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武馆的地方很大,虎爷爷很高兴,早就收拾好了给孩子们的住所。

虎爷爷本想让三个孩子跟他住在胡同里的家中,但冬树自告奋勇,说要带着弟弟妹妹住武馆,正好晚上看门。

这样子,她便觉得还有些用处,心里能舒服一些。

武馆的房间很多,虎爷爷大方地收拾了三间出来,一人一间。小花相当高兴,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呼啦啦跑了好几圈。

晚上,虎爷爷把阿丁、阿呈叫过来,一起在武馆吃了顿饭。

饭菜很丰盛,还有几个来武馆练拳的小伙子送来了不少好东西,他们吃得高高兴兴。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三个孩子便挨个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花兴奋地挥手:“姐姐,我去睡啦!”

她很高兴,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冬树看着她,本来想说,要不要一起睡,她担心小花害怕,但看到小花这副模样,她就没说话。

冬树想着,小花和既生总是要独立的,说不定这就是个很好的开端呢。

但是到了半夜里,冬树睡得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隐约听到了可怕的呜呜声,她睁开眼,在月光下看到了一张哭到扭曲的小脸。

小花头发散乱,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像个小蜘蛛一样,拼命扒在窗户上。

冬树的心脏骤停。

片刻后,她才缓过来,打开了房门,将小花抱了进来。

小花已经哭得嗓子嘶哑了,现在偎在冬树的怀里抽泣。冬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觉得现在让小花自立,也许是有些早了。

好不容易将小花哄睡之后,冬树悄悄从床上下来,掖了掖被子角,她轻轻出了门,去了既生的房间。

既生睡得还好,冬树站在他的床头,将他的被子拉了拉。

她有些担心,于是轻轻将手放在既生的额头,确保既生一直将被子盖得很好,没有着凉。

在她触碰既生额头的时候,既生睡得仍然很踏实,冬树确保一切无恙,便悄悄退出了他的房间里。

冬树走出去之后,床上睡着的既生却睁开了眼睛。

他也一直没有睡着,特别是刚刚小花那么吵,哭哭啼啼地跑过去,更是让他无法入睡。

新的环境,新的房间,他也有些害怕,也想和小花一样,去姐姐的怀抱中安然入睡。

但他不能。

他和小花不一样。

他不是姐姐的亲弟弟,身体还有残疾。他得更有用一些才行,即使在这个房间里怕得不得了,他仍然要坚持着,让姐姐知道,他是个有用的孩子。

但冬树刚刚来了那一趟之后,慢慢地让既生害怕到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姐姐记得他,姐姐就在不远处,这种安全感慢慢将新环境带来的恐惧感慢慢冲散了。既生再次闭上了眼睛,既然姐姐就在附近,那他就不再畏惧了。

片刻后,房间里终于有了均匀的呼吸声。

既生只用了半个晚上便彻底习惯了这个新的环境。

但小花不行,小花直接选择了放弃。

她开始耍赖皮:“其实小花不需要自己的房间。”她理直气壮:“我还没上学呢,没上学就是个小朋友。”

似乎有些道理。

所以,归属于小花的那个房间就暂时空置了。

既生吃着饭,对不要脸的小花表示了鄙夷。但他克制地没有和小花吵架,今年九月份他就要上学了,才不能和废物小花争论呢。

虎爷爷给既生准备了上学所需的东西,本子和笔,还有一个新书包。

但冬树不想一直花着虎爷爷的钱,现在她身体便壮实了不少,也已经八岁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自然还是玩乐的年纪,但她是一家之主,就到了挣钱的时候。

虎爷爷是不想同意的,但自从冬树提出要挣钱之后,虎爷爷瞅了她很久。他知道冬树主意大着呢,他拦也拦不住。

“你要做什么总得告诉我,”虎爷爷好声好气:“不然我再每个月多给你点零花钱怎么样?”

“我做的不辛苦,”冬树掰着手指头:“我听说蔚市外面有小山,旁边就有大路。”

“我是从山里来的,知道怎么从山里找东西,我找到了以后就在路边卖。”

虎爷爷觉得也行,蔚市外面的山不危险,没有野兽,还不如同意了,让冬树在自己这儿过个明路,不然她自己偷跑出去更危险:“那你不用天天去,想去了去一趟就行,别在外面太久。”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冬树每个月都抽出几天的时间,坐公交车去郊区。

郊区有很多村民,早就有人开始做她想到的这点小生意了。山上每个时节都有不同的野果子,现在还没到夏天,是紫泡子和五月果的时节。

这些果子农村出来的孩子小时候都吃过,但产量少,没办法种植,路过的人愿意花点小钱尝一尝。

山不属于哪个村,没人管冬树。她在山上找了许久,跨过荆棘和断木,才找到一些野果子。她尝了尝,味道还可以,于是摘了不少成熟的,放在书包里。

她怕压坏,书包里早就放好了一个铁盆。

等她摘好,就到了山下,和同样等在路边的村民一起,将东西摆出来,等着路过车辆的眷顾。

旁边的村民看了她一眼,确定自己不认识,应该不是自己村里的。村民有点想将她赶走,但看了她几眼,东西不多,又是个子不高的小姑娘,也就算了。

这是冬树第一次来,她没什么经验,忘记带装野果的盒子或者袋子了,她问了旁边的人,没人愿意卖给她,幸好她带了作业本。

作业本挺贵的,但她没有办法,只能珍惜地撕了几张纸,折了纸碗,然后将野果放了进去。

冬树到的早,等了一会儿,路边才开始有车经过。

车经过的时候,两边的人便开始叫卖起来:“山上的新鲜果子啊!好吃不贵!”

