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诺安心都快跳出来了!她转头一看,呼,原来是警察同志,为什么他总能吓到她?
“Javert?”朱诺安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已经了了,他怎么跟着她?难道还有事吗?沙威已经松开她的手了,她转身面对他。
沙威看着她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跟一个不通法语的人说这些。
他想问她为什么说永别了?她不是十四天后还要回来取她的东西吗?他只是听到“Adieu”后还来不及多想就冲上前去。
朱诺安看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心下也不安起来。到底什么事呢?她跟他之间?电光火石之间,朱诺安在记忆里抓到了一条线索,差点忘了!是这个东西!确实是她忘性大,他借给她的居然没还!而且看他的样子也确实不好开口要回。
朱诺安顿时了然,她掏了掏口袋,嗯是那条手帕,可是她用过两次已经挺脏的了。朱诺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帕拿出来。“对不起,Javert,我用脏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洗干净。”朱诺安拿着手帕做了一个搓揉的动作。
沙威一时无语。他捏了捏眉心。
朱诺安等着沙威的表示。沙威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最后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手帕不用还了。他跟一个语言不通的异乡人计较什么呢?她可能根本不知道“Adieu”的意思就乱用。
嗯?不用还吗?可以走了吗?朱诺安被沙威的行为搞得有点糊涂。突然拦下她不说一句话又让她走,也不要她归还手帕。
奇怪的人,朱诺安心说。
正当朱诺安要转身时,“Juno None”。
嗯?她抬头看他,到底怎么了?能不能有话就说,不能说请用肢体语言。
“Au revoir。”沙威决定教她正确说再见。
“不哦喝哇?”朱诺安机械重复,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音好难啊!她从来都不觉得法语是什么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这个卡痰音是人能发出来的音吗?
“Au revoir。”沙威继续,他的耐心好像特别充足。
“Au revoir。”朱诺安心想警察同志人太好了,大街上教她法语,这什么疯狂法语行为,他应该改行做人民教师。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照念就行了。
“Juno None,Au revoir。”沙威觉得她孺子可教,心下很满意。
朱诺安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已经闪过那些年她在英国教英国朋友说中文的场景,基本上所有朋友要求学的第一句中文都是国骂。野路子学语言一般都是脏话开端,她现在很担心警察同志也有这种闲心,毕竟在乡村抓个像她这样的外国人真的不容易。而且看沙威微微带笑的神情,她想起来意大利朋友曾经骗她说意大利脏话前也是这样似笑非笑。难道这句法语是?
朱诺安咽了咽口水。这种笑着用母语当面骂外国人的事,她也不是没干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刚刚他?俗话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怕什么,同样骂回去就行。
“Javert,Au revoir。”朱诺安笑容灿烂。她感觉自己这次说得字正腔圆,痰音极其完美。
沙威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学会了。他抿嘴笑了一下,转身走回警局。他还需要时间准备马匹赶去大区法院。
“Javert!Au revoir!”他走了十几步就听到朱诺安在身后大声喊道。沙威回头,看见朱诺安笑着用力摆手。他没有表示,却感觉心里升腾起一种成为有过的满足感。
奇怪的人,他心里喃喃道。
朱诺安看着沙威走远,笑容收敛,所以“Au revoir”到底什么意思啊?昨晚应该让哥迪维娅交她几句实用的日常法语和脏话,现在别人是不是笑着骂她她都不知道。她现在学会这个也不敢乱用,记得广东人教外地人广东欢迎词“丟雷楼母”的段子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乱说会被人打死的。
