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冬日的余霞

自从被应嘉荟说了“懦弱”,席烟连着做了三天的噩梦。

醒来记不得梦到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压着胸腔,闷闷的不快乐。

她看着日益发黑的眼圈,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约了美容院做脸。

席烟在按摩肩颈的时候刷了微博,首页给她推送了一条薄氏集团更换代言人的新闻。

营销号搬运集团公文,没什么评论,点赞也寥寥无几,在外界看来好似一次普通的工作更替。

但席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特意搜了薄氏集团的官号确认是不是假新闻,结果还真有。

时间是今天早上的九点。

几个月前,她软硬兼施逼薄望京换代言人,把应嘉荟换掉,但他宝贝似的不肯换,结果离婚了,把人换了,真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此时此刻,她只想感叹缘分这种东西,总在不恰当的时间,发生不恰当的事,这便是孽缘。

她将薄氏集团官号那条转给舒畅,并打字道:“这个男人真会给我制造惊喜。”

舒畅回得很快,“不意外。”

席烟:“?”

舒畅给她发了段长达50秒的语音。

换成别人,席烟看都懒得看,今天乖乖转成了文字。

舒畅:“自从你前夫公司官宣了她做代言人,圈子里不少人猜测她和你前夫的关系,她经纪人就利用这个去拿资源,还真被她骗到了一个S级古偶三番角色。”

“机会难得,为了试戏,打点关系这些,应嘉荟这个不懂事儿的就听经纪人的开始频繁请假,一次两次还好,她经常放鸽子,终于把你前夫公司旗下的广告导演惹不高兴了。”

“你也知道,薄氏集团不管哪个部门,用的都是大拿,怎么会惯着她,当下导演就洋洋洒洒给领导写小作文,说应嘉荟违背契约精神,不想和这种人在一起工作。”

席烟让按摩师先别按,坐起来打字道:“然后就开了?”

舒畅:“就开了。”

席烟惊讶得全程嘴巴没合拢过,“他们不知道应嘉荟和薄望京认识吗?”

只要知道都会给三份薄面吧?

舒畅:“知道啊。我线人是说,辞退报告递给薄望京看过,就像皇帝批折子那种,你懂吧。薄望京什么也没说,广告部门足足等了三天,见上头没反应,就把人开了。”

舒畅发过来语音时好像在笑,“薄氏集团的法务部多精啊,愣是将人开了还一分没赔,没反过来告她耽误进程已经很手下留情。”

“据说应嘉荟知道被开了之后,在公司楼底下蹲点找薄望京挽回,薄望京愣是理都没理,有好事者传到网上,连角色都可能要丢。”

席烟杵着下巴发呆,薄望京这厮还挺公私分明。

难怪那天应嘉荟那么失魂落魄,还失心疯一样问她薄望京生气的话该怎么挽回。

大概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要被换掉了,才忍不住在她店里掉眼泪。

按摩师小心翼翼地弯腰问:“可以重新开始了吗?席小姐?”

席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还在美容院,便点点头继续趴下了。

做完脸接近六点,来安大道主路上都是车。

这个点下班的人很多,私家车和滴滴打车堵得水泄不通。

席烟驾驶证闯红灯扣完了,懒得去补考就一直放着,以前薄望京给她配了司机,用不着她开,现下她一身驾驶本领无处施展,只能在打车软件上叫车,等待人数有三四十位。

有人给她打电话。

这种陌生号码她都不接的,但今天这个号给她打了三次,后面的尾号她都能背下来。

闲着也是闲着,她按了接通键。

那边不是她认识的人的声音,只是口音很耳熟,那人咋呼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的电话怎么这么难打啊!”

“你外婆病了,没有你们家属同意,我也不敢乱送医院呐,退烧药也喂不进去,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席烟心尖好似被什么揪了一下,立马清醒,着急道:“您是上次见过面的王阿姨是吗?我外婆生了什么病?我马上回来。”

王冬莲:“对的对的,是我是我,估摸着是感冒发烧。今天下午,我还酒钱来着,你外婆不肯收,我就想着现金给她,没想到她躺床上烧得厉害。”

“幸好你的号码被她记在一本本子上,我这才联系上的你,她一个老人家,手机用着不利索,密码都忘了,问她要你的号码,输几次都是错的,直到翻出这个本子。”

“你们做小辈的,真不该把人一个人留在这儿……”

席烟心甘情愿的受骂,既愧疚又担心,“谢谢您,王阿姨,我晚上到,麻烦您先帮我外婆送到镇上诊所先瞧瞧成吗?”

