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芦名觉得自己挺敢想的。
钵迁氏的外样大名,是个成年许久的大贵族,而水户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两边风马牛不相及——
就别说及不及了,水户从小到大连族地都没出过,她倒想传风闻,她有那渠道吗?
老头失笑之余,心底依旧隐隐不安,毕竟扪心自问:
她真的没有吗?
族人归家那天,她连亲爷爷都不看,跑去后山围观行商收草药——
就问这股子韧劲是遗传了谁的?
当天晚饭。
漩涡芦名下意识的打量起了认真吃饭的小孩,一看看半天——
别的不说,她这挑食问题挺严重的哈?
漩涡水户不吃萝卜,不吃芹菜,不吃姜蒜,还不吃鱼。
咸菜不吃冷的,腌菜不吃甜口,烧肉不吃肥肉,鸡鸭还不吃皮。
因为挑菜时的表情过于孩子气,别说搞事的线索了,漩涡芦名一顿饭看下来,连原本的怀疑都给打消了不少。
这一年,漩涡一族没有按时踏上战场。
年底,大庆贺礼。
涡之国的大名府张灯结彩,来往的车马摩肩擦踵,整整占据了一条主干道。
以漩涡芦名为首的一众青壮族人,以家臣的身份,出现在了钵迁氏外样大名的侍从队伍。
说是来道贺的,实则是叛乱。
叛乱必然要死人。
在年轻的外样大名心中,成就这番大业的主力,是他,他竭力供养的私军,还有他花了大力气,才收买下的兄长心腹。
至于忍者——
传闻中的忍者,只出现在大国战场对峙的最前沿,对远离大陆中心的涡之国来说,那些移山填海的传言,比“长寿村”这个概念还不靠谱。
他拉拢漩涡,比起要这些人动手,不如说是陡然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后,既垂涎又忌讳的、想要保证涡之国内最强武力在自己手上。
再加上真碰到时,自己稍一威胁他们就就范了,在年轻的贵族领主心里,他们和府里的武士浪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战斗力?
战斗力超过某条线后,就是纯粹的数字了,这个世道,上等人生来就是做上等人的,再能打,见到了他们不还是要躬身行礼?
叛乱当晚,是这位信心满满的领主,第一次见识到忍者是怎么战斗的。
结果……
结果也就那样吧。
漩涡本身并不是一个画风酷炫的忍族,何况打的还是普通人,整场叛乱都很朴实无华,外样大名虽然对诸多忍术稍显惊诧,但惊的也不太多。
天亮之时,叛乱结束。
对外说法,是年迈的涡之国大名误食了生冷的酒菜,意外之下突发心悸,抢救无效后,原地狗带了。
——因为孩子们都还太小,大名念及国事繁重,不免多有斟酌,然后将国主之位,托付给了自己正值壮年的弟弟。
反正别管死了多少人吧,官面上就是这么个口径。
漩涡一族成为涡之国大名府守护忍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大陆各国的首都,送这样一份糊弄人的讣告。
讲道理:“还挺简单的。”
说话的是漩涡姑婆。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驰骋沙场,年纪大了在家里管账,大风大浪见的多了。
虽然现在这个主公,仿佛一直在用对待武士的方式,对待他们这个忍者家族,但——反正呢!
他们也没当过守护忍,流程大差不差就行了,跑腿就有钱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新大名上位后,断断续续折腾了整整一旬,终于给漩涡家,传来了一道明确的命令。
他想召漩涡水户进宫城,做公主的姬武士。
“姬武士?”
“就是女性的武士,嘛,和家忍差不多一个意思吧。”
姑婆解释说:“贵族的小殿下们身边,一直都有照顾起居,贴身护卫的人。”
“水户去了,正好和年幼的公主一道长大,还能培养出少年情谊,大名此举,应当是想表达信任吧。”
旁边漩涡芦名嗤笑一声:就外样大名那个性子,说他是想要人质还差不多。
显然,漩涡水户和她爷是一条思路的。
小女孩靠着姑婆的手臂,盯着文书,不太高兴的说:“我没想过一直当人质哦。”
芦名:……
芦名心说没想过一直,想过暂时?
——所以上次你就是自己跑出去的对吧?!
