒服,正准备离开,听见亓盛问:“假如刚刚你再输一次,你要怎么办?”

“我穿了船袜。”她伸手比了个二,“两只,够脱两次。”

亓盛:“……”

她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顿足:“包间里有摄像头,你让人找找,拍摄下来的视频没准可以用上。”

说完,宁孜孜挠了挠头:“那个,你可以借我点钱吗?”

亓盛刚对她有些改观,一听她提起钱,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瞬间归零。

他随手取出一张支票,抬眼看她:“要多少?”

她迟疑着,刚说出一个“一”字,亓盛就已经在支票上划出了一百万,笔锋落下,听见她说:“一百块钱可以吗?”

亓盛:“……”

“你要一百块钱干什么?”他下意识去摸钱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我没带现金。”

“我有!”夏甜掰开手机壳,从壳里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百元大钞,她双手捏着钞票的一角,红着脸递过去,“宁总监,今天谢谢你。”

宁孜孜说了一句“谢谢”,接过钞票就跟随女助理离开了。

下午还在吐槽宁孜孜是鬼见愁的小助手,眼睛亮晶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嘟囔:“没想到,宁总监人还怪好嘞。”

被发了好人卡的宁孜孜对此毫不知情,她刚坐上车,女助理就问了一句:“您是要回云顶芳,还是雁北居?”

原主婚后并没有跟亓倦同居,她在A市高级小区云顶芳里有一套房,平时就在云顶芳,偶尔被亓盛问到亓倦的近况,她才会去亓倦租住的雁北居里看一眼。

宁孜孜往真皮座椅上一靠,阖上眼:“雁北居。”

女助理开车又稳又快,但她多少有些晕车,胃里刚平息下去的酸涩慢慢回涌,她强撑着到了雁北居,下来车就又吐了一次。

女助理扶住她:“我送您回去?”

宁孜孜摆手:“我自己回就行。”

她吐完,再被外头的冷空气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等女助理开车走了,宁孜孜到社区超市里买了点肉、蛋、米和蔬菜,拎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往回走。

她踩着脚下的高跟鞋,走得艰辛,几乎是迈着小步,三步两晃找到了亓倦的住处。

宁孜孜看着防盗门上的密码又犯了难。

防盗门内外都有密码锁,亓倦只在她上班之前告诉了她屋里的密码锁,但屋外的密码是什么,他压根没有提。

她试着敲了敲门,又按了两下门旁的门铃,等上片刻,屋里却迟迟没有动静。

系统突然出声:【密码是8866】

宁孜孜是个记仇的人,她刚被这个死东西电过,根本不想搭理它。

但她穿得单薄,胃里也不舒服,不至于因为它跟自己过不去。

她默不作声地在密码锁上按下这串数字,伸手去推门,门锁响起‘嘟嘟’两声,冒着红光的案板上提醒‘密码输入错误’。

没等宁孜孜发火,系统连忙解释:【8866是原来的门锁密码,可能今天早上亓倦又重新设了新密码】

她还是不搭理它,一边按着门铃,一边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扔在地毯上,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宁孜孜不确定亓倦是不是回了家,她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背靠着防盗门坐了下去。

正值腊月,她蜷着腿,将膝盖拢进羽绒服里,手脚冻得有些僵了,只能缩得更紧一些。

亓倦摇着轮椅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几乎缩成了一个球,坐在一堆塑料袋里,脑袋埋进膝盖,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这个画面,一下将亓倦的思绪拉回到了过去。

他也曾在冬夜里,蜷缩在屋外,冻得手脚生疮,直到呼吸出的热气都变得稀薄,也没人打开那扇门。

亓倦敛眸,薄唇抿了抿:“密码是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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