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离开

今年天气也冷的厉害,比之去年丝毫不差,只今年没有雪灾,前些日子府衙已经下发了通知,今年乡试照常举行。

这才刚刚十月初甸子镇就开始了一轮大降温,前几日还在铺子里穿着夏裳的客人们,今儿就换上了夹着薄棉的袍子。

宋家铺子里因着夏日炎热销量减少了不少的锅子,借着这股冷风又成了甸子镇食客们的新宠。

宋迎月怀里揣着两本这几日特意赶出来的话本,正要出门去拜访俞婕,刚踏出去就被呼呼吹来的北风冻得打了个哆嗦,赶忙又回了屋去取了件鸦青色的斗篷披上,这才觉得暖和些。

经过张老爹的屋子时,能听见他压抑的轻咳,以及这些日子耳朵听得快要起茧子的车轱辘话。

宋迎月含笑的摇摇头,想来父亲又是在祭拜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小佛像了。

自从家里人知道自己今年要去通州府参加会试之后,一个个表现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的多。

张老爹在她宣布今年要下场之后,直接狠狠的哭了一场,谁劝都没用,晚上就拉着她给宋灵的牌位上香,等她走后张老爹还欲哭不哭的红着眼睛,伸手摸着灵位的边缘,嘴里连声的说着:“阿灵,你可以放心了,咱们女儿真的长大了。”

宋思宇年岁小,虽然不太明白下场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父亲激动的样子也知道是件大喜事。

于是乎宋迎月只要一回家,这小孩就成了小尾巴,宋迎月一抬手他就给递水,宋迎月一咳嗽他就给抚背,殷勤的让宋迎月总有种自己在奴役童工的错觉。

宋昭嘴上虽然没说,但瞧着神色间也是与荣有焉,走起路来都仿若要生风,连带着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巧妙营销策略。

他伙计寻了个木板来,又亲自在上面糊了层白纸,提笔在上面写着:“家有喜事,全场菜品八折起”,放在店门口搞起了降价多销,引得镇上的食客蜂拥而至,生意火爆了好几日。

除了最忙的时候宋昭亲自收钱,其余时间都交给了伙计来做,他自己一有时间就拿着针线,窝在柜台后做女子护膝,光宋迎月看到的就不止三对。

宋迎月有心想要让他别做了,尽够用了,可看着他高兴的眉眼,又觉得只要他愿意多做几双也无妨,反正她硬塞也会全部带上。

宋迎月不想从前门出去,以免打扰顾客用餐,从后门出去后,直接去了赌场寻俞婕。

想到俞大小姐,宋迎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人与宋家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宋家人有多想宋迎月下场,俞婕就有多难过她要离开甸子镇,得知消息时大小姐表情狰狞的宋迎月看了都想逃。

进了赌场大小姐还是在老位置,许是心情有些郁闷,今日衣裙颜色都是少见的蓝色,只是额上拇指大的蓝宝石额饰,还是按照惯例彰显了大小姐不凡的财力。

此时的大小姐正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本翻的快要卷边的书卷,宋迎月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之前她给大小姐的话本么。

走到俞婕身边,宋迎月俯身凑到边上问:“大小姐,这本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俞婕神色恹恹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的合上了书:“不然怎么办,你走了,我的心也死了,没有好看的话本子,简直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

宋迎月抬手擦了擦自己额上不存在的冷汗,叠声说:“不至于不至于,诺,你看——”

刚从怀中掏出话本,就见俞婕一改怏怏不乐的神色,变戏法似的换了张笑脸,接过话本之后还小心的摸了摸,然后欢喜的抬头说:“你多给我这两本稿子,是要求我什么事儿啊?”

宋迎月知晓大小姐直来直去的性格,无意跟她绕弯子,略施一礼后,直截了当的说:“大小姐英明,三日后我就要去通州府了,家里人我有些不大放心,整个镇上再没有大小姐更靠谱的人了,希望大小姐能看在话本的面子上,待我走之后照拂一二。”

“唉”俞婕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站起身来,拍了拍宋迎月的肩膀,诚恳的说:“若看你我初见当日,谁能想到你还有要下场的一天,家里人放心交给我”,说着说着突然一抱拳,爽朗的说:“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归来!我们在甸子镇等你回来。”

宋迎月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大小姐,忽然有些感慨,人与人的交往果真不可预料,若只看当日,她与大小姐恐万万不会成为朋友。

三日后清晨,天色刚微微亮,还下着点毛毛细雨,让本就降温的天气愈发凄寒。

宋家人此时却早已经在码头上等候,身边还站着个俯靠在侍女身上,披着大红斗篷困得仿佛快要昏睡过去的大小姐。

不远处拉船的纤夫正在齐声喊着号子使力,想要将大船拉进码头,靠着堤岸方便客人们上船。

很快船靠岸,站在码头的船家堵在上船的必经之路,仔细查验上船的客人们是否拿着特制的买票铁片,避免有些想去通州府却不愿出钱的人浑水摸鱼。

天光渐渐大亮,离别近在眼前,宋思宇双眼通红,不住地抬起小手抹眼睛,张老爹面上也有不舍,仍旧看不清楚的双眼,努力的朝着宋迎月的方向望。

宋昭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双唇紧抿着,看起来既沉稳又坚强。

恰逢一阵风吹来,吹掉了宋昭头上的斗篷帽子,被冷风一激宋昭下意识的垂了眸,躲开宋迎月的视线,轻声说:“注意安全,一路顺风,银钱和衣裳都在笼箱里给你收拾好了,家里有我你不必挂念,在外面不要太过节省,照顾好自己,早些回来。”