王冬莲忙应:“好嘞好嘞,你们家属同意就行,你也别着急,有问题我随时打电话给你。”

席烟到白首镇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街道都是静的,诊所亮着灯,远看像发光的蛋壳。

席烟急匆匆推门而入,冻僵的脸颊在暖气中渐渐回暖,她看到坐在床头柜旁边的男人一愣,对方却毫不意外地站起,神情寡淡地注视她。

席烟先挪了视线,奔向老人床前。

老太太睡得很安宁,席烟额头与她相抵,试了试体温,见已经恢复如常才松了口气。

她掖了掖老太太被角,将床头的小橘灯关上,轻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薄望京神态自若地答:“我来考察项目,恰好碰上酒店老板,她说你外婆病了,让我来守。”

他乌眸扫向她,轻飘飘吐字:“还平白受了一顿骂。”

席烟有些羞赧,不用问她也能猜到是下午王冬莲说的那些,小辈不上心之类。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薄望京做什么都不是理所应当,她应该感恩。

席烟抬了眼,真挚道:“抱歉让你被误会了,也谢谢你今天帮忙。”

“改天请你吃饭。”

薄望京“嗯”了声,“医生说你外婆凌晨可能会醒过来,让煮点吃的。”

席烟也是刚到,为难道:“这个点……得回老房子看看还有什么。”

薄望京拿了驼色的风衣外套,“我送你。”

他长时间坐着,平整的衬衫压出了褶,昏暗的白炽灯下,难得有一丝平易近人的温和。

他手里拿着车钥匙,见她不跟来,回过头站在门口等,乌眸静静落在她身上,衣冠楚楚,清冷似月。

此时的他没有恶意和嘲弄,像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自然地向她伸出援手。

席烟思索片刻,不再别扭,离开前用笔在发票背后留言:外婆,我回去煮粥,你醒了以后不要乱走,等我。——你最爱的外孙女,烟烟。

写完之后用水杯压在上面,小跑到薄望京身边。

他开的还是那辆劳斯莱斯,每天都有专人清洗,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席烟瞥了眼副驾驶的方向,总觉得这个位置暧昧,刻意避开,走到了后排门把手前面。

薄望京先她一步挡住,淡淡道:“坐前面。”

席烟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视线前方是衬衫的纽扣,两人距离很近,她无端想起以前两人相拥时的温度,回忆中暧昧的瞬间让她头脑越发清醒,时时提醒那是过去的事实。

“我没给人当司机的习惯。”薄望京慢条斯理道。

如果她一定要选择坐到后排,他不介意和她耗到天明。

最后席烟败下阵来,她实在无法对照顾外婆一晚上的人生气。

老屋的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能进,他们这里人口组成不复杂,而且到处都有摄像头,治安很好。

半个小时前,席烟不会想到,最终是薄望京做的粥。

他捋了袖子站在洗手台前,劲瘦有力的手臂微微曲起,昂贵的腕表和简陋的环境十分不搭。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白皙英俊的脸颊染上几分晨昏朝霞的烟火气,光影从长睫略过,根根分明地在眼睑下方投落。

或许是凌乱的灶台,将他眼眸印衬得很沉静。

远处犬吠两三声,除了风,世界归于冬天最深的夜晚。

席烟怕他看不清,支了手机在一旁打光,他要拿什么,手电筒就一同跟过去,配合还算默契。

别的她不多说,倚着桌板微笑:“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今天凑巧,我都不知道你会做饭。”

“就是在国外的时候,吃不习惯那边的黑暗料理,你也请了厨师,根本没动手的机会,什么时候学会的?”

薄望京头也没抬,“我会的比你想象得多。”

席烟闲着也是闲着,推测道:“高中的时候你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寓,当时家里给你请了保姆,不可能自己做饭。”

“难道是大学?可是大学你不是住校吗?怎么有机会做。”

“还是说,做饭是你的兴趣爱好,暑假的时候学的?”

“我猜得对不对?”

她猜到兴起处,习惯性地扯了一下他袖子。

薄望京把调好的料和鸡肉一同放进锅里,睨了一眼细白的指头,将手洗净拿毛巾擦了擦,斜斜靠在桌板上,“我的私事不说给外人听。”

“还要打探么?”

锅里鸡丝粥已经在煮,火苗呈现青色。

席烟感觉薄望京在暗示什么,但是她懒得分辨是嘲讽还是别的,耸耸肩说:“你真没劲。”

“这么无聊总要聊会儿天么。”

薄望京长腿一勾,将椅子送到她面前,“行啊,聊会儿。”

席烟也不扭捏,顺势坐下,“聊什么?”

薄望京若有所思地弓起手指,指尖有节奏地点了点膝盖,“聊你。”

“聊我?”席烟失笑,看着屋子暖橙橙的光,想起许多以前的事儿,一时兴起说:“那我就和你聊聊和外婆外公一起生活的日子吧。”

薄望京“嗯”了声。

席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眼睛咕噜转了一圈,想着和说书人似的,想钓起他胃口,制造些悬念,便说:“我小时候啊……”

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是个结巴。”

薄望京长睫一颤,视线抬了起来。

全世界的光影在他瞳孔中失重般坠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手动感谢“芋泥盒子不甜”和“千雾”两位小天使的营养液呀~

今天是周六耶,那就祝大家周末愉快哦

------

嘻嘻嘻~小薄同学瞳孔地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