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朦朦抬头看向二楼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在想一件事,梁律师怎么和我第一次见面时,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梁呈微弓的身躯慢慢挺直,双手轻拍窗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眺望远方思考这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第一次给人的印象都是刻意,时间久了才大概清楚是什么为人。”
“不否认你说得有道理。”徐朦朦拖动院里的椅子坐下,看着前方摆放整齐的小盆栽,“其实我来到这儿也算是逃避吧!”
梁呈垂眸,霞光中她清丽的侧脸仿佛蒙上了一层忧郁,“来了这儿就别想那么多,一帆风顺的人生太少。”
“不过话说回来,”梁呈拇指指向后方,“床单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徐朦朦抬头瞪他一眼,没好气嘟囔:“知道了,比我妈还啰唆……”
“哎!”梁呈叩响窗框,“和你说件事,古侗村人都不知道。”
徐朦朦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事?”
“我们这儿其实隔音效果特别差,哪怕你说得再小声,只要挨着两家院子墙根偷听,说什么都能听见。”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梁呈哼笑,挺直的背又弯下,对着楼下的人欠揍地吹了一声口哨,“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能听见。”
“……”
徐朦朦人生经历的第一次社死,地址停遇小楼,周围四把椅子,正对面一排盆栽,它们集体可以证明:偷偷说的前提一定要对方不在。
“上来吧,我正好和你说说东西怎么用。”梁呈转身回了卧室。
徐朦朦认命叹了口气,扒开被风吹乱的长发,自认为很有气势地走进了屋内。当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时,顿时蔫了。
总有种往上走会踩空或者没注意腿卡进镂空的地方,怎么想都是要命的事。
徐朦朦不知道怕镂空楼梯属于什么病,网上对此解释很少,大概是太过奇葩,没人会在网上询问这类事情。
梁呈倚在二楼楼梯平台的墙面,悠闲自在看她墨迹不肯上楼,“徐女士,你该上楼了。”
这口气徐朦朦第一反应是大朗你该吃药了,第二反应是站在奈何桥的孟婆催着你赶紧喝完就走,别挡着后面排队的过桥。
“我这不是正打算上来吗,你着急就先回去,女生收拾东西会很慢。”徐朦朦扶着护栏踩上了第一层台阶。
“我听说,女生说不要其实是想要,你都怎么说了,那我肯定不能走。”梁呈特好心地上了一层楼梯给她让路。
徐朦朦好无语,这时候直男一点会死吗,就不能铁直的说一句:行,那你收拾吧。
情商偶尔低一点不是错啊!
梁呈站在楼上,看护栏上的手抓得泛白,眉心微微皱起,往楼下走。
他站定在她面前,身影将她笼罩。
“徐朦朦,你是不是怕?”
“……没有。”
“你知道嘴硬和逞强的区别吗?”梁呈突然问。
“你又想说什么?”
“前者是死要面子,后者是自己受罪。”梁呈扣住她紧握护栏的手腕,“坦诚一点,未必就是丢人。”
徐朦朦颔首不语。
梁呈见她垂着脑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别扭样子和梁夏闹起脾气来一般无二,大概女孩子都是这样吧,不管多大年龄,都有她们年龄段独有的小傲娇。
后半段的路程,徐朦朦是在梁呈提溜娃娃的轻松状态下走上了二楼。他掌心的温度灼得她手臂很热,却透着男性该有的安全感。
梁呈确定她没事后,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径直朝里面走,“这边是洗手间,里面基础设施都有,不过应该没你在家里的高级,但够用。”
徐朦朦慢吞吞走过去,探头探脑朝里面看,发尾扫过他的衣衫,彼此间的距离拉近,又缩了回去,站在他身后象征性瞧了一眼,点评:“已经很好了,东西我会用,谢谢。”
“卧室的话当初没做什么隔间,”梁呈从她身旁走过,逐一介绍,“晚上可以坐在这儿看古侗村后山夜景,那边正在改造,有夜灯。”
“二楼只有这一间房,当初没做隔断,采光看上去更好些,你觉得怎么样?”梁呈蓦地回头问她意见。
徐朦朦压根没怎么听,目光微侧,停留在楼梯方向。
“徐朦朦?”
“嗯?”
“重复一遍我刚才的问题。”
“我没听。”
我没听,说得理直气壮。
梁呈气笑了:“你如果是梁夏,我应该会动用武力。”
“打人犯法,你是律师,罪上加罪。”
“长大了,都知道和律师谈法了。”
徐朦朦走到他面前站定,盯着他仔细打量,倏尔越过他走到窗口前,看远处树木葱葱,周围被绿环绕的后山,“那边在建造新房子?”
