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你好些了没有?”杨氏坐在床边,低声问道。
沈秀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嗓音沙哑,“好些了。”
“若哪里不舒服了,便叫我一声,娘先去磨豆腐了。”
“好。”
待杨氏离去,沈秀捂住额头,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穿越了。
被肖红一棍子打死后,她便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上未曾存在过的架空王朝西陵。穿到了和她同名同姓,容貌都一模一样,甚至连性子都很相似的原主身上。
原主年十五,乃家中独女。爹娘在锦州城以卖豆腐为生,因做的一手好豆腐,家中生意不错,是以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整理着原主的记忆时,沈秀听到外面响起她爹骂骂咧咧的声音。
“个死丫头片子,大热天的还能染上风寒,还得花钱去抓药,惯能花钱的赔钱货!”
是她爹沈有财抓药回来了。听着沈有财骂骂咧咧的声音,沈秀嘴角一扯。
沈有财重男轻女,并不喜欢她。他一直盼望着杨氏能再生下一个儿子,然杨氏自生了沈秀后,总也怀不上。故而,沈有财更不喜欢沈秀了。
原主总和沈有财吵,说他凭什么重男轻女,女子凭什么不如男子。她是女子,也能给他摔盆子。
沈有财说不过她,便胡搅蛮缠骂她骂得更狠。不过沈有财虽然骂归骂,却不动手打人,只过过嘴瘾。
屋外头,杨氏把药接过来,“你别这么说秀秀,她都生病了。”
“花了老子这么多钱,说两句怎么了!”沈有财粗声粗气,又开始骂起杨氏来。
骂杨氏肚子不中用,生不出儿子来,骂她断了他们家的根,以后没儿子给他摔盆子。
杨氏哭哭啼啼。
“哭什么哭!晦气!你若再生不出儿子来,我便休了你!”
杨氏捂住嘴,边流泪,边去煎药了。
沈有财啐了口唾沫,转身便回了屋,看都不去看沈秀一眼。
沈秀躺在床上,眉心紧蹙。
几个时辰过去,杨氏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药,“秀秀,快些将药喝了。”
汤药很苦,比现代的中药要苦得多,苦得沈秀舌头发麻。她干呕几下,实在喝不下去。
“良药苦口,快些喝完,喝完了就好了。”
沈秀屏息,想象着碗里的汤药是可乐,一口气全部灌进肚子里。
刚喝完药,一本书从天而降,落于手中。她愣住,“这是……”
“秀秀,怎么了?”杨氏似乎并未看到沈夏手里的书。
沈秀试探性地道:“娘,你能看到我手里的书吗?”
“书?什么书?秀秀你这是病糊涂了么?”
“是有点糊涂了,我先睡会儿。”
杨氏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关门离去。沈秀立刻起身,看了看手里的书。
这是一本现代出版物。
“攻略病娇后我死遁了?”沈秀轻声念出书名。
翻开书页,看到书里的“西陵王朝”时,她讶然。西陵王朝?不正是她如今所在的王朝?
这是一本言情小说。小太阳女主穿进书里,攻略病态偏执病娇男主,攻略完后女主死遁回家。
因为女主的死遁,男主发大疯要灭世之时,女主又穿回来,和他快快乐乐he了。
看完大半本小说,沈秀确定了一件事。
她大约是穿进了这本书里。穿成了书里的路人甲炮灰。
只是因为女主觉得她长得很像她在现代的表姐,便在人群中多看了她几眼,她就被男主杀了。
男主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强到令人发指,女主只是多看别人几眼便受不了,便要发疯杀人。
沈秀摸摸自己的脖子。她不理解,并大为震撼,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病态的爱?
女主又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病态的男主?
男主说得好听是病娇,说得难听,便是疯批变态,还是个优雅的疯批,很有礼貌的变态。能一边笑着杀你,一边对你说抱歉的那种。
后半部分她没看完。书写到一半男女主就he了,后半部大抵就是他们甜甜蜜蜜的日常了。
皱着眉合上书,她又摸摸脖子。她死在男主手下,脑袋与脖子分离,死状很惨。
只要避开与女主见面,她就不会死。思及此,她松下一口气,对于死亡的恐惧消散得一干二净。
两三日过去,玫瑰色的晨曦爬进窗台时,沈秀苏醒。
醒来,便听到外头沈有财的辱骂。无非又是骂她赔钱货,骂她娘肚子不中用。
这几日沈有财未踏进她房中一步,似是唯恐她将病气过给了他,对她避如蛇蝎。
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沈秀起床穿衣,走出屋子。
院子里,杨氏在院边灶屋弄早食,沈有财在磨盘前磨豆腐,边磨边骂,似乎不骂人,他这豆腐就磨不下去。
杨氏发现她,立刻过来扶住她,“秀秀,你怎么起了?身子好些了?”
