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栩？”李姝端着碗，微微侧过身，与沈知栩小声耳语。
人真得很奇怪，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李姝总是对自己各种看不顺眼，但碰上高兰儿，却又表现出和自己亲密无间的模样。
她对于女儿家的这些小事并不关心，自然也不想理会李姝，李姝却不识趣地偏偏凑上来。
“你说，她吃的会和我们吃的是一样的吗？”说着，李姝掂了掂手中的搪瓷碗，小声询问。
“不一样也可以理解。”
毕竟，皇上后妃也不会真得和灾民一起喝米汤。
李姝撇撇嘴，“我又不是不明白，但我看不惯他们假清高。”
“你在这里也不会呆多久，管他们做什么？”沈知栩面无表情地咽下一口掺着沙砾的米饭，抬眸道。
“什么叫……”李姝原本想反驳，但转瞬一想，沈知栩说的的确没错，红滟滟的嘴唇瘪下来。
“你不知道……”李姝拽住沈知栩的胳膊，“她不过是一个太守的女儿，但心比天高，每天就想着攀附权贵，你不怕她攀上你家慕世子。”
什么时候成她家了，沈知栩用力抿紧唇，按压下将要扬起的唇角，“那我也管不着，你不如看好你太子哥哥！”
“呵呵，”李姝冷笑两声，“又不是只有我有哥哥，就怕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多了个嫂子。”
“瘸腿的哥哥配这种乡野村妇，刚刚好。”
实话实说，高兰儿也就性格率直了些，不知怎得就这么招李姝讨厌了。
“也不是不行，毕竟是太守府的千金。”
“那能比得上皇室的公主？”李姝几乎是想也不想直接道。
“哦？”沈知栩来了兴致，“怎么，你喜欢我哥？”
话音未落，李姝跳脚似的蹦起，“你做梦！”
沈知栩耸肩。
下一刻，李姝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投了过来，她脸皮薄，立刻装无事人，端坐下来，顺便往沈知栩旁边凑了凑。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她那饭我也试过，味道，怎么说呢？和我们吃的不一样，好像要更苦更涩一些，还有些酸味。”
李姝摸着脑袋，神情也有些茫然，她自小养的精细，对于吃也格外讲究，所以味觉也格外灵敏些。
不知道为什么，高兰儿的院子蚊虫格外多，沈知栩挠了挠脖颈，低声与李姝说，“我下午有事，要去趟回春堂，殿下让我嘱咐你，千万不要与高小姐起冲突。”
其实，她想问的是，锦川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皇上皇后怎么就放李姝来了。
怕李姝揪着她不放，索性小厮来报，慕斯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沈知栩才得空抽身。
她徐徐站起身，与高夫人高兰儿拜别。
算上窗边那一面，这是回来后，沈知栩见她的第二面了。
克制不住的紧张，即便知道慕斯年不会在意这些，沈知栩还是手足无措地理了理鬓发。
她到时，马车已经候在府外了，慕斯年并未下马车，这几天，他夙兴夜寐，沈知栩也能理解，在马夫的搀扶下，利落爬上马车。
这时，一只纤细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她以为是慕斯年的，会心一笑，低头，就要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阿栩。”谢怀瑾的声音如春雨般在她耳边响起，她伸出的手一顿，却被谢怀瑾稳稳拉住，一个用力，将她拉了进去。
她这才注意到，马车内还有人。
“殿下，世子，谢公子。”她一一拜过去，最后一个是拉她的谢怀瑾，眼睛却死死盯着慕斯年。
“我和殿下，还有斯年，正要去回春堂呢。想着顺路，就顺道来接你一起。”
谢怀瑾的声音即使疲惫却透着一如既往的温润，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沈知栩，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阿栩。”一直沉默着的李寅忽而抬起头，目光炯炯，直视着沈知栩。
沈知栩心一慌，扑通扑通跳起来。
李寅却展颜一笑，“孤收到一个好消息，永安，你要听一听吗？”
沈知栩敏锐的捕捉到李寅自称是孤，并且称她为永安，这是她的封号。
不好的预感冒上来，沈知栩飞快搜刮着脑袋，想着是什么样的消息能让李寅如此重视。
李寅却抚摸着手中襄了金边的信封，嘴角染上抹古怪的笑意。
“宫中来报，贵妃娘娘诞下皇子，父皇大悦，特令捷告四海。”
原来为这事，沈知栩提在心眼的气松下来些许，在腹中过了遍稿，换上抹标准的微笑，“也要祝福殿下，又多了一个弟弟。”
“是吗？”李寅如刀似剑的眸光扫过来，令沈知栩呼吸一滞，“孤尚未祝福郡主喜添外甥呢！”
沈知栩腿一软，身子差点就要滑下去，若不是谢怀瑾一直在旁边默默撑着她，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本是喜事，殿下莫要吓着郡主了。”
见谢怀瑾出言为自己解围，沈知栩感激地对他一笑。
“禀殿下，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为郢朝做贡献，与殿下、三殿下都是一样的，况且，七殿下年幼，还需殿下多加照料。”
阿姊有孕她是知道的，但是，算着日子，沈知栩突然有些心慌，阿姊这是早产了？
“是这样的，”李寅点点头，极具威压的目光在沈知栩身上只随意一扫，就压得她直不起背。
“七皇弟真是命好，不只是父皇老来得子，身后还有一整个国公府。”
沈知栩不傻，国公府手上有兵权，先前，她阿姊无子，李寅和李霖都在明里暗里争夺国公府的站位，但现在国公府有了自己的皇子，一切又要打散重来。
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恰好马车一颠，直颠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目光所及一截缎蓝色衣袍，她这才注意到慕斯年一直坐在这里，却仿佛跟没她这个人似的。
“殿下言重，国公府一直是效忠皇上的。”
“是吗？”李寅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久久不言，忽而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阿栩，你怎么摔了，阿瑾，还不快扶阿栩起来。”
闻言，谢怀瑾急忙躬着身子，将沈知栩扶起。
无视谢怀瑾，沈知栩直直盯着慕斯年，“世子，公主前不久还与我说起您呢！”
“是吗？”明明是说李姝和慕斯年，李寅却来了兴趣，“斯年，看来我这个妹妹，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闻言，慕斯年蓦然抬头，看得却不是李寅，而是沈知栩……
他眸光深邃，中有不解，有疑惑，还有哀伤，似是不明白沈知栩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沈知栩却压住心底的痛，毫不畏惧迎了上去，她想看一下，慕斯年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