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脚下踩过的泥土干涸,沙砾与尘土被风卷起,掠过发梢。
宿远西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小男孩身后,她抬手掩过发丝,将周围的一切纳入眼底,眉眼冷淡,像一把锋利的刀。
前边带路的小男孩紧紧抓着营养液,他遮遮掩掩的想要藏起来,可衣衫褴褛,根本没有可藏之处。
他眉头拧起,嘴角也耷拉下去,让人产生一种古怪的错觉,好像恨不得把自己肚子里剖开,再把营养液郑重地放进去。
“你不喝掉吗?”
身后忽然响起的女声让他浑身一僵。
宿远西见到他又低下头,下巴几乎挨着脖颈,刘海完全遮住了上半张脸。
“我...我...还不饿。”
刚说完,他肚子就传出咕咕叫的声音。
谎言当场被揭穿。
小男孩捂住肚子,脊背微弯,露出的耳朵都被染红。
宿远西若有所思。
的确,毕竟陌生人给的营养液,抱有警惕是正常的,但都饿成这个样子了...她也不好放任对方带回去,到时候可能害了他。
“是我疏忽了。”
小男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他手里攥进的营养液就被抽走。
他猛然抬头,露出了慌乱的表情。
难道是因为自己撒谎了,所以要把奖励收回去吗?
不要!他只是...只是不舍得喝。
宿远西打开盖子,爽快地喝了一口后,直接塞回他手里,说:“不用担心。”
小男孩睁大眼睛,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整个人晕乎乎的,同时也意识到宿远西是以为他不敢喝,耳坠的红立刻漫到脸颊。
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想现在...喝。”停顿了一下,他飞速地看了一眼宿远西,又低下头补充:“而且我也没有特别饿...”
“是要带回去给别人吗?”
小男孩立刻纠起眉毛,瞪大眼睛,像只炸毛的小兽,连分贝都大了不少。
“才不会!这是我的!”
宿远西觉得自己搞不懂下城区的小孩。
就连孤儿院里的孩子都知道有吃的要立刻吃下去,不然会被抢走,难道孤儿院的生活比下城区还要艰难!?那还真得抹一把辛酸泪。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点了点头,抬眼观察四周,视线划过暗巷,在内心记下来后,顺口回:“嗯,是你的。”
小男孩听到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地抓紧瓶子。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
“到了,这里就是209。”
宿远西抬起头,眼前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巷子,两边墙面布满了斑斓的涂鸦,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但她内心深处却涌上了许些怪异,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在聚焦地面时尤为强烈,就好像下面藏着什么恶心的东西,让她浑身起疙瘩。
不太妙。
和男孩道声谢后,她竭力放松精神,伪装成毫无知觉的模样。
深呼吸...放松...对,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来找医生治病的。
其余的,不关我事。
男孩看着对方踏入巷子,那么干脆利落,内心忽然升起一丝恐慌。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再不说点什么,可能再也见不到对方。
“我叫齐柒!住在B区10巷2号,很好找的,房子上有一个猫头鹰雕像!你下次想去别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带路!还有什么想知道,我、我也都可以和你说!”
齐柒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从未感觉到时间如此漫长,却只能屏息望着对方的背影。
对方侧过头,微不可乎地勾起了嘴角。
“好,我记住了。”
.....
现在到了209了,要找的就是-1了。
但她从头走到尾,编号也从1递增到12,根本没有-1,而且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也随之减弱。
宿远西想了想,又走回了最开始感到不安的地方,她蹲下来摸索了一下地面。
路面上的沙砾被拂开,露出了一点红,她顿了顿,继续弄开尘土,一个红色的骷髅头逐渐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是用油漆画出来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墙面上也有类似的涂鸦。
宿远西沿着墙面上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末端的角落找到了类似的形状,十分隐蔽。
在她摸上去的下一秒,砖面上的骷髅眼亮出绿光,一道机械声从中传出。
“介绍人名字?”
“明子安。”
骷髅头上的绿光闪烁了两秒。
“通过。”
墙面忽然打开,墙砖迅速向四周褪去,一眨眼,眼前便出现一条刚好容纳一人进去的地下阶梯。
宿远西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在踏进去的下一秒,身后打开的墙面猛地合上,与此同时,一盏灯亮起,灯光堪堪照亮一小段阶梯。
空气流动的声音沙沙地掠过,外界的声音似乎都被封住,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换做是胆子小的,这会儿可能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宿远西冷静地往下走,数到27个阶梯时,终于抵达了平地,上边的铁门画着大大的红色骷髅头,空洞的眼里画着-1。
她摩挲着一直藏在手心的铁片,嘴巴缓缓抿紧。
看来没找错。
她推开门,里边的声音争先恐后地从门缝中泄出,一声比一声大,震耳欲聋。
五颜六色的绚烂灯光轮番上阵,差点把宿远西晃瞎了,她往里看,一下就愣住了。
灯红酒绿,喧嚣的人群舞动着身姿,到处充斥着笑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与外边荒凉的景象截然不同,热火朝天的氛围扑面而来。
门边,穿着黑色战斗服的男子看向她,单边镜片闪过分析数据,确认未携带任何热武器后,视线最终定格在她脸上。
“找谁?”
