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明白,张氏这是暗示她,曹全给的聘金很丰厚,但这依旧不能打消她的顾虑,毕竟这是林家的脸面。 张氏知晓她这个姑氏并非心疼林致,只是好处并不能彻底打动她罢了。
又添了一把火,“曹骑尉说过,若是他能得偿所愿,郎君今年年末考绩之后他可替郎君走动一番,便是谋个五品的差事也不是难事,再有,阿显与阿澄两个今后便是他的舅兄,他必在曹中尉面前作保,令阿显与阿澄两个进神策军任职。” 林老夫人听到此处不禁眸色一亮,喜道:“当真?” 张氏满脸笑意,道:“想来若是曹骑尉肯美言,虽未有十分,便也有八九分准的。”
这便是彻底骚到了林老夫人的痒处,怪不得林大老爷肯结这门亲事,舍了三娘子,林大老爷一家都受益无尽,虽说名声上有碍,但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须知道,神策军乃天子禁卫军,自是有别于其他羽林卫之流,待遇三倍于其他军队,若无皇帝令,官员不得干涉神策军之事,即便是神策军犯事,也不归衙署审查,由神策军内部查办。
并且神策军作为天子最信重的禁卫军,经常有额外赏赐,在今后将吏迁转升任时,亦有优先权,可说进了神策军,今后前途一片坦荡,更何况,还攀上了曹家。
时下能进神策军之人,莫不是勋贵高官子弟,又或是以巨资开道,获取军籍,像林家这样的,哪里敢肖想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子弟能进神策军。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林老夫人先前的犹豫瞬时烟消云散。
她笑着拍了拍张氏的手,欣慰道:“大郎与二郎若能得这般好前程,林家今后也算有了盼头,此亲事甚好,老大也算是尽心了。”
碧珠等按下心中的讶异,也不怪老夫人愿意,实在是曹家抛出的馅饼过于诱人。
早就听说曹家根基浅,又是宦官之家,曹忠虽是手握大权,但门风清正的人家是不肯与之结亲的,更何况他要的还是出身世家的嫡女。
他娶三娘子,分明就是看中了三娘子父母双亲的声名,以及嫡出的身份,说出去也是很清贵,也算给曹家门庭添些光了。
又听张氏道:“既然姑母也满意曹家,那我明日便去应了他家,三娘子也不小了,亲事还是早些操办起来。”
为了她儿子郎君的前程,她是恨不得明日就把三娘子嫁过去。
林老夫人却踌躇了一下,开口道:“此事不急,等魏国公府赏花宴之后再做定夺罢。”
张氏一听却急了,“姑母,此话何意?难不成您还想让三娘子去攀魏国公的亲不成?”
她也打听过,魏国公府二房的郎君尚未娶亲,想来此次赏花宴便是替他相看。
自家的四娘子方才及笄,花朵儿般娇嫩美艳,若是被那郎君相中……
若真是老天显灵,能攀上魏国公府这门亲事,那莫说四娘子掉进了富贵窝,便是林家也要鸡犬升天。
张氏这一日想到此事便心头火热,谁知林老夫人竟还要带三娘子去往魏国公府。
正要再说,林老夫人皱眉摆手道:“那魏国公府来人说得很清楚,让带上家里嫡出的女儿,特特还点了三房,便是冲着三房探花郎和晞氏女的身份。”
“就凭她如今的落魄样儿也配!”张氏最听不得旁人提起晞氏贵女身份,便是林老夫人面前,她也忍不住。
她素日踩三房习惯了,林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日林老夫人却喝止了她,“你往日在府里如何对三房我且不再追问,但今后你行事需得注意些,莫给人留了口舌把柄。”
张氏不忿,林老夫人不得不多说一句,“你自己不在意名声,但也要想想你还有儿子女儿是未说亲的,为何魏国公府要邀三娘子过去,你心里还不明白吗?”
张氏自是明白,不仅魏国公府,就连她提的两桩亲事,不都是冲着三娘子父母亲的名声来的?
林老夫人这是在提醒她,一个母亲的名声对女儿实在重要不过。
她的名声若是坏了,四娘子也莫想找到什么好人家,更莫要肖想魏国公府这等煊赫之家。
张氏想到此处,忍住气点了点头,应了声“姑母教训得是。”
林老夫人见她虽是不情不愿,但好歹算是听进去了。
想了想,还是劝慰她道:“魏国公府此次宴请的人家多是四品以下,以魏国公今日荣宠之盛,还有魏国公老夫人的脾性,既是替自己孙儿挑选妻室,二房小郎君,堂堂魏国公之侄,便是公主郡主也是配得的,再不济三品之家的女儿,断不该邀我林家这等门第之人。”
张氏听了这话也觉得蹊跷,她疑惑道:“姑母的意思是?”