朱诺安把这个抛在脑后,决定从现在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这个计划是她昨天想出来的。人是社会性动物,没有能交流的人基本跟社会死亡没两样。她现在会的语言只有两个,汉语和英语。19世纪初跑到欧洲的中国人或者会说中文的欧洲人有多少呢?从昨天的情形看,现在大部分欧洲人一讲到东方还是指土耳其。当她躺尸在牢房里时,脑力风暴全开,中学时期学过的欧洲近代历史知识,看过的《大国崛起》纪录片全都运用起来提炼信息。
面对人生三问,“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朱诺安的难题在最后一问。
首先朱诺安确定了自己不想回中国,吃人的清朝对她来说太没有吸引力了。虽然她也想报效祖国,开科技金手指让中国科技超车,几十年后生灵免受涂炭,但是她一想到清朝对女人的态度尤其是对汉女的态度,她觉得还是自己小命要紧。如果回国,她给自己预想了几种可能。
第一种,她乘坐洋人商船顺利停泊澳门或广州,那么她可以在十三行给商号做翻译谋生,成为自梳女不用裹脚终身不嫁。
第二种,她乘坐洋人商船半路遇到海盗打劫,如果遇到南海的郑一嫂她可能还有活路,其余的,对于没有男性“监护人”在旁的她只有死路一条。
第三种,她根本乘坐不了洋人商船,现在海员全是男性,除非她能隐藏得很好,否则……
昨天倒在牢房里思来想去,朱诺安发现第一种可能成功实现的概率基本没有,第三种才是现实。那么她只有另外一个去处,英国。
可能是她命不好,穿越开场居然是在法国南边的山坳坳里,如果是在巴黎那活路可多了,她是不指望见到在法中国人了,但至少她能在巴黎见到在法英国人。能沟通就有活路。她在脑里规划了一下路线图。她是不指望走路去巴黎了。这种不会法语徒步横穿法国的铁人行为在21世纪都得登上报,她是没那个命的。
她现在的目标是去英国,那么巴黎什么的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港口!船!
只要走到港口城市,不管是打零工攒钱买船票上船还是像杰克一样黑上船都行,至于到了英国后怎么办就再说。
不幸中的万幸,法国就只有西北和东南靠海,她穿在南边,离港口应该不远。说实话她对法国南部城市没有什么记忆点,哥迪维娅说有两个港口很近,一个是什么c,还有一个是干呢。朱诺安记第二个城市的名字比较牢,干呢?多朴实无华朗朗上口的名字啊。
朱诺安快走到主街的末端了,再往下走就是蜿蜒的小土路。
她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忘了问警察同志干呢是哪个方向,往哪走呀?她立刻往回走。有帮助,找警察,这句社会主义标语刻在她的心间。
穿越就遇到一个好心的警察也是她幸运。Javert应该还在警局值班,他们分别才没多久呢。
当朱诺安走回警局门口时,她不敢直接进去,她探了探脑袋。嗯?大厅没人?难道要站着等吗?大厅里的座钟哒哒作响。
她站在门口,看着秒钟走过,分针走过,居然等了20分钟有余。她暗骂这什么警民服务,对城市治安放心到没人守在大厅吗?这么懈怠为什么抓自己一天?她又唾弃自己做鸵鸟做到这份上,真的要在门口成为望警石吗?
她清了清嗓子,“请问有人吗?”她先是小声说。
“有人吗?”渐渐大声。
“有—人—吗?”超级大声。
“谁在警局喧哗?!”一个男人凶狠的声音传来。
朱诺安立刻闭嘴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人,一个有红红酒糟鼻,留着浓密络腮胡的中年警察从里间走出。
“干什么呢?!”他走到朱诺安面前。朱诺安直叹这壮硕的身材,啤酒肚能顶飞两个她。然后男警察身上一股酸臭味朝她扑面而来。
救命!朱诺安好想捏住鼻子,但是她在憋气之间脑子虽然缺氧但还留有最基本的礼貌控制着她的身体。
“干呢”,朱诺安憋出这个词,然后做了一个走路的动作。
“什么意思啊?”男警察又靠近了她一点。
大哥!求你了!朱诺安松气时那股怪味更浓了。
“怎么,去,干呢”,朱诺安又比划了一遍,生怕他不懂,于是再次强调“干呢”。
“哦,小鬼话都不会说啊!戛纳往那边!”男警察在门口往另外一条大路一指。
朱诺安连连道谢:“Merci!Merci!”,然后朝他指的方向飞也似的跑了。
朱诺安脱离毒气弹范围立刻神清气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想Javert的职业生活也太惨了,得跟生化武器般的同事共事,又连连感叹法国小城藏龙卧虎,有这等人才,怪不得治安这么好。
朱诺安沿着东南方向顺利出了小镇,跨过石桥,走过山城周围的卫星小村庄,外面就是一条细细的城郊土路和小片荒原,以及连片的绿色丘陵。
没有农田,没有牛羊,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