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亚莱尼斯抓着艾拉的手腕,将头偏过一边,只留下被兜帽遮挡的侧脸。
帽檐低垂,艾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雨水不断顺着他的脸颊淌落,滑过他紧抿的薄唇。
他不知道是后悔还是逃避,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感觉难受吗?”她问。
亚莱尼斯轻轻点点头。
虽然亚莱尼斯可能还并没有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做,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至少他已经对这样的结果感到不适。
他会越来越好的。艾拉心想,他看起来也并不是完全无情。
她的态度稍稍缓和,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冷硬。
她伸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后者感受到发间传来的拉扯,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过头来看向她。
“如果你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下次就不要再这么做了。”艾拉将手里的小竹篮递给亚莱尼斯,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如果你想好受一点的话,要不要尝试一下自己去道歉?”
亚莱尼斯看着艾拉递到自己面前的竹篮,里面的东西已经空了一半,送出去的那一部分,都是艾拉亲手替他做的。
他没怎么犹豫,就从她手里接过竹篮。
亚莱尼斯穿梭在街巷中,学着艾拉之前的模样,驻足,敲门,鞠躬,表达歉意,给予赔偿。
门后的人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因为是他本人上门而更加恼火,有人往他身上扔石头。
亚莱尼斯一言不发地接受。
但偶尔也有人在开门之后,惊讶地看着亚莱尼斯表达歉意,然后平静温和地接过赔礼,摆摆手选择了原谅。
太阳渐渐落山,风停雨止,竹篮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清空。
艾拉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休息,反正衣服已经脏了,坐不坐凳子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做得很好,亚莱尼斯。”艾拉夸赞道,她摘掉帽子,把上面的雨水全抖了下来。
考量到亚莱尼斯的过往,能做出这一步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她决定给他一点奖励。
于是她提议:“明天带你去城东南那家有名的甜品店吃蛋糕吧?”
亚莱尼斯看着面前自顾自做着明日规划的艾拉,她就像是卸掉了一个大包袱,又恢复到了之前那样明媚轻快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清洗过,他感觉她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
沉郁的心情似乎也随着风雨一起消逝了。
“好。”
……
蛋糕还是没吃成。
前天晚上的熬夜,再加上昨天一整天的淋雨,艾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她倦倦地躺在床上,身上捂着凯莉强行给她盖上的厚棉被,整个人都被烧得发烫。
她感觉自己要被融化在被子里了。
“吃一点吧,小姐。”凯莉坐在床沿,叉子上叉了一块被煎得外焦里嫩的牛排,往艾拉嘴边递。“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我不想吃。”艾拉病恹恹地看了一眼凯莉手里的食物。
肥腻腻的牛肉,油乎乎的芝士面包,一闻就恶心,她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
发烧的时候也不能吃牛肉,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这样的医学讲究,为了她自己不要变得更难受,还是主动忌口比较好。
虽然是这样想的……
艾拉缩在被子里,满脑子想着后世的珍珠奶茶水果冰粉草莓冰淇淋。
但是她还是好想吃一点冰冰凉凉的东西降降温啊。
一根勺子伸到她面前,汤水寡寡淡淡,她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这是什么?
艾拉懒得开口,用眼神询问凯莉。
“胡萝卜汤呢?您想不想喝一口?”
至少也是汤水,比牛排什么的要好许多,艾拉勉强咽下几口,滚烫的汤水划过喉咙,像刀割一般疼痛。
“热死了。”她嘟囔着,避开凯莉再次递过来的勺子。
本来就很热,喝汤感觉更热了。
于是她忍不住把被子掀开一角。
凯莉早就料到艾拉想要做什么,她赶紧放下汤碗,去捂好艾拉的被子。
“哎,小姐,不要掀被子——!啊,汤洒了,真要命,得重新做了。”
“小姐您等一会,我去一下就回来。”
凯莉手忙脚乱地把狼藉收拾好,端着走出了卧室,艾拉刚想把被子掀开,凯莉的头就突然从门后冒出来。
吓得艾拉赶紧把蠢蠢欲动地手缩回去。
凯莉盯着艾拉的被角认真严肃警告:
“不要掀被子!我会回来检查的!”
凯莉伸出两根手指头,威胁般地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艾拉,眯着眼睛端着被汤水洒满的餐盘缓缓消失在门后。
艾拉也没什么精神去下床做别的事情,就只好老老实实地盖着被子,面朝上躺在床上。
有些无聊。
还有点困。
她抱着枕头这侧过身,背对着门口,半梦半醒打着盹。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门口处突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艾拉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懒得转身去看,只绵绵软软地开口,声音有气无力。
“凯莉?”她强撑着困倦的精神,“搞吃的回来了?放桌上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嗓子还是那么疼。
生了病的只有她。
明明是一起淋的大雨,亚莱尼斯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依然健健康康行动自如,连喷嚏都没打过一个。
想到这里,她抱紧手里的枕头,幽幽叹气抱怨道:
“好讨厌啊,亚莱尼斯怎么这样呢?”
听见这句话,身后轻手轻脚接近的人忽然一顿,艾拉抱着枕头背对着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突然出去让我担心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因为那些事情不得不出去淋一趟雨,他倒好,什么事都没有,只有我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难受死了。”
鼻子也好堵。
艾拉吸吸鼻子,怎么都不通气。
“真是太不公平了……”艾拉嘟嘟囔囔地说,委屈地小声抱怨,“神明也不能这样吧……怎么感觉受罚的反而是我呢?”
房间安静了一会,艾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刚刚不是凯莉回来了吗?
她怎么不接话?一般她说一句,她肯定会回十句,无论什么话题都聊得起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艾拉心里倏地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她缓慢地回头。
亚莱尼斯站在她的床沿,手里拿着盛满汤药的木碗,神情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