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声音挺小，却清清楚楚传到了范无咎耳中。
“……！”
谁，是谁说他在渣男画饼！
虽然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好话。
黑无常凶狠的回过头，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一个戴眼镜穿西装还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性身上。
其实是西装男身后刚刚路过的几个学生小声嘀嘀咕咕的，范无咎瞪的位置没错，对象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外貌截然不同，他莫名其妙感觉这个男性和判官先生的气质有点相同。
判官：大概是同为打工人社畜熬出来的气质。
西装男感觉到自己被瞪了，但是这少年在他眼里，看起来只是个不知道有没有成年的毛小子。
所以他不仅没有受到威胁，反而是觉得有点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范无咎更生气了。
可恶，这个男的，这是什么态度！
要知道，人间上上下下，没有哪只妖怪和鬼见到他不害怕的！
居然敢说他坏话，还摆出一副大人的嘴脸和蔼的望着他瞧，他他他——
气抖冷。
“小朋友。”西装男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这种卡还是不要拿出来，被坏人看见了，要抢的话，很麻烦的。”
范无咎怒曰：“可恶，你喊谁小朋友！”
他做鬼的时候，这个人还没出生呢！
“你往前走，那边有个挺大的广场商圈，在那边可以刷卡购物，给妹妹添几件新衣服也是好的。”西装男抬手看了看腕表，倒吸一口凉气：“那我先走了，你和妹妹好好玩。”
他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摸出了手机，自言自语：“和林总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这次的项目千万不能出差错……”
范无咎呆滞在原地。
小鹿手搭凉棚看着西装男脚下生风迅速离开的背影。
那个叔叔好忙的样子哇。
她顺便戳了戳石化的哥哥。
“什么！居然要在特定的地方才可以用到！”范无咎猛地站起身来，大梦初醒。
倘若被判官先生听到，肯定要吐槽他，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几百年没有沾过现世了，没有一点生活常识的吗。
“唉。”他有些懊丧的挠了挠头，这时候才起来那个远去的西装男。
唔，不是那个人类提醒的话，可能他今天真的会带着妹妹败兴而归。
开始觉得他挺讨厌的，现在却又想感谢他了。
范无咎终于体会到了人类的复杂心情。
“算啦，有机会再半夜报答吧。”他自言自语。
旁边路过的无害孤魂野鬼：……大人，您半夜去报恩的话，会把恩人的心脏病都吓起来的。
下一秒，范无咎将妹妹高高的举起来。
“哇——”
飞都飞过了，小鹿觉得自己的小小心脏承受能力已经变得很强，稳稳当当的坐在哥哥的肩膀上，两只小手扶着他的脑袋，感觉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变得更多更远了。
“是骑大马！”小鹿好开心：“好高啊，哥哥！”
之前只看过村子里小伙伴的爸爸让他们骑大马。
小鹿没有爸爸，她每次只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大家，然后满脸落寞的回家。
曾经她无数次想，要是她也能有爸爸，爸爸能让她骑大马，带着她去玩好玩的东西，吃好吃的，看很多很多漂亮的地方，该有多好啊。
但是她现在不因为没有爸爸难过了。
“哥哥！”因为自己现在变高了，生怕范无咎听不清，小鹿放开嗓子喊了一声。
“怎么啦，妹妹！”范无咎也扯着嗓子回问。
“好高啊！”
“是啊！”
“哥哥，我们去哪里呀！”
“想去哪里都可以啊！”
“哥哥，我能坐在这里多久呀！”
“你想坐多久都可以啊！”
“哥哥不会累嘛！”
“哥哥不会累的，哈哈哈！”
大小俩个呆瓜扯着嗓子一问一答，谁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沿路都有行人纷纷回头，本着瞧稀奇的态度，看着这一对非常热闹的兄妹。
男生个头高高，容貌俊朗的很，就是皮肤有点白的过分，而他肩头骑着的小女孩，笑容明媚，就漂亮的和年画娃娃似的。
而刚刚的西装男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时也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感觉有点好笑，但是忍住了没笑。
因为自家顶头上司已经走过来了，他恭恭敬敬的为上司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林总。”
“嗯。”
后者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仿佛在寒风浸润过一整个冬天的青松，疏离又清冷。
