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派克诺妲不是来“审问”她的,塞西诺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她善于倾听、回忆、关注对话者的状态,还句句有回应。
即使在塞西诺东拉西扯,聊书店工作,聊被表白的奇葩遭遇,聊这段时间两次死亡的个人感受,聊飞坦、侠客、库洛洛不做人的事迹的情况下,派克诺妲依旧能够抓住重点和关键词,把话题引向她想了解的方向。
但同时,她的引导也给塞西诺提供了线索。
派克诺妲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的“死而复生”的,死过几次,因为什么,还有她曾在夜场工作时的详细经历。
对于一个之前素未谋面、今天才有初步印象的人,塞西诺不相信自己能激起对方这么大的了解欲|望。
她在替人“审问”塞西诺。
以塞西诺目前对“不做人”三人组的了解:侠客是分析求证型,喜欢在全面了解信息后操纵对手掉入陷阱;飞坦在简单直接和玩弄对手间来回游荡,不是给人个痛快就是让人生不如死;只有库洛洛,从短期接触来看,他是最喜欢搞这种支使别人自己布局当幕后黑手的类型。
库洛洛为什么叫派克诺妲过来“审问”自己?甚至还有一部分可能性是为了这个“审问”调走了飞坦?
他预计的结果中,这次“审问”的成功率是多少?
在已经有一个观察力敏锐、知识渊博的侠客的情况下,了解她为什么需要特地让派克诺妲来?
在塞西诺应付着派克诺妲,少见地将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嘴上说着话心里却思绪翻飞的时候。
派克诺妲改变了策略,不再一味诱导塞西诺输出,开始讲起她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有一个洋娃娃。”派克诺妲露出怀念的神情,“那个洋娃娃虽然是从垃圾堆里挑拣出来的,却拥有漂亮的五官、柔软的头发、精心雕琢过的身体。”
塞西诺说:“可惜它还是被丢掉了。”
“是的,洋娃娃出现在垃圾堆里时非常残破,我花了一段时间才修好它。修好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很珍惜,每天都把洋娃娃放在我的床头。”
“后来呢?”
“后来和我们一起生活的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生病了,她说想要那个洋娃娃陪着她,于是长老们将我的洋娃娃拿走了。”派克诺妲低头,看着盘中被她切开的三文鱼那粉色的切面,“大家都说,她长得和那个洋娃娃一样的漂亮可爱。可我不觉得,那个洋娃娃有着蓝色的眼睛和亚麻色的头发,可漂亮女孩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绿色的,她们一点儿也不像。”
“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才是标准的洋娃娃啊。”塞西诺轻声道,“她一定很美吧。”
“当然,很美。”派克诺妲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塞西诺不用问了,事情的发展一定不是美好的方向。
派克诺妲选择把回忆讲完:“可她病好了之后,没有把洋娃娃还给我。在不久之后,我又在垃圾堆里发现了那个蓝眼睛的洋娃娃,她比第一次出现在垃圾堆里时更破了。这次,我没有选择修好她,我把洋娃娃烧了,烧的一干二净,谁也不能再拿走她。”
“那我想,我也不用问那个娃娃坏到了什么程度,让你选择不再修好她。”
派克诺妲直直地看向塞西诺:“我可以摸摸你的眼睛吗?”
塞西诺的声音冷酷且坚定:“不可以。”
有能力的拒绝和没有能力的拒绝之间的差距,有时比答应和拒绝之间还要大。
塞西诺拒绝了派克诺妲的触碰要求,但她还是被摸了,因为她躲不开派克诺妲伸来的手。
准确的说,是她的念无法抵御派克诺妲的念,被击散得溃不成军。
被派克诺妲碰到的一刹那,塞西诺知道了她碰自己的目的。
她在用念,读取塞西诺的记忆。
“这就是库洛洛想知道的?”塞西诺在派克诺妲收回手时说,“直说,我可以从我3岁开始聊起,全都告诉他。”
“但你会撒谎。”完成任务的派克诺妲甚至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事实上我觉得你很会撒谎。”
“看来对于撒谎,我和你之间有不同的定义。”塞西诺撑起下巴想了一下,“我反倒觉得,你应该会比我更擅长,所以何必把标准定的那么狭隘呢?”
“我不太擅长。”派克诺妲反思后回答。
塞西诺数落着:“嗯,你只是尽可能选择不说。侠客是只说想让别人听的那一半。飞坦反复无常看心情。库洛洛嘴里只有命令是真的。总结起来,你们真是一群‘真诚’的人。”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呢。”派克诺妲将切开后未吃完的三文鱼推远,任其变腻变凉,“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擂台赛?”
“我以为飞坦走了,就不用打擂台了?”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派克诺妲真诚一笑,“有免费的房间不好吗?”
她们之间不仅对于“撒谎”的定义不同,对“免费”的认知也有很大差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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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透过套房的巨大落地玻璃,900尺高空上的夜景梦幻迷离。
“这就是你读取到全部记忆?”库洛洛听完派克诺妲的汇报,一直非常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她睡着后读取的部分呢?”
