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盈没看到扶微的咬牙,她打开信笺,里面只写了几句话,大致便是约她明日辰时在北宫第三条小道隐蔽处相见,然后用十分恭敬的话问候了她一番。
她轻笑道:“这位莫总管可真有趣。”
让人来给她送消息,不说一些重要的事情,偏生说些赞美她的话,这是生怕她从中得知了什么吗?还是说他也有些计划?
顾飞盈随手将信笺递给扶微:“回去替我烧了。”
“是。”
扶微将信笺仔细妥善收好,终于是没忍住道:“殿下,明日您要去参加荣小姐的宴席,要不奴婢同莫总管说一句,将时间推后些?”
有什么事不能托小太监传话,还非得让她们公主亲自去,扶微觉得这莫倾寒就是不安好心。
“不,我亲自去。”
“那荣小姐的宴席······”
扶微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殿下不去参加宴席了吗?”
顾飞盈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饶有兴趣看了她一眼,挑眉道:“扶微,你对荣夕的宴席很感兴趣?”
“啊?”
扶微神色一愣,随后飞快低下头急切道:“殿下可别误会,奴婢,奴婢只是觉得殿下好些日子没见过荣公子了······”
她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有些心虚道:“殿下,荣公子对殿下一往情深,且他心性也好,扶微真心觉得这临都城中也就只有荣公子配得上殿下了。”
她是真心的,心虚却来源于莫倾寒。
虽是为了公主好,可她从来没有隐瞒过公主什么事情,如今瞒了公主这些事,她心里总是不痛快的。
但这事又绝不能让公主知道了,这等子腌臜事怎么能入公主的耳?
扶微心下定了定,继而道:“殿下,荣公子不仅才情出众,且身份也足以与殿下相配,又愿意为殿下付出,荣家是世家之首,若说这临都城里有谁能······”她隐下了不可说出口的称号,继而道:“殿下,奴婢们便是粉身碎骨也丝毫不惧,可殿下不能有半点闪失,荣公子定能护殿下安稳无忧。”
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来破坏荣公子与殿下的婚事,陛下虽有联姻之意,可因为朝中大臣们的阻挡至今也未能如愿,公主与荣公子的婚约仍在,她虽是后宫一个奴婢,但也曾偷偷听乾元殿的小太监们谈论过,前朝阻拦陛下的势力有两股,一个是镇国大将军明哲,一个便是以世家为首的朝臣。
明哲将军素来忠肝义胆,他定然是怜惜公主遭遇,而世家们虽说不完全是因为荣席的关系,可扶微猜想荣席总是在里面谋划过几分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护住公主,莫倾寒能做什么?他一个太监,若是让人知道他对公主有那等心思,少不得还要坏了公主的名声。
这是扶微厌恶他最重要的原因。
当然,这些她都没法和顾飞盈说,顾飞盈也不会知道她竟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觉得扶微有些怪怪的,似乎是从那夜之后,但她没有怀疑扶微背叛她。
她是个枭雄的性格,但却不是那等生性多疑的,扶微她们前世愿意为她赴死,所以她今世也愿意相信她们。
只是扶微一向沉稳,如今这样······莫不是少女情窦初开得晚?
顾飞盈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不仅没回答她有关于荣席的事情,反倒轻声问她:“扶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扶微还没从上个问题里反应过来,听她这么说下意识一愣,旁边一直在偷听的扶兰却悄悄睁大了眼睛低声惊呼道:“哇!真的吗?是谁是谁?扶微,你怎么连都我瞒着?太不仗义了!”
扶微脸瞬间红了一大半,连忙道:“奴婢没有!公主您别胡说!”
她明明在说荣公子的事情,怎么一下子扯到了自己身上?
“真的没有?”
顾飞盈伸手戳了戳她红透了的脸,打趣道:“瞧瞧我们扶微的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还说没有。”
“殿下!”
扶微咬着牙道:“真的没有!奴婢真的只是在关心殿下与荣公子的婚事。”
“那你为何对莫倾寒的事情特别注意?”
