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屠杀,门外是单方面的屠杀。

塞西诺觉得自己像一只躲在洞里的兔子,听着外面的猫扑杀着整群的田鼠,狼撕咬着慌不择路的羊群,而她只会窝在地洞的最深处瑟瑟发抖。

那些血液飞溅的声音,骨头与肉一瞬间分离的声音,还有尖叫、怒吼、枪械声、求饶声,即使隔着门板,也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啪!

啪啪!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开门!让我进去!”夏洛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激烈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门板。

啪!

血色从门缝里流进包厢内。

门外没有了夏洛蒂的声息。

甚至不用塞西诺的理性去挣扎犹豫做出选择,救还是不是救在转瞬间已成定局。

可那从门缝的阴影里能判断出停在外面的双脚,却像一种莫大的嘲讽,刺激着塞西诺的神经。

那个昔日的人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过往的情景在一帧帧闪回……

“你看,你又在假装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

“你忘了你叫什么了吗?”

“何必总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高位上?”

“你不该是条蛇吗?”

“美女蛇!”

“机会主义捕猎者。”

设陷、埋伏、冷眼旁观、杀人于无形。

“塞西诺,我会一直恨着你,直到你在地狱和我相遇。我们一定、都会、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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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惨烈。”侠客从美杜莎酒吧的前门进来,伸手挠了挠脸,“这个现场清理难度很大啊,我上哪里给你找口风严实的清理团队呢?”

夜场的正中央,飞坦手里拎着塞西诺指认的那个男人的衣领,对方明明比他高大,他却像在拎一只小鸡。

富兰克林在门口望了一下,皱眉走了进来:“唉……我的衣服可是新到手的。”

“清理不了就别清了。他怎么来了?”飞坦问着侠客,手上掰折了男人的脖子,然后从尸|体的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

“我本来想着,万一有‘咻咻咻’的枪战,就叫富兰克林支援。可惜,没有机会见到那种电影场景。”侠客看向死后面部五官依旧被恐惧占满的男人,“问出什么来了?”

“昂,差不多吧。”飞坦把男人扔到地上,“骨头硬一点的都死了,骨头软一点说完死了。”

富兰克林望向酒吧靠里明显是通往包厢区的位置:“那里还有一个活的。”

飞坦挡住他的视线:“别动,我捡到的。”

“那个帮手小姐。”侠客虽然没见到人,还是一副“我熟”的表情向富兰克林介绍,“听声音,我觉得是个美女。”

“帮手是女的?”富兰克林绕过飞坦向里走,“那倒是挺安静的。”

“她唱完了戏,现在是休息时间。”飞坦紧跟在富兰克林身后,“对了,你还记得派克诺妲曾经有个洋娃娃吗?”

“嗯?有吗?”富兰克林努力回忆着。

锁住的包厢的门被富兰克林轻轻松松地一掌推开。

塞西诺抱臂坐在包厢角落里,头向下,额头抵住膝盖。她散发的气息很平静,没有瑟瑟发抖,也没有应激反应。她的呼吸甚至都是保持着相同的频率,机械又平均。

富兰克林向前踏了一步,飞坦比他更快,直接走到了塞西诺的面前。

“希诺,抬头。”飞坦喊她。

塞西诺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向飞坦。

“啊,我记起来了,派克诺妲的洋娃娃。”富兰克林的视线从飞坦头顶略过,直直地看向塞西诺。

他两米多高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包厢顶上的灯光,也让失去光亮照射的蓝色眼睛没有了无机质的光泽,她的眼神渐渐聚焦。

“你们……处理完了?”塞西诺刚开口的两个字还有些颤抖,到后面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语调。

“人处理完了,现场,就那样。”飞坦勾起嘴角,压低上身凑到塞西诺面前,“你现在出去,我可以放你回家。”

塞西诺站起来,理了理她衣服上的褶皱,这个动作缓慢且僵硬。

“你说话算话吗?”她问飞坦。

“当然。”

飞坦发现了,有无机质感的蓝色眼睛不好看,能聚焦的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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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过去,天色黑白交替。在寂静清晨中,循着血腥而来都市乌鸦群,是第一批醒来的聒噪路人。