那边厢,姑婆显然把这句话当做了孩子气的抱怨,还挺耐心的想教一教她。
“这是一种交换,”老太太试图说的温情一些,“主仆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公主接受你的保护,等于把性命交到了你手上——”
“可是我并不稀罕她的命啊。”
哇塞干活就算了,还要因为你肯交付信任而感恩戴德,给你脸了?
小女孩神色不变,用平平无奇的话语打断了说教。
姑婆:……
姑婆直到此时,依旧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只是好笑的拍了拍她,说:“可不能这样说话啊。”
她稍微郑重了一点:“那可是公主殿下呢。”
“公主殿下……”
漩涡水户含含糊糊的“咦”了一声,“我不也是公主吗?”
“这不一样。”
姑婆更好笑了,开始细细跟她解释:
首先,姬(ひめ)只是一种称呼,不止大名的女儿,高位公卿其实也可以用。
这年头有姓氏的就不可能是庶民,漩涡作为忍界大族,这么叫她确实无错。
“但大名的公主,正称其实是王女(おうじょ)来着。”
“这是法礼,也是贵族间父母姻亲、血缘伦常之下,定了正式封号才有的称呼。”
说到这里,老太太笑着撸了把曾孙女的丸子头:“这个东西还挺严肃的,和恭维我们时喊的‘公主’不一样呢。”
“这样啊。”
漩涡水户露出了一点点沉思的表情。
坐在旁边的漩涡芦名:……
他觉得这个表情好他妈的似曾相识——
自己当初跟她说必须做忍者时,她貌似也是这么个表情!
反正最后漩涡水户没有去。
三岁多到底是小了点,姑婆后面挺郑重的回复了大名夫人,说孩子现在还没提取查克拉,无论如何长到四岁上,大名且等一等吧。
大名夫人还算体贴的答应了。
搭台子唱戏,讲究的就是个你来我往。
大名府发布这命令,说明相信漩涡一族;
漩涡一族虽然暂时推拒了,但为表忠诚之心,表明是真的因为孩子年纪小而非有意推辞,免不了大张旗鼓的、给漩涡水户安排一些未来姬武士该掌握的相关课程。
比如照顾公主起居时,烹饪缝纫的小技巧。
忍族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当忍者,很多女性是基本不上战场的,姑婆寻思着这些也算新娘课程,就算不为了公主学,将来嫁去千手也还是要学的。
早学晚学都得学,顺便吧。
只有漩涡芦名,在一派风平浪静中,莫名感到一股子心惊肉跳。
他后头专门去围观过水户。
她上课还挺认真的。
不过和想象中的烹饪不同,芦名去的那天,漩涡水户正在学习处理草药。
她安安静静的看着书,猝不及防就问:“相克的草药做成药膳,真的能吃死人吗?”
老师不以为然,只有漩涡芦名没由来的一哆嗦。
不过细思恐极的也就这样一句话。
后头水户似乎是放弃了类似的想法,完全没在草药上死磕,反而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和教授自己“新娘课程”的姑姑们相处。
她尤其喜欢其中一位棕色头发的女性,时常盯着对方发呆。
姑婆偶尔来检查,看到了也挺惊讶,免不了要问:“水户为什么喜欢她?”
棕色头发,显然是外族混血,和嫡支关系远,说好听点,是远房的姑姑,说难听点,不过就是边缘化的族人。
结果女孩坐在廊下,细声细气的说:“这个姑姑最漂亮。”
一旁的漩涡萘萘须噗嗤一笑:“哎呀哎呀,水户还知道什么是漂亮呢?”
都说小孩子不懂美丑,这次却是验证了一番——
漩涡一族美人不少,单给她上课的这些人里,就有好几个比棕发女人更漂亮的。
女长老俯身低首,揉了揉水户的发顶,逗她道:“水户说说,那姑姑漂亮在哪啊?”
水户说:“那七个人里,她看远方的眼睛最亮。”
漩涡萘萘须:“唉?”