顾飞盈有些调侃道:“别说没有,本公主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我······”
扶微紧紧咬着牙,心里煎熬得很,她很想将这件事告诉公主,揭穿莫倾寒那个腌臜东西的真面目,可又纠结着公主知道了这事定然会不悦甚至会生气,挣扎半响,她还是决定隐瞒下来。
“奴婢不敢瞒公主,实在是那莫倾寒当着公主的面恭恭敬敬,背地里却又是另外一套,奴婢觉得他不像个好东西,可又没什么证据,便只能盯着他,奴婢怕他对公主不利,他原先是个小太监时卑躬屈膝的,如今当上了总管,可是抖起来了。”
她一股脑说完,一番话说得诚恳,却是在贬低莫倾寒。
顾飞盈听她这么说,也没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她只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傻瓜,你觉得你们主子像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吗?莫倾寒以我为伞,我自然以他为刃,不过是合则两利的事情,谁也说不上什么感情,他两面三刀是他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她笑着挽了挽耳边发,声音清脆而张扬:“谁人如何与我们何干,若是惹到我们,自有治这些鬼魅魍魉的办法。”
旁边扶兰顿时露出敬佩而崇拜的目光,坚定道:“殿下说的都对!”
虽然公主也只是个小姑娘,但是从小到大就没有公主办不成的事情,所以她从来都是崇拜公主的,公主在她眼里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而是一个拥有神秘力量的大谋士。
反正公主说的肯定是没错的。
扶微却有些无奈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脑子不抱期望。
扶兰这丫头性子单纯,虽然机灵,却没法想到一些深沉次的事情,她打听打听消息倒是尚可,如今这样的事情她是不会明白其中的波澜曲折的。
所幸她为人机灵,又跟了公主这么一个主子,不然在这宫里也不知道能活到几时。
扶微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事看样子是没法和扶兰商量了,也罢,便是只有她一个知道,她也绝不会让莫倾寒那个奴才靠近公主一步!
扶微心里下定了决心,脸上神情倒是从容多了。
“殿下说得是。”
她沉稳道:“那明日可是不去荣府了?若是如此,那奴婢等会儿就去回了消息。”
公主与荣公子这事急不得,还需慢慢来,扶微觉得自己也不能急于一时,总有一天公主会看到荣公子的好,且看到那卑鄙奴才的可恶!
但出乎意料的是,顾飞盈并没有说出回绝的话。
她笑盈盈道:“为什么不去?好不容易出一趟宫,明日自是要赴宴的,你去寻个机会告诉莫倾寒,让他有什么事今晚便来回禀,白日耳目众多,他身为父皇的总管,轻易离开岂不是惹人怀疑?”
扶微原本听了她的话还挺高兴的,结果却见公主下一句又提起了这奴才,且还让他今晚便来。
她脸上的微笑一下子落了下去,只是公主决定的事情从无更改,她有些闷闷不乐的,却还是恭敬道:“是,殿下,奴婢等会儿便着人去通知。”
但她已经在心中下定了决心,无论莫倾寒想做什么她都会好好保护公主的。
时间飞快过去,莫倾寒身为皇帝的总管,掌管宫中六司,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他白日里确实无法长久离开皇帝身边,特别是皇帝如今还算信任他,许多事情都交给他来做,因此只有夜晚皇帝睡去了,他才能寻了机会出来。
如今皇帝身体渐弱,夺嫡之事愈发激烈起来,宫中许多人都闻到了这股风雨欲来的味道,托这件事的福,他倒是收了一些得用的手下,毕竟再卑微的宫人也会想寻求生存的机会。
这天夜晚,皇帝熟睡了之后,他才从自己屋子里偷偷出来,像上次一样悄悄潜进曦微阁,但这次不同的是顾飞盈已经提前帮他做好了些准备,他便不用再迷晕那些宫人了。
等轻车熟路进了殿中,这次他来的是主殿,顾飞盈因等着他来,还尚未就寝。
莫倾寒只抬头扫过了一眼,很快就垂下头来,他恭恭敬敬趴跪而下,轻声道:“奴才见过公主。”
顾飞盈见他这般举动,眉心微跳,她略略虚扶了一把,口中却道:“总管快快起来,我不是说过了吗,总管不必行此大礼。”
然而莫倾寒却十分固执 :“殿下乃千金之躯,奴才为殿下做事,自然要恭恭敬敬不能有半点僭越。”
旁边站着的扶微隐秘而怒意地看了他一眼。
说什么不能有半点僭越,简直就是放屁,若真是这么想的,那上次就不会被她发现那件事了,这莫倾寒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偏他在公主面前表现得极为谨慎。
她实在怕公主被这小人给诓骗了。
莫倾寒没有分出半点余光给她,他全部的心神都在面前的小公主身上,哪怕公主给他赐座,他也只谨慎沾了半边屁股,依然是十分恪守的模样。
倒是站在另一边的扶兰有些好奇看了他一眼,她白日里好像听公主说扶微和这莫总管之间有些联系,但她此刻看着,不像是什么好的联系啊,反倒有些像仇人。
等莫倾寒落座之后,顾飞盈才慢腾腾道:“你有何事要告诉我?”