“打算建造两层。”梁呈走到她身边,“一间茶室。”
“必须两层吗?”徐朦朦盯着远处,给出意见,“我觉得可以把后面架高,前面是一个弧形的平台,这样欣赏古侗村的景色更写实,不用透过玻璃或者窗户,看到的只是片面风景。”
“你之前学设计的?”
“我之前有写过一本小说,女主是设计师,那段时间查阅了不少有关建筑方面的书籍,略懂皮毛,和专业人士比差太多了。”
“你等会儿。”梁呈说完转身下楼。
徐朦朦听着耳边下楼的“咚咚”声,紧接着楼下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看样子是去拿什么东西。
屋内只剩她一人,干脆把床铺收拾好。
梁呈给她准备了新的四件套,这个牌子金女士经常买,就是她手上这款颜色有点偏男性风。
“要我帮忙吗?”梁呈把手机放回兜里,人站在楼梯口,“这个是新的,从南州带回来的,本来打算我自己用,都洗干净了。”
徐朦朦注意到他手里多了一个A5大小的本子,黑色壳面,看上去质感挺好,“你就是去楼下拿这个?”
梁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嗯,你不介意我问你一些事吧?”
“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那好,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徐朦朦举高手里的四件套,显而易见的提醒,“你刚才不是还催我把床铺收拾好?”
“我帮你。”梁呈把东西放在一旁置物柜上,抽走徐朦朦手里的四件套,“速战速决。”
徐朦朦刚想说自己一个人也行,眼前一片深灰,床单被大力扬起,从她的面前划过。
梁呈眼睁睁看着对面被床单罩住的人,想阻止却来不及了,憋住笑意,走过去查看,“没事吧?”
徐朦朦努力扒开笼罩在身上的床单,“梁呈,你是不是在外面使坏,我怎么弄不掉?”
两米五的床单饶是梁呈本人也得费点劲儿给它弄下来,更何况今天天热,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汗液,床单黏腻在肌肤上,一时半会取不下来也正常。
“我帮你弄,别着急。”
“我要是闷死了,金女士肯定找你狮子大开口,你就等着巨额赔款吧!”
梁呈拨弄的手停下,“你威胁我?”
“……没有。”
“那乖点,别动了,我帮你弄。”
“可是好疼啊。”
“不好意思,拽到你头发了。”
阿兰婶搀扶着周霜刚进院子,二楼传来的声音让她们俩人彻底愣在原地。
“阿梁和朦朦这是在……”
“嘘!”阿兰婶率先反应过来,粗黄的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周霜声音小点,“走走,我先带你回去,别让他们发现了。”
周霜尽量让自己不弄出声响,一瘸一拐努力想离开的背影看上去狼狈又好笑。
两人大大方方进来,鬼鬼祟祟出去。
等到了隔壁院,阿兰婶累得够呛,“幸亏我力气大,不然铁定让他们发现了。”
周霜坐在长凳上,思前想后觉得不妥,作势要起来。
“哎,你干什么去?”
“我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别是阿梁欺负人家。”
“哎哟,欺负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欺负。”
周霜不解:“什么意思?”
“刚才你不都在吗,那声儿没听出来啊?”阿兰婶一副早已看透的表情,龇着牙笑,“我就说阿梁这小子不对劲儿,打从朦朦过来,眼神就没离开过人家,平时和咱们都说不上几句话,今天可不一样,话多,人更勤快了,行李箱都亲自送过去。”
经提醒,周霜恍然明白,神色凝重,“可锦鸾婶子给我家阿梁介绍了一位姑娘,都说好了明天见一面,这和朦朦算怎么回事?别是我家阿梁这臭小子在大城市待着,好的没学会,学会脚踩两只船了!”
“周妹子你别激动,阿梁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绝对不可能做这事。”阿兰婶双手合十,恨不得去隔壁院当场撮合,“朦朦这女娃娃也不错,长得比锦鸾介绍的姑娘还漂亮些,又是大城市来的,细皮白嫩的,一看家庭条件就好。”
“兰姐,人家姑娘条件这么好,更不可能看上我家阿梁了,今天这事兴许是误会,咱俩知道就行了,人家大老远过来玩一趟,不能把人家名声害了。”周霜又叹一声,“这都叫什么事,等阿梁回来我非得说他两句!”
“你刚才还说就当这事没发生,现在又说等阿梁回来说他,这不是明摆着把事情挑明了说?”阿兰婶挪坐到周霜身旁,“再说了,锦鸾介绍的姑娘,明天见了面才知道有没有可能,万一阿梁不喜欢或者人家姑娘看不上阿梁,都是说不准的。”
周霜了然点头:“你说得倒也是。”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阿兰婶等人前脚刚走,后脚有人便进了院子,一前一后的功夫,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