女长老没明白这是在夸什么,彼时,就连漩涡芦名,都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偏爱。
时间匆匆过,又到了一年三贺日。
这是涡之国大名上位后的第一个新年,在各方授意下,庆典格外隆重,大名有意与民同乐,光宴会就开了七天。
漩涡一族受邀进入宫城。
姑婆寻思着大名夫人可能会安排水户和公主殿下见面,于是将跟随的人手分成了两拨,男的跟着芦名走,女的跟她,然后又专门安排了个大人,就近照顾水户。
意料之外又清理之中,这个照顾的人选,落在了棕头发姑姑身上。
因为水户还挺听她话的。
漩涡芦名当了几十年忍者,阴谋诡计提刀砍人都还行,但觥筹交错时就有点不适应。
老族长板着架子硬撑,撑到三贺日结束,出宫城时路过夹道,意外发现了漩涡水户。
她坐在建筑边角的栏杆上,安安静静的抱着个球玩。
老头有一瞬间觉得这场景阴森极了,下一秒立时皱眉,上前抱住小孩,然后问:“姑姑呢?”
水户反手就把球丢掉了,显然并不在乎那个。
她侧头,靠在芦名的肩膀上,平平淡淡的说:“姑姑有事要去做呐。”
这话听着就很敷衍。
漩涡芦名眉头微皱,心说那位侄女明明是讨了水户的喜欢,才得到了参加年礼的机会,怎么能用这样儿戏的说法敷衍孩子,然后自己去玩乐呢?
但那到底是族人。
不止是族人,还是小辈,宫城本身是安全区,到处都有人,不耐烦带孩子时溜个号,他也不好当个什么大事说。
老头抱着孙女,一边走,一边寻思着该跟姑婆告一状了。
他想的挺好,但事有意外。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名夫人,还有那位小公主,都出乎意料的喜欢水户,隔三差五,就招她入宫城说话。
至于水户本人……
她也没说自己高兴是不高兴,反正每次都去了,偶尔还会住个三五天的。
陌生的地方,更需要熟悉的人,水户远比芦名想象中要黏那位姑姑,几乎每次都要她陪着。
老族长原本还有点斤斤计较下的心思,后来看多了,反而挺心疼侄女的——
宫城里规矩毕竟多,水户还从不有话直说,她一个年轻女孩,这活儿干的也挺不容易的。
然后不过区区三个月,漩涡芦名就被打脸了。
姑姑怀孕了。
是的,你没看错。
族里正经职务是照顾小孩(特指漩涡水户),主要工作场所是宫城内部的那位棕色头发的漩涡姑姑,未婚先孕了。
姑婆原地气死。
老太太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漩涡的血统特性,注定了怀孕是个很严肃的事情。
过去就很可能遇上别有用心的坏男人了,现在这个大环境,还可能牵扯到贵族!
说难听点,漩涡家到现在,连家忍都没做明白,定位正不上不下呢,偏偏出这事——
唉!
五个长老坐成一排,面无表情的看着姑姑头发散乱的哭。
经过第一轮排查,族里是没问题的,长老们现在的重点,是质问她和哪位贵族有了私情?
她不说,就哭。
漩涡一期头疼的要死,说:“实在不行问水户吧,她不一直是跟着水户出入宫城的吗?”
听到水户的名字,漩涡芦名久违的一哆嗦。
等等,这事是不要有哪里不对了?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姑姑肚里孩子的爹,是一位住在宫城偏僻屋室里的御曹司。
这里的御曹司是种尊称,指尚未独立的贵族之子。
姑姑这位更特殊点——
他是先代大名的妾生子。
他妈原本要从媵妾,变成有名分的侧室了,无奈新年诏书还没宣读,大名先让弟弟给捅了。
因为本质是篡位,外样大名上台后小动作可不少,他哥那些出身高贵的儿子,都被他有一手没一手的打发掉了,唯独这个出身低下的,至今养在大名府里,做一块遮羞布用。
这身份可太敏感了。
姑姑还在哭,室内的空气却免不了凝住。
半晌后,长老黑着脸捏了捏鼻梁,断言:“和那样的人有牵扯,会让我们丧失大名的信任!”
“大名本身就不怎么信任我们吧,还有结界漏洞的事……”
“那不是更要在意大名的看法了吗?!”
漩涡朝夕懒得吵架,当下直指问题核心:“那现在是要让她堕胎吗?”