“殿下。”
他拱手,依然不敢直视她的脸,只快速而清晰道:“奴才斗胆,殿下恐怕要做些布置了,陛下······他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飞盈眉头皱起,声音微冷了些。
“我父皇便是身子骨弱了些,也不至于这些时日便要去了,莫总管,你可是父皇的总管,有些事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莫倾寒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来,他有些惶恐道:“殿下明察,奴才欺骗谁也不敢欺骗殿下啊,陛下上次中毒之后元气大伤,虽表面看上去无碍,可实际上身子骨已十分衰落了,但便是这样也还能支撑些时日,奴才想说的是四皇子。”
“四皇子?”
顾飞盈眼里飞快闪过些什么,平静道:“你不是说上一次的毒是四皇子下的吗?难不成他又下毒了?”
若莫倾寒真这样说,那就是把她当傻子了。
“这自然不是。”
莫倾寒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并不是下毒,而是奴才怀疑珑贵妃有······有那等心思。”
“当真?”
她压了压眼眸。
珑贵妃有这心思她知道,可前世比这晚许多,况且现在动手对珑贵妃和四皇子来说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当真。”
莫倾寒却点了点头,他继续道:“许是上次之事未成,如今陛下有些怀疑她们了,殿下可能不知,陛下已经许多时日没去过珑玉宫,就连严妃娘娘的洗华庭都去了几次,但却不去珑玉宫,这在从前简直不可思议,毕竟贵妃娘娘盛宠多年。”
“可即便这样,也不至于就要动手吧?”
莫倾寒偷偷看了眼小公主认真的脸,心底叹道公主到底是单纯,不懂这些阴险卑鄙之人的心思,但他没有过多去想,只是继续道:“公主应该知道,我大景向来是立嫡立长,陛下元后早已逝世,珑贵妃虽盛宠不衰,可到底没能坐上后位,如今看来更是不可能了,若按照规矩,这太子之位该是要立大皇子的,若是大皇子上位岂能有她们的好日子过,所以奴才斗胆猜测,贵妃娘娘或许想早些动手,一不做二不休,提前替四皇子谋划。”
“这只是你的猜测?”
“是奴才的猜测,还有一些奴才发现的端倪。”
莫倾寒没有丝毫隐瞒,全数说出来,小公主不能参与夺嫡,可也要为自己做几分谋划的,有些消息自然越早知道越好。
顾飞盈听着他说话,沉默了稍许,这才语气有些悲伤道:“父皇······他最疼爱四皇子了。”
这句话或许只是随口叹息,可莫倾寒却从里面听出了某种不能言说的悲伤。
景央帝最宠爱的皇子就是四皇子,可四皇子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孝敬他这父亲。
这皇城里的人,人人都只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有些心疼小公主,可之后又有些为景央帝幸灾乐祸的快意。
谁叫他最爱的孩子不是小公主,放着好好的小公主不去喜欢,偏偏喜欢那四皇子,如今算是报应。
他有些发散地想着,到最后,依然落在为公主伤心的情绪上。
想了会儿,莫倾寒安慰她道:“公主,您还有奴才们在,奴才绝不会背叛您的。”
至于景央帝,他也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
顾飞盈其实只随口说了一句而已,因她不能完全信任他,至于景央帝其实她早已没什么感情了。
她这个人生来凉薄,或许前世对景央帝还有那么点儿父女之情,可联姻之事算是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那点情分。
她前世也是伤心过的,可那伤心也只短短一瞬。
或许她本来就是个冷血的人,或许他们顾家都是冷血的人。
但这没什么不好的。
顾飞盈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微弯,没人知道她此刻在笑什么。
莫倾寒甚至觉得公主是不是伤心过头了才有这些反常的举动。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担忧道:“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
顾飞盈很快就回答了他,并且看向他。
她笑着笑着,眼里流露出几分悲伤来,但悲伤也转瞬即逝,随即她问莫倾寒:“莫总管,你觉得父皇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这······”
莫倾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自是觉得没有的,景央帝这样待小公主,哪里是一个爱孩子的模样,可他若是这样说,岂不是伤了公主的心?
