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家的男丁和女眷被分开押送进大理寺刑狱。
李家人丁单薄,李尚三代单传,娶妻周氏后,生下两子一女,都是嫡出。
长子李佑臻今年二十岁,娶妻徐婉云,生有一子李季辰,刚刚一岁。
次子李佑善十七岁,已经订了亲事,准备明年完婚。独女李未晞十五岁,与三皇子萧承有婚约。
李家家风严谨,没有通房妾室之流。
李尚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李轻竹,嫁到了昌平侯府。这次被问罪的只有李家本族,李轻竹因为是出嫁女,所以没有受到牵连。
未晞跟紧了母亲和大嫂,虽然知道在流放之前她们都没事,但还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进去之后,她们又遭受了一次搜查,这一次是监牢里的女狱卒搜的。外衣被扒掉,仅给她们留下了一层单薄的里衣,鬓发也全部散开,全身上下一寸一寸的搜了个遍。
搜查完之后,才将她们关进了牢房。
牢房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血腥味以及脂粉味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令人感到窒息。
黑暗中有老鼠窸窸窣窣的爬过,吓得徐婉云连忙抓住了未晞,“有、有老鼠!”
未晞安慰她,“大嫂别怕,已经跑了。”
徐婉云这才心有余悸的松开手,抱紧了怀中的李季辰。
李季辰还太小,离不得母亲,所以跟着她们一起被关在了女眷这边。
未晞看着脏乱的牢房,勉强收拾出来一块相对干净点的地方,垫上一些稻草,让母亲和大嫂坐下来。
“娘,大嫂,先坐下歇一会儿吧。”
周氏和徐婉云自抄家之后,就一直惶恐不安,精神也紧绷着,早就身心俱疲。
如今也撑不住了,便应了未晞的话,坐了下来。
未晞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背靠着坚硬的栅栏,旁边是周氏。周氏另一边是大嫂徐婉云。
六月的天虽然不冷,但她们三个还是紧挨在一起,身边有了依靠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直到此刻,徐婉云还是一头雾水。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来抄家的官兵说是你爹私挪税银。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爹这个人向来谨慎,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所以我猜他多半是被人陷害了。”
“那爹还能翻案吗?”
周氏叹了口气,“圣旨已下,恐怕难了。”
一时间,婆媳二人都沉默起来。
直到辰辰开始哭闹,她们才回过神来。
“应该是饿了。”周氏说。
此时距他们被抄家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大人都饥肠辘辘,更何况是小孩子。
可是李季辰平常都是奶娘在喂,徐婉云根本没有母乳。
她心疼不已,无声垂泪,“这可怎么办?”
未晞从空间里摸出两块桂花糕,用帕子包着,特意捏碎了才递过去,“大嫂,先给辰辰吃这个吧。”
一岁的孩子可以用辅食了,更何况此时也没有其他选择。徐婉云闻到桂花糕的清香味,感激的接过去,悄悄喂给李季辰。
哭闹声消失,未晞闭目养神,实则默默修炼异能。
绑定系统后,她得到了一个新手礼包,并从里面开出了一个叫道具盲盒的金手指。
盲盒里面的东西包罗万象,每个世界都能开一次,至于能开出什么就看脸了。
未晞这个世界的运气不错,开出了一个木系异能,能治疗能攻击,流放路上也算有了保障。
至于空间,是她上辈子的异能,系统帮她保留了。
只不过时空管理法则规定,小世界的物品禁止带出,所以她上辈子收集的物资都留在原世界了,空间里面只有她在这个世界刚收的东西。
不过也足够用了。
夜已经深了,但无人能睡得着,除了不谙世事的李季辰,吃饱之后在母亲的怀抱里安心入睡。
周氏跟徐婉云几乎是一夜没合眼,恐惧、疲惫、饥饿、迷茫……她们惶恐不安的等待着最终结局。
未晞也是一夜没睡,她争分夺秒的修炼木系异能,总算在天亮之前成功进阶二级。
身体经过洗经伐髓排出了一层杂质,味道十分销魂,幸好被牢房里的臭味掩盖,并未引起其他人注意,顶多会以为有人出虚恭。
二级就能外放异能攻击敌人了,她也算有了自保手段。
牢房里不见天日,也不知道时间,只觉得每一秒钟都十分难捱。不知道过去多久,才有狱卒提着饭桶过来,吆喝着“开饭了”。
周氏大着胆子询问狱卒什么时辰了。
对方冷着脸答了,“辰时三刻。”
原来已经第二天了,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要再问,狱卒却不耐烦了,“少打听,安分些还能少受点苦!”