西装男似乎已经习惯自家上司的态度了，等他上了车，帮忙关上车门之后，却看到车窗缓缓落了一半。
平日总是严肃而锐利的视线，此刻终于显得没那么气势逼人，静谧的墨眸凝望着那边的兄妹，又或者说，他的目光只落在那个在路灯下笑的甜甜的小女孩身上。
“……林总？”
“没事。”他收回视线，言简意赅：“开车吧。”
—
小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忽然顿了一顺。
她回过头，发现路边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窗已经合拢，嗡的一下就开远了。
范无咎问：“小鹿，你怎么啦？”
“……没什么。”小鹿抿了下唇，然后小声说：“哥哥，刚刚那个车子……”
旁边围着好多好多好多的妖魔鬼怪！
它们一个个的都围着那个车子兜兜转转的打圈，有聪明的甚至趴在了车顶，有比较笨的现在还在原地，伸长脖子，鼻子嗅来嗅去，好吓人。
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小鹿的重点没放在车里的人身上，全放在车外边的妖魔鬼怪上。
然而范无咎是个日常和这些东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根本没理解妹妹的意思。
范大聪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妹妹。”
小鹿还是有点害怕，缩着脑袋点点头：“嗯。”
范大聪明：“你想要和那个一模一样的一辆车！”
小鹿：“……？！”
不，她不想！
“早说嘛！”他打着包票：“你等着，今天哥哥把它就给你买来！”
站在他不远处文明观猴的谢必安，给自己都气笑了。
虽然说他日常的表情也就是笑盈盈的吧。
兔子先生趴在他怀里咯咯哒抖的像发动机似的，还不忘记噼里啪啦的告状：“对对对就是那个臭小子拐跑了我家的小丫头。”
“上来就喊人家妹妹，冲上来就是一个熊抱，把她撞倒了拔脚就跑！”
“把她的菜地都浇坏了，锅都烧黑了，还想把那个东西给小丫头吃！”
“现在好，直接上手拐人了，苍天啊！地府还有没有王法了！”
谢必安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小俩傻子，又看了看趴在自己怀里的毛绒绒傻子。
“好了。”他的指尖抵在了兔子的三瓣嘴上：“继续说，就要有损自己的修为了，你是资历很久的妖怪了，不值当。”
兔子先生感动的眼泪汪汪。
“白无常大人。”它感慨道：“果然谣言不可信，您其实是个大好鬼呐！”
“嗯？”被发了好鬼卡的白无常大人又摸了把兔子，笑眯眯的问：“是什么谣言呢？”
兔子先生瞬间像卡壳似的，没敢说话了。
谢必安没着急去看那俩个，而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方才那辆车所停的魑魅魍魉聚集之所。
皇上不急太监急，兔子先生都快急到哭了。
这些大多数没有什么神智的鬼怪，呆滞的停留在原地，没动弹。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谢必安问兔子。
兔子先生：“鬼？”
“嗯，很聪明。”谢必安奖励式的揉了揉兔子脑袋。
兔子先生感觉智商被侮辱了，但是无奈自己敢怒不敢言。
“但是可以再补上一点，它们都是没有任何神智，三魂六魄哪里都缺的鬼。”
兔子先生总结：“就是说，它们比较笨，没脑子的。”
谢必安又笑：“嗯，也可以这样说。”
“那它们绕在这里做什么啊？”兔子先生顺着他的话茬接了下去：“开party？”
看来兔子先生还挺熟悉现世环境的，还会放洋屁。
“不。”谢必安睁开眼：“它们在找东西呢。”
兔子先生：“找什么啊？”
“人饿了，要找食物。”他笑盈盈的摸怀里的兔子：“鬼怪饿了，也要找食物啊。”
闻听此言，兔子先生一个哆嗦，感觉浑身发毛。
“那那那那那那……”兔子先生又开始抖了：“刚刚车上那俩个，被那么多妖鬼盯上，会被撕成碎片吧？”
“不会呢。”
“啊？”兔子先生不能理解：“为什么不会啊？他们一看就是普通人。”
“确实是普通人。”谢必安拨了拨兔子耳朵：“你刚刚说错了一点，被盯上的其实只有俩个人其中的一个。”
“因为他的体质于鬼怪而言，甘之如饴，只需要一点点的血肉就能让其疯狂，修为突飞猛进，倘若取得更多，还能超脱六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他的声音低了一些：“于你于我而言，都是如此。”
“骗谁啊。”兔子先生满口不信：“他身上的味道一点都不香，也感觉不出来是大补的，还没小丫头身上香。”
小丫头身上香的啊。
转过头就能被妖怪抓去呱呱吃掉！
“那是因为，有个背负灵力的人类曾经给他下过一层封印。”
“有了保护的封印之后，强大的妖鬼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没有神智的妖鬼能够凭借本能察觉食物的存在，却寻不到他。”
兔子先生一开始觉着自己在听天书。
但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有那么点耳熟。
“至于小鹿的天生体质——”谢必安停顿了一下，双手一拍，半感慨的说道：“呀，实在是太巧了，就和他一模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