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突突的阴郁蘑菇锁紧了伞盖,小心谨慎地保护小孢子。
“去哪儿!”项良恶声恶气,说话像骂人。
“去汴都!”小皇女踹一脚哥哥的腿肚子,“好好说话,小娃娃经不住吓。”
项良不敢置信:“你嗓门比我大,比我狠,你说我吓小娃娃? ”
小皇女歪脸,黑红脸蛋送到小娃娃嘴边。婵婵嘟嘴,啄一下。小皇女心里美的不得了,得意地瞥一眼哥哥,“婵婵才不怕我,喜欢我喜欢得很。”
这嚣张的劲劲儿,项良特想一脚踩到她的脸上,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就仗着婵婵有求于他,对婵婵予取予求。所以,婵婵有求于他,为什么不讨好他去讨好小混蛋?
想到一种“一个小娃娃都知道他受制于小混蛋”的可能,项良脸更阴郁了。
婵婵亲昵地蹭蹭湘湘的脸:“婵婵喜欢哥哥,姐姐也喜欢哥哥。”
小皇女被软软绵绵的小脸蛋蹭迷糊了,什么也听不到了,泡在蜜水里醉迷迷。
阴沉沉的郁气里豁然闯入活泼的暖光,项良的脚步都轻快了。
步入山洞,婵婵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白绒绒的巨雪雕。
项良:“想摸一摸吗?它们很乖。”
话落,项良喂食的手僵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妙,他竟然爱屋及乌的对小娃娃有了保护之心。
项良还沉浸在自己是博爱之人的震惊中,小皇女把婵婵塞到了他怀里。
项良看向怀里的小娃娃,宛若幼时生辰日姨娘送给他一只小白兔,他抱着小白兔,心里满是柔软。
小皇女两手自由了,一把拽过巨雪雕,捏住危险的尖喙,握紧能够撕裂野兔的腿,囚到婵婵手边,让婵婵摸毛毛。
项良看到妹妹竟然这么对待他的雕,分裂了,心还在温情脉脉着,表情逐步狰狞,“你放开它!你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这么对我的小雪雪!”
“小雪雪?”小皇女低头看看雕,惊讶,再抬头看看哥哥,嫌弃。
小雪雪不认识汴都的路,被项良带到汴都孵化的是小满满,小满满比小雪雪更大更白。
热腾腾的大火炕上,兮娘和柳娘写信,婉娉喂婵婵奶糊糊。
婵婵从小布兜里找出糖豆豆,偷偷喂小满满。小满满偷窥一眼项良,悄悄地叼一根白毛毛送给小娃娃,再啄走小娃娃手里的糖豆豆。
项良看过来,婵婵正专心致志地吃奶糊糊呢,小满满正目不转睛地看天呢。什么糖豆豆?不认识,不知道,没吃过。
眼睛余光看见了小娃娃和小满满地下交易的项良:有种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微妙不爽。
“婵婵,你知道小白兔的天敌是谁吗?雕!一口一只,一顿三只。”谁也别拦他,他是恶毒婆婆,专门拆散小两口的!
婵婵摸小满满的爪爪,小满满张开大翅膀抱小娃娃。一娃一雕相亲相爱,眼里完全没有项良这个第三者。
项良悲愤:“你找到巨雪雕最喜欢的小红果时,我就知道我失去了小满满。”他的人找了整整两年,只从松鼠洞里找到一个小红果,她两个时辰就有了整整一瓦罐的小红果,他能不生气,能不嫉妒?
婵婵爬到床边,打开瓦罐盖子,从里面抓出一把小红果,送给湘湘哥哥。
“给我的?”
“给哥哥。”
项良手里握着小红果,眼睛褪去了伪装的颓郁阴暗,驱散雾霾,露出真正的他,欲摧毁一切的狂癫。
他看着她,无声,眼底万鬼悲鸣。
小娃娃蹒蹒跚珊站起来,像抱住半夜失眠的哥哥那般,抱住他的头,轻轻地拍一拍,“乖哦,不怕。”
万鬼沉寂。
雪茫茫的天地之间,小满满翱翔,腿上绑着小娃娃的信,爪爪上抓着小娃娃的糖豆。
衣衫褴褛的乞丐端着破碗蹲到长公主府门口,老门房看到乞丐心里叹息苍天不仁,三年干旱,涌入汴都的灾民增多,今年冬天却不见一个灾民,都冻死在了路上。
老门房关门插上门闩,回屋翻找出旧袄,临出屋时看到桌子上的甜点,长叹一口气。
穆月家人给穆月的包裹都是他经手的,汴都和北疆的路被大雪断了,穆月送给家人的包裹堆满了他的大半个房间。穆月家人越是没有消息,穆月的包裹越多,以前是固定一周一次,现在一天一个包裹。每次穆月把包裹交给他时,他看着穆月哀求的眼神都不忍拒绝。这小半个月都是长公主泪潸潸地转送包裹。厨房的婆子说,穆月已多日未食。人不吃饭怎么能行,人都是靠一口饭活着。
老天爷不管凡间的事儿,地府管不管?他以后不拜神了,只积阴德。穆月活不过这个冬天,门外的乞丐也活不过这个寒冬。穆月这样的小身板挤不过其他的鬼,乞丐吃了穆月亲手做的甜点也能在奈何桥上给穆月让让路。
“放的时间太长,咬不动。”乞丐穿着老门房送的旧袄,还挑剔甜点太硬。
“放了大半个月。”老门房倒一碗热水给他。
乞丐吃饱喝足,从怀里掏出信给门房。信封上一只抱着灵芝的小兔子印章。
老门房手抖,碗摔在了地上。
老门房激动不已,也没有失去平日的谨慎,关上门,插上门闩。他年纪大,跑不动,也不放心把信交给小门童,尽可能快些走。
这信是一条命啊,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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