林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满洛阳的,你可曾听过魏国公二房小郎君的事?
按说魏国公统军数十万,军功赫赫,这小郎君也该跟着得些军功才是,但魏国公此番平叛,只闻那大公子骁勇善战,立功无数,这二房小郎君却丝毫未有名声传出,如此看来,这个二房小郎君,怕是有大大的不妥。”
张氏一惊,猛地站了起来,讶道:“这怕是不会罢!”
林老夫人知道她眼馋这门亲事,示意她坐下。
这才道:“过几日去了便知,我说这些便是让你知晓我为何要带三娘子去,若是那小郎君是好的,自是四娘子一番好姻缘。
四娘子自小长在我身边,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会不替她着想?四娘子花容月貌,三娘子姿色平平,便是出身好些,男子又怎能不好颜色,你这做阿娘的有甚忧虑的。”
张氏被她一番话说得熨帖,随即又有些担忧道:“那若果真如姑母所说,那小郎君有甚不妥呢?”
林老夫人眉头有些淡漠,冷冷道:“那魏国公府若是瞧得上三娘子,便是三娘子的福气了。” ————
林致这几日都在小院中,张氏昨日派人送了明日去魏国公府赴宴的穿戴之物。
这些都已经给林老夫人过了目,林致本不必再去嘉荫堂,但她还是带着阿好去嘉荫堂谢了老夫人赐下。
回去的路上,阿好开口想说些什么,林致却朝她摇头,只捡了些女红刺绣一类的琐事,一路闲聊回了小院。
刚进小院,阿好面上露出些焦急,正想跟她说什么,就听王韫来请林致,林致示意阿好莫乱说话,又怕她面上遮掩不住,干脆让她去帮王韫备晚饭。
阿好虽着急,却也知道林致这是不想三夫人晞氏担心。
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并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三夫人虽是病中,却是个心思极细腻之人,自己搁着心事,保不住就被三夫人看出了端倪。
三夫人若是相问,她也不敢有所隐瞒,如此,还是晚间再跟三娘子说罢。
三娘子聪慧,定能想出法子应对的,阿好这样想。
林致含笑进了晞氏的屋子,“阿娘。”她笑盈盈地唤道。
床上躺着一个十分貌美的妇人,眉若远山,目似秋水,虽是病中,脸色有些晦暗苍白。
但看上去却仿佛只二十五六岁,哪里像林致的母亲,倒似是姐妹一般。
“阿蜜回来了?”晞氏柔声开口,音色温柔沉静,仿佛并不像久病之人。
林致在床边坐下,十分自然地握着晞氏的手,替她把了把脉。
片刻后笑道:“阿娘脉象比前些日子强些了,看来这个方子倒是有用。”
晞氏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笑道:“阿蜜开的方子,自是好的。”
林致难得有些羞意,“阿娘莫笑话我,我不过是跟着魏神医学了些皮毛罢了。”
晞氏握着她的手,欣慰道:“若你未跟魏神医学的这手医术,我与你阿弟的命怕是早留不下来了。”
晞氏生子后身体一直不大好,林渭去世更给她沉重的打击,自此便缠绵病榻,后来晞氏一族遭难,于晞氏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林致费尽心思帮她调养回来,可回到林府后,林老夫人与张氏使着各种细碎的法子磨搓她。
嫁妆又被夺,缺医少药,若非林致懂些医术,暗地里变卖不多的财物买了些药,晞氏恐怕早已撒手人寰。
林致宽慰晞氏,“阿娘与阿弟自是福大命大的,怎么出事?阿娘身子近来已经好了很多,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晞氏点了点头,她近来的确觉得身上松快了些,又问道:“明日你要去魏国公府,你祖母那处可有何吩咐?”
林致将她的手放回被中,闲话家常道:“也没说什么,左右不过是要守着规矩,莫要给林家丢人罢了。”
晞氏淡淡一笑,似乎有些傲然道:“你是我教出来的女儿,规矩自然是不会错的,只是这等赏花宴,是非想是少不了,该如何行事,你自己要有分寸……”
说着晞氏又低咳了几声,精力似乎有些不济。
却还是强撑着拉起林致的手,眼圈却红了,“阿蜜我儿,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阿爹若是见到,必是欢喜。你已出了父孝,该是议亲的时候,想来这次赏花宴也是这等意思。
从前我与你阿爹说起你的亲事,都希望能为你寻个温柔可靠的郎君,不必高门显贵,只求你们能心意相通,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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