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医生好！”
“顾医生这是要回家了吗？”
“顾医生要早点回来啊，我们都等着您呢！”
顾念一路笑着和病患家属打招呼，嘴角都有些僵了，等终于走出精神科，长长出了口气。
回身看了一眼科室，顾念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确实还会回来的，就是不知道下次回来，是精神科医生，还是精神病患者了。
精神科医生，压力真的太大了！
顾念正准备离开，忽然一个穿着一身病号服的病人跑了出来，对方左右张望了几眼，看到自己后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顾医生，顾医生！”
对方一边喊着，一边快速朝自己跑了过来。
顾念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没动，很快，她的双手就被对方握住了，同时一脸激动道：“顾医生，多谢你治好了我的精神病！”
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面孔，显然，这不是自己负责的患者。
但顾念还是挤出一抹笑，机械地点头：“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她已经懒得解释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
无论她怎么解释，这些人都固执的认为他们的病是自己治好的，就连同事们也觉得是她私下里对病人进行了开导，没有人相信，有些人她甚至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她在梦里，似乎是见过的。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她顾念，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根正苗红的精神科医生，在梦里给人治病，这说出去谁信啊？
顾念不敢说，她怕说了下一刻就要和患者做病友了，所以她选择了请假，最近精神科的病人数量激增，她一定是工作太累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面不改色的和眼前的人客气了几句，顾念准备离开，缓解压力的第一步，就是先离开让自己压力倍增的环境。
刚要转身，顾念忽然察觉到一股阻力。
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刚才还笑嘻嘻的患者此时换了一副神色，略带婴儿肥的娃娃脸上一派严肃。
娃娃脸凑近顾念，压低声音小声道：“末日，世界末日要来了，顾医生你要小心，要小心啊。”
顾念：“......”
我看你这病还有很大的治疗空间。
不过这也让她有些奇怪，之前来找她的病患，都说自己的病已经治好了，经过医院的诊断，确实也都出院了，眼前这个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病还没好全的样子啊。
顾念心里升起一股希望，也许之前出院的患者本来就要好了，他们只是恰巧认错了主治医生？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她很正常！
正要把人押送回去做个检查，就见一个小护士追了出来，护士明显是认识顾念的，上来就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啊顾医生，这是今天新来的患者，一不小心没看住。听说你请假了，没耽误你时间吧？”
顾念的希望瞬间破碎，今天刚来的患者，也就是说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入梦，合着是个真、精神病。
顾念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没事。”
娃娃脸被护士拉着回去，倒是还算听话，只是在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忽然回头喊道：“顾医生，我叫宋天，我叫宋天！”
喊完之后也不回头，死死盯着顾念，像是在确认她记住没有。
顾念配合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精神科患者就是这样，有时候需要配合着他们，更有利于治疗的开展，也可以降低他们的攻击性。
听到顾念的应答，娃娃脸终于放了心，跟着护士走了。
顾念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医院。
最近医院很忙，特别是精神科，不知道是不是现代社会的压力太大，最近有精神问题的人特别多，病床都有些不够用了。
顾念连着几天加班，最后干脆直接睡在了值班室，然后就发生了在梦里“治病”的事。
想到梦里治病的过程，顾念伸手按了按胃脏的位置。
其实梦的内容大部分她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很清晰的，是醒来之后的感受，她很饱。
但又不是身体上的饱腹感，而是心理上的。
就像饿了很久的人，终于吃了一顿饱餐，随之而来的不是满足，而是渴望，她想吃的再饱些。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让顾念觉得惶恐，因此她才软磨硬泡的和主任请了一周的假，好在接连有患者出院，主任还是给她批了。
顾念的住处距离医院不算太远，是为了上班方便特意租的，平时她都住在这里，休假的时候才会回父母家。
她在路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租的房子。
这是一个中档小区，因为附近有学校，入住率很高，周围的生活设施也很齐全，顾念先在超市买了些菜，然后回了住处。
简单做了个鸡蛋面，顾念一边吃着，一边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
“根据本台记者报道，H市爆发了新一轮的示威游行，示威人群聚集在市政厅门前，要求政府针对上江街区被军部接管事件给予明确说法......”