漩涡夫介:“你确定只堕胎就够了?”
这种情况下,心狠点,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投名状。
今天把人毒死,明天一尸两命的摆去大名面前,这才算是切割的够干净。
但是:“为什么要杀了弟弟呢?”
慢吞吞的女童音陡然插|入争吵,漩涡水户抬手一指姑母:“姑姑的孩子,我应该是叫弟弟的吧?”
姑婆:……
姑婆一瞬间连大家在吵啥都忘了,先是震惊了下:之前问问题就算了,大家都开始聊正事了,怎么还没把水户抱走?
然后她突然更气姑姑了。
“你都跟小孩子胡说些什么了!?”
老太太声音都在发抖,指着下方掩面哭泣的女人,恨声道:“你私会情夫,难道是打着看护小孩的旗号不成?”
不等姑姑回答,她又反手砸了下案几:“你想没想过,如果事发,水户也要受牵连?”
水户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问:“什么是牵连?”
漩涡朝夕坐的离她近,正想解释呢,小女孩却说:“会说‘牵连’,是因为有人犯错了吧。”
“谁犯错了?”
“姑姑吗?还是姑父?”
漩涡夫介:“那算什么姑父,他——”
“他说自己是贵公子哦。”
小女孩天真的眯起眼睛,“姑父还说过,他是大名的嗣子,是国家原本的主人,说他得回大名之位后,要把整座北岛给我呢。”
“异想天开!”
漩涡夫介忍不住呵斥出声。
但水户说话的时机太妙了,话音才落,他就感受到了室内突然转变的气氛。
平心静气,想一想。
钵迁氏外样大名和年轻的御曹司,哪个更顺眼?
漩涡夫介莫名感觉选择已经恰到好处的摆在了面前,似乎连他思不思考都不是很重要了。
男人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外样大名毕竟有突破我们族地结界的手段……”
漩涡萘萘须:“我们现在已经不住族地了哟。”
漩涡一期:“说是投鼠忌器,但现在没有鼠,也没有器了唉~”
漩涡加贺谷眉头微皱:“我们年前才认下主公,这么快生二心——”
“什么是主公啊?”
慢吞吞的童声再次响起。
漩涡水户无所谓的打断了大人们的争论,状似无意道:“主公指的是需要下跪的对象吧?”
“就像爷爷对待大名,我对待那位王女?”
“水户!”
“我就是不想跪嘛。”
小孩子说话直白,句尾肆无忌惮的拖出了些长音,十足任性道:“比起大名,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姑父。”
“做什么家臣啊——”
她不高兴的说:“姑父都已经是姑父了,继续做亲戚不好吗?”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五个长老,一个族长,连带族里辈分最大的姑婆,七个大人,一起陷入了沉思。
这一晚,主宅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大家都心思纷乱,最后干脆又投了次票。
结果六对一。
唯一的反对票是姑婆投的。
老太太觉得这事赌性太大,一年前才换国主,一年后又来吗?
你们是见过那御曹司还是怎么的,一个两个对他这么大的信心?
“那几个就算了,芦名你怎么回事?”
族长不该凡事多加斟酌,以稳重为主吗?
姑婆的眼神写满了斥责。
漩涡芦名:……
漩涡芦名主要是寻思着,这事,打从一开始,它可能就不是个意外。
挑中人选,内外串联。
无声无息的培养感情,再落实到肚子里的骨血。
这老多的前置工作,人家都花心力给做完了——
事到临头,需要我们跳反一下而已,再哔哔,就显的不是很礼貌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式书只提过漩涡一族的“长寿村”。
设定里,一国一村是千手柱间搞的,有木叶后,其他国家纷纷效仿,所以涡潮隐村成立应该在木叶之后。
木叶用漩涡做标志,也是漩涡芦名和千手柱间结盟(这个tv有图)后才定下的,所以这边跟原作走,漩涡不是涡之国王室,我要花点篇幅,写一下篡位的过程,毕竟是写在文案里的宫斗嘛。
下一更后天,我算着三万字上榜,这章其实也应该12000字的,半道给截了,不过这样用存稿的话,能续挺长时间。
最后惯例求留言,诸君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