终于有车停了下来,随机找了一个村民问:“多少钱啊?”

村民立刻回答:“两块钱一份!”

价格有些贵,能在城里买水果店里的好水果了,但能开车的人都不差这点钱,副驾的女人便伸出手,递出两个硬币来,拿走了一份野果子。

冬树看了会儿,认真学着他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没多久,又来了一辆车,车主将窗户摇开,带着笑和副驾的人说:“尝尝这地方的特产。”

司机和副驾两个人笑嘻嘻地说话,很明显都不是本地口音。

“多少钱啊?”

被问到的村民立刻回答:“四块!”

这价钱有点贵了,司机略一迟疑的时候,村民马上接了话:“这东西难得啊,外地都没有的。”

司机没多想,爽快地将钱付了。

冬树有些明白了,这是看人下碟啊……

她安安静静的,东西也不多,这么小的孩子蹲在地上,不引人注目,显得有些可怜。这一天她只卖出去一份果子,还是有人看她可怜,买了别人的又买了她一份。

第二次来的时候,冬树便做好了准备,拿了袋子,也带了既生和小花。

她去上山采果子的时候,既生和小花就站在路边帮忙装果子,比上次多多了。三个孩子站在路边便比之前显眼,即使不叫卖,也有人能注意到他们。

他们生意好了不少。

“多少钱?”

“两块。”冬树回答的时候,既生和小花便准备好了,一个收钱,一个递果子。

他们生意一变好,便引得周围的村民注意了,没多久,他们便听出来这三个孩子的不同:对于本地口音和外地口音,他们卖的都是一个价。

“傻子……”有人说,声音挺大,没有刻意遮掩。

既生和小花听到了其他人卖的一样的果子,对不同的人能叫出来不同的价,最高能到十块,但他们的果子,一直都是只卖两块。

小花小声问:“姐姐,我们是不是也能卖贵一点啊?”

冬树半蹲下来:“可是为什么要卖贵一些?”

小花愣了愣:“……因为有人穿得很好,看起来很有钱。有些人是其他地方来的,不知道应该是什么价。”

“他们穿的好,他们有钱,和我们的果子有什么关系?”冬树的语气板板正正:“难不成他们穿的好,我们卖给他们的果子就比之前的果子好很多吗?”

“他们不知道应该是什么价,我们就卖贵一些的话,这和骗人有什么不一样?”

小花呆在原地,既生看了她一眼,继续帮着姐姐忙碌了。

“那,那其他人都在骗人啊?”小花声音小小地问。

“小花,”冬树郑重告诉她:“不管其他人有没有骗人,我们没有骗人就好了。”

“我们要做好孩子啊。”

小花明白了,她要做好孩子,于是不再管其他人卖多少钱,乐颠颠帮姐姐卖东西。

既生一直没说话,其实……他觉得这事愿打愿挨的,能挣钱就行。但姐姐既然说了,那就是姐姐说得对。

如果当个不骗人的好孩子姐姐才高兴的话,那他就愿意做世界上最乖的孩子。

冬树也有自己的智慧,因为她带着弟弟妹妹惹人同情,卖的最快,所以她不卖多,每次只采两次果子,卖完就走,对其他人影响倒不是特别大。

若是哪天车辆少了,她果子都不卖完就走,一定给其他人留余地。毕竟她带着弟弟妹妹,钱太多了不是好事。

卖不完的果子就带回家,给武馆的大家吃。

其实虎爷爷他们吃不多,都觉得是小孩子的玩意,最后全都让既生和小花吃了,慢慢竟然把小花黑乎乎的皮肤吃的白嫩了一些。

这门生意就这么长长久久地做了下来,只要山上还有野果子,冬树就去。

每次都能挣不少钱,但天气不好的时候,虎爷爷就不让她出门,因此卖的次数不算多。

但她总算有了些自己挣到的钱,捂在小铁盒里,冬树觉得安心多了,他们三个可是要读大学的呢。

他们三个鬼鬼祟祟守着小铁盒,笑得高兴。现在他们的生活很简单,只有学习,买果子,还有姑奶家和武馆。

外面的一切都还和他们没有关系,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三个卖果子的时候曾被人偷偷拍了照片。

出来采风的艺术团路过了蔚市几次,在那里买过几次果子,自然也知道那里的村民看人下碟,也知道了有三个小孩子,恪守着人类最初的、没被污染的真诚。

这篇带着照片的采风小记被发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上,没引起半点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