屏幕上出现了示威群众愤怒的喊叫声，他们中不少人的家人都在封锁管控中，似乎连人都联系不到了。
顾念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已经被军部接管了吗？
H市就在他们隔壁，甚至有不少病患就是他们那边来的，听说最开始只是封禁了一个医院，因为那里爆发了一种流行性传染疾病，所以他们才会跑来这里看病。
从一个医院，到一个街区，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但顾念只是一个精神科医生，就算担心也没有什么用，想来有军部接管，事态应该可以控制住吧？
吃完面，顾念洗好碗，一时之间有些无所事事，脑海中不由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
其实刚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别人的梦里，发现事情的异常，是在和一个出院的患者交谈之后。
那是一个有妄想症的患者，总觉得有人想要杀自己，而且情况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但忽然之间，人就好了。
出院那天，对方专程找到她，说感谢她帮忙杀了那个追杀她的人，现在好了，她终于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顾念当时简直一脸懵逼，下意识开口问她什么时候帮她杀人了，而对方神神秘秘的回答：在梦里。
顾念当时就觉得医院的诊断出了问题，她甚至找到了对方的主治医生求证，结果发现各方面检查都显示，对方精神十分正常。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的病没治好，只是更会隐藏了，另一种，就是对方说的是真的。
怎么看都是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但顾念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一天晚上做的梦。在梦里，她似乎一直在跑，在找什么东西，然后听到了一阵呼救声，她循着声音过去，看到一个浑身被黑雾包裹着的男人，对方手里拿着刀，正要杀人。
然后，她把对方杀了，而被救的那个人，那张脸，忽然就在顾念的脑海中闪过，正是那个妄想症患者。
顾念克制住继续回忆下去的想法，洗漱之后上床躺下。
压力大的时候，其实睡眠是一种很好的减压方式，顾念没有失眠的困扰，但一直到十二点，她都没有睡着。
顾念不是睡不着，她是不敢睡。
可这段时间她实在太累了，就算努力打起精神，眼皮还是越来越重，最终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顾念“睁开”眼，她又做梦了。
因为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所以暂时还算镇定。
她有些好奇地朝周围看过去，和之前一样，不远处是一片浓雾，能见度很低。与之相反的是，以她为中心，周围十米则亮如白昼，白昼的范围比之前扩大了，刚开始其实只有不到五米。
因为这份明亮，周围的一切清晰可见。
在顾念周围，悬浮着五六个黑雾构成的漩涡，这些漩涡有大有小，最大的大概脸盆大小，最小的和婴儿拳头差不多。
在看到这些黑色漩涡的时候，顾念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这些东西，看上去好像很好吃？
顾念赶紧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莫名出现的想法，可能是因为之前“吃饱”过，此时的她还保持着理智，不像最开始的时候，不管不顾直接扑过去，然后就进了别人梦里。
按照顾念的推断，这些黑色漩涡应该就是别人的梦了，只不过都是噩梦。黑色漩涡越大，梦也越恐怖。
之前顾念进过最恐怖的一个梦，是一个以为自己是蜘蛛的患者的，那个梦里几乎到处是蜘蛛，个个都有一米多高，但那个最恐怖的梦，黑色漩涡也就比拳头大一点。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小区有精神病患者？
暂时想不通，顾念放下这个念头，朝中心的位置看去，那里有一个小黑点，如果不是周围太亮，其实很难发现。
这个和黑色漩涡不一样，是不能吃的。
这个黑点位于最中心，顾念走到旁边，伸出小拇指比了比，黑点好像也长大了，最开始只有米粒大小。
好像一颗种子，在长大。
伸手碰了碰，有种凉丝丝的感觉，还挺光滑的。
很快，顾念的目光还是被那些黑色漩涡吸引走了，她忍了又忍，还是走向了那些漩涡。不过在进去之前，她集中精神冥想，很快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面上也多了面具，遮住上半张脸。
伪装一下还是有必要的，省的像在医院一样被患者认出来，那样她是个精神病的事就瞒不住了。
因为有之前的经验，这次顾念“吃”的很快，在解决掉五个黑色漩涡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其他几个漩涡加起来都没有这个脸盆漩涡大，顾念其实已经有点“饱”了，但又忍不住来到最大的这个漩涡跟前。
就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面前的黑色漩涡忽然爆发一股强烈的吸力，顾念眨眼间就被拉了进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坐在一张长桌边上，桌两边坐满了人。
对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咦，怎么又多了一个？”
唰唰唰，十一道视线同时看向顾念。
顾念一时没有出声。
片刻的寂静后，坐在右边第一张椅子上的男人率先开口：“算了，反正投票还没开始。”
男人威严的视线扫过全部人，再次开口：“十二张椅子已经坐满，如果再出现新人，就直接杀掉，你们没意见吧？”
众人异口同声：“没意见！”
只剩下顾念没有吭声，很快，她也点头道：“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