谁不愿自己的父亲是爱自己的?
这问题他无法回答。
见他说不出来,顾飞盈又道:“或许从前他是爱我的,可如今父皇已经不爱我了。”
“公主······”
莫倾寒见她这么说,越发担忧起来,许久也只能说一句:“公主莫要太过伤心,这世间爱公主的人许多,公主要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爱我的人?”
顾飞盈笑着挑眉,语气十分凉薄道:“你是说荣席?”
莫倾寒便梗住了。
他当然不是说的荣席。
跟荣席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不相信荣席对公主的喜欢能超过一切,起码在荣家与公主之间,他觉得荣席便不会选公主,那些世家公子被世家所累,享受了尊荣,便要付出代价,他们拿什么来爱?
他说的这人其实是指公主其他的家人,诸如高司正高老夫人他们,还有······他。
主要是他。
因为他永不会背叛。
但这话他不能说。
于是莫倾寒只能僵着笑脸讨好道:“荣公子自然是喜爱公主的,不过他只是一个臣子,如何能与公主相提并论,奴才其实是指的高司正一家,他们定然是疼爱公主的。”
“可我与他们并不熟。”
顾飞盈这句话说得毫无起伏,十分自然,仿佛她与高司正家的人真不熟悉一样,莫倾寒并不清楚这些,听她这么说,便只好绞尽脑汁想了一圈,最后有些心惊胆战道:“公主这般美好的女子,自是有无数人······”
“好了。”
顾飞盈也没兴趣听他扯一些有的没的,她径直道:“莫总管也不必与我虚与委蛇,我便直说吧,我知你暗中有谋划,也不是真心效忠我。”
“殿下!奴才是真心效忠殿下的!”
莫倾寒‘扑通’一声跪下,当下就急了。
“殿下可是觉得奴才有哪里做得不好,不想要奴才了,可奴才一心只为殿下,便是殿下想让奴才肝脑涂地奴才也是无悔的,求殿下千万收回这句话!”
顾飞盈有些无语的抿了抿唇。
“你先起来。”
她真是服了这位莫总管,有事没事就跪下,这哪里是密谋的样子。
且她可是记得,前世的莫倾寒心狠手辣,那些让他受过屈辱,害过他的人他一个也没放过,如今他这样委曲求全,莫不是准备以后把她大卸八块不成?
顾飞盈只思考了那么一瞬,很快回过神来,她冷静道:“莫总管,我与你有仇吗?”
莫倾寒愣住了,半响才急切道:“当然没有,公主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奴才感激还来不及呢,且公主心地仁善,这世上哪有人会愿与公主为敌,奴才······”
“停。”
顾飞盈叹了口气:“既然没仇,你干嘛动不动就下跪?你以为本公主不知道?想着以后报复我?莫总管,谈事情有谈事情的样子,你莫要做这等虚伪姿态。”
“可是奴才真的没有!”
莫倾寒满脸委屈和急切。
他根本不知道小公主为何会这样想他,为何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他对小公主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偏生在这时,旁边站着的扶微还添油加醋了一句道:“总管还是起来吧,您可是大内总管,往后要是在外边也这样动不动就跪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公主做了什么。”
扶微也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但只要是恶了莫倾寒的,她都开心。
“行了,你起来说话。”
顾飞盈按了按眉心,从桌上端了杯茶喝了一口,这才道:“所谓合则两利,莫总管,无论你是不是真心忠于我,但你若是聪明人就该明白,无论是四皇子还是大皇子,都不是一个好主子,跟着他们,你只能走到一条死胡同。”
莫倾寒有意想再解释两句他真是忠心于公主的,可见她这个模样,他只好先按捺下来,等着公主把话说话。
“我虽是公主,但亦不是那等可随意任人欺负的角色,且你与我合作,也不需担心我势力太大最后吞了你,莫总管,你是聪明人,不论你心里怎么想,至少如今你想求一线生机,我只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奴才是真心辅佐公主的。”
莫倾寒又解释了一句,十分恭敬垂下头来:“奴才就是公主的一把刀,公主您想往那儿砍,奴才就往那儿。”
顾飞盈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他还要演戏,可能这是这位莫总管的乐趣?