“娘,我已经好全了。”
沈有财粗声道:“再不好全,咱家家底儿都能被你赔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娶个媳妇儿生不了儿子,生个女儿也尽在赔钱!我————”
在与沈秀对视上后,沈有财的辱骂声戛然而止。
杨氏奇怪地看了沈有财一眼,怎么不接着骂了?若是以往,沈有财这时候会骂得更狠。
沈有财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没说完的刻薄话全部吞了回去。他看了看沈秀,接着低头继续磨豆腐,不再骂人,若被人封了嘴的鹌鹑。
沈秀并未在意沈有财的异状,“娘,我饿了。”
“等你爹磨好豆腐,咱就吃饭。”
家里沈有财为大为尊,他说吃饭时,才能吃饭。沈秀捂肚子,也不知沈有财何时才能干完活。
“秀秀,你再去躺会儿,等你爹磨完了豆腐我叫你。”
沈秀点头。
忽然,沈有财扔下豆子,“吃饭吃饭!”
杨氏惊讶,“可你豆腐还没磨完。”
“我饿了不行?”
“行,行。”杨氏赶紧去张罗。
早食是豆花和炊饼。母女俩吃的是素炊饼,沈有财吃的是肉炊饼。
沈秀目光落在沈有财手里的肉炊饼上。
沈有财:“看什么看!”
沈秀直言:“我也想吃肉炊饼。”
“个死丫头片子还想吃肉炊饼?我————”沈有财又突然止声。
下一瞬,他把一个肉炊饼扔到她碗里。
沈秀和杨氏很是惊讶。惊讶过后,沈秀拿起肉炊饼,一分为二,她一半,她娘一半。
沈秀啃肉炊饼啃得香,沈有财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沈秀抬首,“谢谢爹。”
闻言,沈有财又变成一只鹌鹑,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
用过早食,沈有财出门卖豆腐。杨氏对沈秀道:“你爹今日也不知怎的了,有些奇怪。”
沈秀并未在意沈有财今日奇怪的地方,只道:“娘,你想与爹和离吗?”
“你胡吣些什么,怎么又提这事?我从未想过这些!”杨氏反应很激烈。
原主也劝过杨氏很多次,希望她能和离。但杨氏不愿和离。
“爹对我们不好,成日成日骂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你受得了吗?”
“这也是怪我,怪我生不了儿子。原先你爹也不是这样的。”
“错不在你,娘,错在爹,你没有任何错。”
杨氏眼里沁出泪,沈秀握住她的手,“娘,你真不想与爹和离?就算与他和离了,咱有手有脚,也能活下去。”
“娘……娘不想与你爹和离。”
沈秀沉默下来。
“秀秀,你快回屋躺着,小心吹了风,又起了病。”
葫芦街街心,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店铺鳞次栉比。
卖炊饼的,卖水饭的,卖酥酪的,卖樱桃煎的,卖旋煎羊白肠的,卖各式各样吃食的商贩,大力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沈有财坐在自家豆腐摊摊位前,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前方有店家在熬肉,见他一眨不眨瞧着,便扯着嗓子喊道:“可要来一碗?”
沈有财摆手,继续心不在焉发怔。
脑海里闪过沈秀苍白憔悴的病容,又闪过她馋肉的模样,他抿紧唇。
收摊之后,沈有财去割了两斤羊肉。
得知沈有财买了羊肉,杨氏道:“怎的买了羊肉?”
羊肉比猪肉贵,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了两回。猪肉倒是三五日能吃上一回。
沈有财:“晌午做羊肉索饼吃。”
杨氏虽心疼钱,但心底也有几分欢喜,秀秀才病愈,吃羊肉最是滋补。这会儿买了羊肉,正好可以给她补补。
沈秀躺在床上,发现沈有财在门边探头探脑,她出声,“爹?”
被发现之后,沈有财清清嗓子,走进屋,“死丫头……秀丫头,你这病……好些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沈有财竟关心起她的病情来了?
“好得差不多了。”
沈有财嘴巴张了张,似乎不知说些什么。便没再多说,别别扭扭走出屋子。
熬得香喷喷的羊肉鲜味窜进卧房,沈秀饥饿顿生。不多久,杨氏便喊着吃晌午饭了。
热腾腾的索饼(汤面)里,堆积着软嫩的羊肉,面汤上漂浮着一层金色油花儿。沈秀迫不及待动筷。
羊肉鲜嫩,面条筋道,汤汁鲜美,沈秀惬意地弯起眸子。
见她眼角浮出笑意,沈有财不知不觉也扬起嘴角,他把碗推过去。
沈秀:“干什么?”
沈有财别着脸,“肉太多,你挑些去。”
沈秀才不客气,立即挑了两块肉。
“再挑些。”
她依旧没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