周氏便不再问了,每人领了一个又黑又硬的窝窝头,外加一碗清水。
周氏跟徐婉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咬都咬不动,闻着还是酸的,令人作呕。
“这怎么吃?”
徐婉云只是问了一句,狱卒就冷笑一声嘲讽道,“还当自己是锦衣玉食的贵夫人呢?一天就这一顿,不想吃就饿着!”
徐婉云顿时不说话了,默默与窝窝头作斗争。
可实在是太难吃了,根本难以下咽,强忍着咽下去了竟然还剌嗓子。
“咳咳……”
咳嗽声此起彼伏,由此可见这东西究竟有多难咽。
“泡水里吃吧,虽然难吃了点,但还是尽量都吃掉,接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吃东西撑不住。”
周氏说着,将窝窝头掰开,泡在清水里,泡发之后就好咽了。
徐婉云跟着她学,可泡水之后虽然好咽了,但口感也更加古怪了。
未晞在末世的时候也挨过饿,甚至吃过比这更难吃的东西,所以她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
虽然她空间里有食物,但现在身边有人,食物拿出来后味道根本掩盖不住。
身上藏两块桂花糕还说的过去,再多就不可能了。
她不会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空间,哪怕是至亲的周氏。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一旦被人知道,那就叫秘闻了。众所周知,秘闻一向流传甚广。
李季辰的食物和大人的一样,徐婉云掰的很碎,泡得久一点差不多是糊糊状,但他死活不吃。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不好吃就哭闹,想喝奶,想吃昨天的点心。徐婉云没办法,只能轻声细语的哄着,最后李季辰哭累了,也饿的受不住了,才抽噎着把糊糊吃了。
未晞没插手,小孩子虽然不懂事,但是有生存的本能,流放路上吃苦的时候多着呢,先提前适应适应吧。
吃完饭,原本以为她们很快就会被押送上路,没想到牢房里又被关进来一群哭哭啼啼的女眷。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圣上下旨彻查户部,这一查就查出了不少贪赃枉法之人。
于是又有几家被抄家下狱了。
牢房里乱糟糟的,哭泣声连绵不绝。
周氏心中更加惶惶,“也不知道你爹他们是什么情况?”
流放也分两种,一种是成年男丁处斩,未成年的男丁和女眷一起被流放,还有一种是全部流放。
周氏现在担忧的就是前者。
未晞握住了她的手,“娘,爹和哥哥他们肯定会没事的。”
周氏不想让女儿担心,于是掩下担忧强颜欢笑道,“嗯,不会有事的,就是不知道咱们会被流放到哪?”
“不是岭南就是麓州,多是这两个地方。”说话的是新来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去处,真要被流放到那等苦寒之地,还不如现在就去了,也省的路上遭罪!”另有一人说道。
这话让众人全都沉默了。
半晌,才有人幽幽叹了口气,“别说胡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又没说错,等上了路吃苦受罪还是小事,就怕被人糟蹋毁了清白,到时候还让人怎么活?还不如现在就干干净净的去了!”
一时间,除了默默哭泣,谁也没说话了。
毕竟她说的都是事实,流放路上的腌臜事多了,有几个女子能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