总而言之她是不可能全信他的。
她话语停了停,也没在乎莫倾寒的话,直接道:“我言尽于此,莫总管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今日也晚了,总管便回吧。”
莫倾寒抬起头来,面色有些苦闷道:“奴才······那奴才先退下了。”
“扶微,你送莫总管出去。”
顾飞盈点点头,没再多说,便让扶微送他出门。
扶微早就看莫倾寒不顺眼许久了,只是碍于公主有些话不好说出来而已,如今公主让她送莫倾寒出去,她更是巴不得。
跟公主行了礼,她送莫倾寒走出了主殿。
一直走到曦微阁的院子里,她才停下脚步。
因着今晚公主特意吩咐,所以院子里此刻寂静得很,一干闲杂人等都不在。
扶微停下脚步后便狠狠看着他道:“莫倾寒,我劝你最好死了这个心,你没见着我们公主根本不相信你吗?”
莫倾寒有些阴冷看了她一眼,根本没理会她的话,甚至没在乎她,他提步便往外走去。
扶微咬着牙,到底是不敢闹出太大的声音,她便亦步亦趋跟着,继续道:“你若是真喜欢公主,便应该明白什么事情对公主好,什么事对公主有坏处,你如今接近公主,可知会对公主造成多大的影响?”
莫倾寒终于停下脚步。
他冷冷看着扶微,仿佛在看一死人,那种冷漠目光,让扶微狠狠打了个寒颤,可想起公主,她到底是鼓起勇气,甚至有些哀求道:“莫总管,总管大人,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公主吧,公主从小便没了母亲,陛下也如今这样了,与娘娘外戚家又不太亲近,如今唯一有荣家可护着她,若是被人知道你这样的心思,荣家一定会大怒的,求求你不要靠近我们公主了。”
她知怒骂对莫倾寒已没什么用处,便改了法子,尽数了公主的可怜之处,果不其然莫倾寒目光一颤,终是有些触动的。
扶微便更进一步道:“总管,你是个心善的人,总不忍看我们公主在这深宫里孤苦无依吧?求求你别破坏公主与荣公子的感情了。”
莫倾寒整张脸都黑了几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道:“······我从来没有破坏过公主的感情。”
他只愿公主好,怎么可能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去破坏公主的联姻?
“可你这样总会被人发现的。”
扶微焦急道:“连我都能轻易看出来,何况别人?”
莫倾寒闷着一张脸,半响才道:“······公主便没看出来。”
他这话说得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怜。
他几乎要将心肝都掏出来给公主看了,可公主依然觉得他在虚与委蛇,还怀疑他是个怨毒的人,日后想要以此报复她。
没错他是个狠辣的人,这宫里恐怕没有哪个宫人不是,便是公主身边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扶兰,真遇着了事情,她定然也能果决,因为真正单纯善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可他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为什么公主就是不相信他呢?
莫倾寒想不明白这些事,更不会知道顾飞盈完全是拿上辈子的他在衡量这辈子的他,他只是觉得委屈又难过。
可那是他的小公主啊,他除了怪自己没用,不能对她有丝毫不好的情绪,若不是公主如此单纯善良,当初也不会救起他一个卑微的小太监了。
他脑海里一瞬间略过许多思绪,还没能理清楚,便见扶微语气又激烈起来。
“公主当然看不出来!”
她似有些激动,方才还在卖可怜的语气瞬间尖利起来。
“若是让公主看出来了,莫倾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莫倾寒竟然还打着这样的注意,简直是该死!
扶微气得急了,连方才的可怜语气也没法再装下去,便直接恢复了原型。
莫倾寒瞧着她这样子,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没什么好心,他冷哼了一声,唇角勾起一丝阴郁诡谲的笑来,靠近扶微道:“你敢对公主说些什么,或者挑拨我和公主的关系,我便拔了你的舌头,斩断你的四肢,把你关在瓮子里,做成人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扶微被他这种狠辣眼神吓住了,不由倒退了好几步,直到莫倾寒拂袖离去,她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她狠狠吸了好几口气,才赶紧胸腔里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随后便是更加厌恶的情绪。
“你敢伤害公主,我就是成了人棍也不会放过你!”