走过尸山血海,大门外,美杜莎酒吧前面的红色地毯颜色已近深红。

守在门口的是一位有着明朗五官亲切笑容的青年,看起来年纪很轻,他正半蹲着,有些困扰的看着四周的尸|体。在塞西诺踏出门口前,他还非常礼貌地和她道了早安。

“早。”塞西诺应着,目光看向从街对面走过来的侍应生,给她“伊莎贝拉”名牌的那个。

Kang—Kon——Kulonglong——

侍应生直直地在马路中央倒下,被凌晨出工、行驶速度缓慢的垃圾车碾碎。

透过驾驶室的玻璃,能看到垃圾车司机呆滞的表情和肩膀上一小截非常眼熟的恶魔天线。

“得把那个收回来才行。”亲切青年的礼貌温和的声音从塞西诺身后传来。

塞西诺不予理会,在湿寒的晨风中,跑向通往城市主干道的方向。

三十分钟后,她回到了自己在本市租住的单身公寓。

莲蓬头向下倾泻着热水,蒸气笼罩住了塞西诺赤|裸的身体,氤氲的热气将浴室的镜子模糊,只能映照出模糊的色块轮廓。没有充分打泡的薰衣草气味香波顺着修长的双腿流下,在淋浴间下水口聚成浅紫色的一滩。

早上八点钟,裹着浴巾的塞西诺关掉了平时的起床闹铃。

她该准备准备,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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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马书店在这座都市存在已久,原本只是一家随处可见的杂志摊,经过五代人的经营,已经变成了集出版、发行、销售一体的图书公司,拥有数家出版社和优路比安大陆境内的多家连锁书店。

这家位于萨黑尔塔合众国的老书店,是荷马家族的第一家书店,与其说是门店,不如说是荷马书店的品牌文化地标。

白色石灰涂刷的墙面、红褐色的古旧木质门窗是这家老荷马书店的标志,塞西诺每次来上班时,都会在这个街区口的三明治小店买一份早餐,配合着书店内提供的咖啡慢慢享用。

但是她今天没有买三明治,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同样是书店店员的妮奇疑惑地看着只喝白开水的塞西诺,猜测地问她:“你今天怎么了?昨天和那位帅气男士的高级餐厅约会不顺心吗?”

何止是不顺心。

塞西诺握着因热开水而具有热度的玻璃杯,突然想到昨天那个约会对象虽然是个四处搜罗图书、居无定所的商人,但他最近和荷马书店的业务往来很频繁,要让他看到亲手送进停尸房的人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解释成本实在太高了。

塞西诺只能对着这段时间相处得不错的妮奇扯谎:“倒不是因为昨天的约会。是我老家有些事,我可能要搬离这里了。”

唉,这份她目前为止做的最舒心的工作,还是没保住。

“怎么会,好可惜。”妮奇惋惜道,“不仅我会舍不得你走,店长肯定也舍不得。你可是我们书店的看板娘啊,你站在橱窗前能吸引多少路人走进店里啊。”

即使今日看上去无精打采、没怎么用心装扮的塞西诺,那侧梳的低马尾修饰下的白皙面庞依旧具有十足的吸引力。带着忧虑的蓝色双眼配上她白衬衫和藏蓝色长裙的搭配,烘托出知性又忧郁的气质。

妮奇真是怎么都看不够,以后上班真的要少这么一道令人心情舒畅的风景吗?

“我也希望能不走,可惜。”塞西诺露出一个勉强地笑,转移开这个话题,“后面的库房是不是有一些其他门店挤压的库存还没整理完?我今天去继续整理,店长到店时你帮我说一下我在后面就好。”

“好的。”

得到了妮奇的应答,塞西诺便拿了纸笔走向书店内部的库房。她准备一边点库存,一边把辞职信写好。

辞职信不难写,塞西诺在店长到店后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写好了,反倒是和店长你来我往地讨论去留问题花了更多的时间。

“真遗憾啊。”店长想想塞西诺在基准工作能力之外带来的客流量和销售额即将随她而去,就痛心,“怎么要走的这么着急呢,你做完这周,我可以按整月的工资发给你啊。”

“老家那边实在催得紧,明天一早的飞艇票都替我买好了。”其实是她刚刚躲在库房里打电话订的。

“哎呀,真是的。”店长不放弃最后一点希望,“老家的事情处理完,你再来店里入职啊?”

“处理完有机会的话。”塞西诺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真诚微笑,“一定。”

妮奇的脑袋就在此时从库房门口冒了出来,吓了已经有点PTSD的塞西诺一大跳。

好在她的脑袋好好地长在身上,那是妮奇探头出现的视觉效果。

“抱歉,吓着你了。”妮奇双手合十,“但店里来了一位客人要找书,我看了已登录的书籍清单上没有,就想是不是放在库房里。”

“有可能。”之前就理过库房的塞西诺问,“客人要找哪一本?”

“书名《糖果和疼痛的味道》,作者是特雷弗·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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