晃眼的光让宿远西眯起了眼睛,富有节奏的音乐似乎要在耳边炸开。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头开始隐隐作痛。
她的声音几乎要被吵嚷声淹没,“医生。”
男子定定地看着她,侧过头按住耳后吩咐了几句后,抬头说:“跟着我。”
宿远西低低应了一声,掐着掌心跟上去。
酒台,有人惊奇地问:“那是谁?居然是秦众带路?”
酒保看过去,只发现一个纤细的身影跟在秦众身后,行走间单薄的脊背始终挺直,明明衣着很普通,但穿在对方身上,就让人心底止不住地嘀咕。
看着很陌生,但那气场...
她想了想,跟下城区完全不搭边,也不觉得像上城区,更像是从首都星过来的。
怎么可能,首都星的人死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她随口回:“上城区的吧。”
转头一看,问话的人已经醉醺醺地趴在上边,神智不清,嘴里还念叨着:“那明明是我打的...我的星币...最强猎人应该是我...凭什么...”
又是一个没救的了,酒保摇摇头,习以为常地收拾吧台。
另一边。
宿远西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当她跟着对方靠近一扇门时,脑海里似乎有一根弦猛地绷紧,叫嚣着危险二字。
她很确定在209巷感受到奇怪气息就源自于不远处。
女孩抬起眼,明明灭灭的灯光扑朔在金色眼眸里,眼底几乎要晕开一团浓稠的云雾。
大门自动打开,秦众径直走进去,宿远西紧跟着他的步伐,走过一道又一道自动门,在第五扇门后,宿远西终于看到了人。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子背对着她们,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秦众开口,语气恭敬。
“医生,有人找你。”
女人转过头,露出一张平凡到极点的脸,就算有人想要竭力记住五官,下一秒都会忘记这个人长什么样。
她看到宿远西,视线凝固在她金色的眼眸,笑道:“虹膜变异,基因病?”
秦众闻言,墨色的眸子闪过几丝异色。
他还以为那双眼睛是天生的,没想到居然是病变的,可奇怪的是,他觉得病变后的颜色更适合她。
女孩稍显稚气又细弱的声音响起。
“嗯...是明姐叫我来的,说是你有办法。”
医生听到明姐二字,散漫的态度收起了许些,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宿远西,晒笑。
“秦众,你可以走了。”
秦众沉默地应下。
他走出门,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秒,眼瞳清晰地倒映着女孩的身影。
那张冷淡美丽的面孔上,却拥有最金贵不过的眼眸。
夺目得让人升起某些想法。
房间内只剩下医生和宿远西两人。
医生坐到一边的椅子,正好露出了后边的东西。
第一眼,宿远西就愣住了。
医生见宿远西呆在原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支着下巴笑了。
“是不是很漂亮?”
在玻璃管内,一个如水母形状的孢种游浮在中央,浑身透明,它的“头”就像是颗热气球膨胀,底下的触脚如游丝般漂浮着,如医生所说的那样,的确很漂亮,有种梦幻的感觉。
但在宿远西眼里,这种漂亮却不止那么简单。
她再一次看到了蓝色电流。
它有规律地收缩着,每五秒一次,一下缩成一团,一下张开如伞状,仿佛心脏的跳动。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张开的时候,电流分得极细,几乎粘满了整个玻璃管。
宿远西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但越看越头疼,头疼欲裂。
啪嗒。
第一下。
啪嗒。
第二下。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的确不是她错觉,而且越来越多,就像是...一只被困住的生物,在拼命地寻找出口。
宿远西有些头重脚轻地问:“它还活着?”
医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抿嘴轻笑,似乎被这个问题逗乐了。
“放心,它早就死了,灭活了数万次,活的孢种可进不了无忧墙。”
这句话几乎如雷声在宿远西耳边炸开。
孢种。
原来它就是传说中的孢种,是孢子污染的起源。
书本上写着什么来着?
一旦发现孢种,就要立即灭杀,只要它度过幼年期,成熟之后,将会以疯狂的速度蔓延开来,所有生物都会被孢子污染,造成基因异变,变异兽,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医生说它死了。
...才怪。
那活跃到极点的精神力远超秦义爆发时的精神力十倍有余。
原来孢种也会装死吗?
就连无忧之墙都扫描不出来,要知道,它可是拥有最先进的扫描仪器。
如果孢种真的活着,从玻璃管逃离出去,不到一个钟就能覆盖整片下城区。
宿远西捂住嘴,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面色愈来愈苍白。
“医生,我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扭捏,想、想要评论!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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