不过这话莫倾寒并未听见,因为他已经走远了。
扶微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了半响,这才勉强恢复沉稳,朝主殿走去。
而顾飞盈并不知道自己手底下两个同样忠心耿耿的人已经成了死敌,原因就是一个想接近她,一个不让,不过她若是知道这件事,指不定能笑出声来。
宫里本就乏闷,扶微和莫倾寒简直跟唱戏一样,而这种事其实在她眼里根本无足轻重,因为这个吵起来成为死敌······反正小公主是不会理解的。
但无论如何,扶微还是将这事藏得好好的,没叫任何人发现,甚至第二天一早,她便十分殷勤地为顾飞盈梳妆打扮,开始热切期盼起今日的宴席来。
那模样瞧着比往日里扶兰还要活泼些。
顾飞盈倒是有些好笑,罕少见扶微这个样子,如今见着了,她是觉得有趣的。
可扶微却很认真,她仔细给公主梳妆,用了时下最流行的装扮,连首饰头面也精挑细选了许久,装扮完之后还给顾飞盈仔细整理了一番,直到确定公主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完美的,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
“我们殿下今日定然能艳冠群芳。”
顾飞盈有些无奈笑了笑。
她倒是不在乎什么艳冠群芳,毕竟她顾飞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光芒的中心,这些外物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瞧着扶微这认真的模样,她也不忍打扰,便随她去了。
而往日里给她梳头的扶兰,今日却只能捧着紫檀木的梳子站在一边,有些茫然看着扶微抢了自己的工作,且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直到她为顾飞盈装扮好,她才疑惑道:“扶微你今日吃了刺耳花?”
刺耳花是一种具有刺激性的药材,这句话也是常用来打趣的。
然而扶微只看了她一眼,便没好气道:“你懂什么?公主去参加宴席,当然要盖过在场的所有人了,而且荣公子也在,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便是如此。”
“可是荣公子已经很喜欢我们公主了啊?”
扶兰疑惑道:“公主就是不装扮他也是喜欢的。”
“所以说你不懂。”
扶微一边做事一边朝她摆了摆手道:“公主要用的物件准备好了没有?”
“啊?准备好了。”
扶兰一向不太擅长这些深层次的事情,便也没有追根究底,只去将东西都准备好了,然后跟着公主出宫。
顾飞盈在中间将她们的话听了个正着,但她只是微微笑着,任这两个丫头说话,倒是十分放纵。
等时辰差不多了,扶微便搀着她上了公主车架。
以顾飞盈的性子,出去参加宴席自然和出去逛街一样,不招摇过市便不是她小公主了。
所以今日她仍然是十分张扬的。
反正宫里宫外也没人敢拦着她。
虽说最近有联姻之事,但皇帝到底还是宠爱她的,没谁敢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
因此顾飞盈的车架一路畅通无阻,没过多久,便到了荣府门口。
她要来的消息昨日就早早传过来了,知她要来,其他人自然是等在门口,等这位跋扈的小公主到了,才一起进去参加宴席。
所以顾飞盈下车的时候见着了不少人。
眉宇间依然温柔笑着的荣席,面色有些憋屈的荣夕,甚至还有她回来第一天看见的那位胡小姐,至于其他世家贵女公子们更是数不胜数。
荣席是最先一个靠近的。
他伸出手来扶她下马车,温柔道:“公主慢些。”
他的笑容温柔,可眼眸深处有一丝无法掩盖的疲倦,显然这些时日一些事情让他有些奔波,但他没有将这种情绪在顾飞盈面前表现出来分毫。
于是顾飞盈便也只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目光。
她伸出手来,将手掌放在他掌心。
荣席的掌心温暖而有力,他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旁边世家贵女们不知有多少人将嫉妒的目光放在顾飞盈身上,只是因着她的身份,无人敢说而已。
顾飞盈在荣府门口站定,扫视了这一圈莺莺燕燕的贵女们,突然勾起一抹笑容桀骜道:“我瞧着你们的目光,怎么?嫉妒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三次元有点急事,忘了请假了,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断更了。
这章三章合一,算补之前的更新。
先更后改。
#论,恋爱脑和事业脑怎么在一起#
完了完了,我稍微改了一遍错字,自己看了一遍发现小公主好像一个龙傲天啊·····而男主感觉逐渐沙雕起来了诶····
想写一本正经文风的文这么难的吗
我真的最后差点写成了小公主勾唇邪魅一笑,然后邪气道:“怎么?都爱上我了?”
(露出沙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