宋迎月听着他的嘱咐,心间好似有热流滑过,看着他被风吹落,搭在肩头的帽子,忍不住伸出手将其扶正,然后轻轻的帮他戴上。

看着宋昭因为她的举动,而不停颤动的睫毛,宋迎月心里泛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痒痒的麻麻的,说又说不出道又道不明。

“好了,别腻歪了,船都要快开走了,早去早回,休做小男儿情态”,俞婕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在宋迎月和宋昭身上转来转去。

宋迎月倒没什么,宋昭却突然红了脸,搞得宋迎月也觉得不自在起来。

“咳咳”宋迎月做作的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对着前来送行的几人,深鞠一礼,郑重的说:“迎月先走一步,万望各位珍重。”

说完话宋迎月转身,在船家的催促声中脚步坚定的往前走,身后宋思宇突然绷不住,哭着说:“大姐,早些回来。”

宋迎月脚步一顿,却没转身,只抬手背对着他们招了招,朗声说:“今日天冷,你们回去吧,来日我必携牌而归。”

宋迎月上了船,不多时船就开始摇动,想来快要出发,她往船中几次搜寻也没见到和她相约的褚蕊,正想着这人是不是准备坐下一趟,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船家船家,等等,我还没上船”,她站在码头上疯狂的摇着手。

很快刚刚查验牌子的人又从船里出去,嘴里不大高兴的说:“今日算你运气好,下回可得早点。”

褚蕊自知理亏,涨红着脸连连告罪。

看着褚蕊态度良好,验牌人仔细查验完,挥挥手说:“上去吧。”

褚蕊这才背着自己的笼箱,快步上了船。

宋迎月站在舱门口等她,给她挑了间隔壁的屋子,等她放下东西这才问:“怎么这么晚,差点没赶上。”

“唉”褚蕊长叹一声,沉郁的说:“别提了,家里的事儿不省心。”

宋迎月点点头没再追问,只说:“你先收拾,我去甲板上看看。”

她转身出了船舱顶着寒风站在甲板上,宋家人果然如她预料那般还没走,就连大小姐也还在,江边的风吹的她们衣袍猎猎作响。

宋迎月颇有几分无奈,对着岸边不停摆手,示意他们快些回去。

谁知宋思宇还以为宋迎月在和他互动,高兴地又蹦又跳还拉着宋昭一起看。

“宋姊,岸上那是你家人么?”褚蕊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甲板上。

宋迎月看着岸上的人,笑的眉眼温软:“是呀。”

褚蕊在岸边搜寻一圈之后,失望的垂下了眼帘,低声说:“真好啊。”

这船一坐就坐了二十来日,到了通州府已经十一月初。

天气冷的越发厉害,在江面上尤甚,宋迎月整日都在船舱里,无非必要绝不出门,即使是这样还是被冻得脑子发蒙。

月底才考试,她们来的算是较早的一批,下了船宋迎月和褚蕊拖着笼箱直奔客栈,趁着还没到涨价的最高峰,赶忙定了两个月的房间,交完钱两人道别各自回屋。

到了房里安置好东西,宋迎月招呼小二送来热水,美滋滋泡完澡立时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直直睡了两日,她这才觉得把晕船耗损的精神给补了回来。

通州府没有宵禁的习惯,常常深夜街道仍是灯火通明,来往行人如织,宋迎月养好精神后,想着还没见识过这古代的夜市,于是叫上褚蕊,两人顺着人群,流入热闹的街道。

下船时宋迎月精神不济,没来得及细看就陷入昏睡,如今细细看来,通州府果真不愧是府州。

两边商铺修的宽畅整洁,地面也是拿了切割细致的石板铺铸而成,想来下雨天也绝不会泥泞鞋面。

夜晚的街道两边挂满花灯,照的夜市亮如白昼,路上各色杂耍,天南地北的小吃应有尽有,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褚蕊的神色神情愉悦,眉目舒展,谈兴也跟着上来了,指着一家铺子说:“这家是府州最为出名的蜜饯铺子,里面的蜜枣滋味最好,吃过的人都说是一绝。”

“宋姊,你若是想逛,眼下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呢,夜市最好玩的时候,非得是上元节那几天,那时候各处的花灯都会聚集于此,保准你逛上一回之后,这辈子都忘不掉”,褚蕊嘴里说的欢快,面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怀念。

宋迎月意外的挑了挑眉,问:“你是府州人?”

褚蕊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那倒也不是,只是前几年在府州住过一段时日,我家父亲流连各处美景,我们也是走走停停,停到哪就住到哪罢了。”

“令尊性情倒是洒脱”,宋迎月很是赞叹,游历大好河山也是她的梦想呢。

这话褚蕊没接,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不提我了,咱们今日好好逛逛,我也许久没回府州了。”

逛完夜市宋迎月心满意足,买了好些奇巧玩意儿,准备回甸子镇时带给家里人。

满足了好奇心,踩熟了地皮,两人也专心投入到了会试的准备中,期间婉拒了无数诗会,茶会的邀请。

这些集会等考完试再参加也不迟,免得遇上高人损害自信,或者碰见水平差的心大膨胀,左不过考试就在这几天了,沉心静气好好准备即可。

在客栈住了大半个月,随着开道的锣声响起,府州贡院终于开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月:别送了别送了(心里:开心!!!)

PS;我真的超级开心大家喜欢这个故事,让我也攒到了300大关,更新时间我说一下,明天会更新,后天不一定,可能要攒入V的万字大更,V后会尽量稳定日更,不更会请假,最后最后还是要说,我真的好喜欢你们!!!谢谢你们陪我,让我不至于单机,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