“我说的这些包括她入睡之后,我读取到的。”派克诺妲站在窗边,玻璃映照出她略显沉思的脸,“她确实没有刻意隐藏,但我读取不到更多的信息了。”
“这点信息可不够吧。”侠客笑眯眯看向独占三人沙发,坐在最中央的库洛洛,“如果想了解本人都无法摸透的念能力,寻找念能力诞生的起源条件非常重要,团长甚至还想看看有没有可能专门在流星街‘培养’出和塞西诺拥有相似念能力的人呢。”
“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我的计划?”库洛洛好笑地看向坐在单人沙发里的侠客。
那个位置是侠客给塞西诺上课时,塞西诺经常窝着的地方。
侠客说:“因为我刚察觉没多久就觉得这个计划不可行,以为你会很快放弃呢。”
“哦?说你的分析。”库洛洛看向难得对他的计划表现出明确否定建议的侠客。
“记忆宫殿这个概念,你们都听过吧?”侠客没有直接说原因,而是先对着派克诺妲进行提醒,“我认为掌握这种方法的人是非常克制派克诺妲的念能力的。”
“你说的是那种给记忆标的分区的记忆方式吧?”派克诺妲从窗边回身,看向侠客,“这只是为了让脑子记住更多东西更方检索记忆罢了。我遇到过学会这种方法的人,对他们使用念能力或许称得上麻烦,但到不了被克制的程度。”
“这只是对于‘记忆宫殿’方法的最初应用,毕竟如果追溯起源,这个方法一开始就是古时智者派为了传授修辞学而推行的学习方法。那时纸张并不易得,凡事都要用脑子来记才行,如何让脑子记住更多的辩论技巧和辩论素材,就需要把‘表象’放入‘位置’中整理记忆。”
库洛洛顺着侠客起的头,梳理这一条思路:“人的记忆分为‘自然记忆’和‘人工记忆’。天生的未经过训练的自然记忆的读取,对于派克诺妲来说轻而易举。人工记忆则是通过学习和训练获得的能力,记忆宫殿法就是其中一种形式。既然人工记忆是遵循‘技巧’存储的,那读取的时候也要依照‘技巧’来读取。”
“没错!”侠客举起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小方块,“把一段具有关键词索引的记忆当做一个‘盒子’的话,按照检索路劲,将盒子放在对应的架子上,把架子再锁紧不同的屋子里,这是我们认为的‘记忆宫殿’最经常也比较有效的形式。”
“就像仓库和图书馆一样,只要找到收纳的规律……”库洛洛看向派克诺妲,“你的记忆读取就只是多花一点功夫,并不会被克制。”
“可是塞西诺不一样。”侠客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你如何知道自己即将走进的是一家画廊、书店,抑或是人生鼎沸的广场?她会将自己的记忆编排进这些场景里,毫无准备地走进这些场景中,面对纷繁的信息你并不知道那些是有效的,也可能全都是有效的。”
“她用每次死亡作为分割线,给不同时间段的自己建造了不同的记忆舞台。”库洛洛总结,“所以派克诺妲读取时,看到就是日常的片段,按时间排列的人生记忆,以及闪回、跳过、不完整的片段。甚至只能读到她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好像她丢失了过往一样。”
“塞西诺是不是很厉害。”侠客开心地说着,眼中映出屋内的光源,仿佛落了星光于其中,“在未接触念能力的情况下,为了生存学会了这种方法。”
“会用这种方法,更说明她有过‘被审问记忆’或者‘刻意隐藏过去’的经历,这是她为了保护自己有意训练的。”库洛洛双臂支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用手背托住下巴,这是他惯常的思考方式,“这说明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却被迫坐以待毙,那她一定利用过自己的死亡做过什么。”
派克诺妲打断了房间内两位男性逐渐划向更深处的思考:“请你们俩不要被探究的过程勾起过多的兴趣,而忘了一开始的目的。”
“啊,对呀。”侠客看向库洛洛,“团长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支开飞坦的。”
“支开飞坦?”派克诺妲对此表现出不知情,“我一开始以为是他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团长身边缺一个护卫,没想到你们俩又打了别的算盘。”
“我只是配合团长啊。”侠客耸耸肩,“作为也被利用的那个,我也只是团长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但你挺乐在其中的。”派克诺妲看出了侠客的态度。
“那倒是。”侠客不否认。
他们旅团内部就是这样。
旅团成员要贯彻团长的意志。
有的人被团长利用而不自知,就算之后知道了也不介意;有的人察觉到被团长利用,但也不在意;还有人从始至终对团长的最终目的都不在乎,只管在团长限定的范围里为所欲为,闹个尽兴。
派克诺妲突然陷入了思考。
她想到了塞西诺今日入睡前,对她说的一句话:“你说有些男人的自信和幼稚,是不是都是被惯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趁着变化系的飞坦不在进行长篇大论,这就是你们支开人的理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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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补充:
派克诺妲的念能力——记忆弹。
只要触摸到对方的身体就可以提取其记忆,并可以将记忆具现化成子弹打入同伴头中进行记忆共享,也可以将子弹打回被提取记忆者脑中,使对方失忆。
每次子弹最大数量为六发,接受记忆子弹需要对派克诺妲有绝对的信任。读取问题前会先询问对方问题,方便读取更深处的记忆,即使接触时对方在脑海中想象别的事情也不会影响记忆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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