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22年10月,青城的顶级拍卖会上,温予花大价钱拍下了一尊金塑关公神像。
据拍卖会场的工作人员介绍,这尊关公像,早年一直被供奉在深山的一座道观里,一直受世人香火的供奉。一年前,道观因山体滑坡坍塌,这尊关公像才因不知名原因流到了社会上。
三个月前,温予正在登珠峰,忽遇尼泊尔地震,导致珠峰局部雪崩。撤退时,不小心卡在了冰缝里。
奄奄一息之际,一名登山客将她救下。
温予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日喀则的一间民宿里了。
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救她的人。
据民宿老板说,那人有急事,着急赶飞机,把她放下后就离开了。别说只言片语了,连字条都没留下一张。
温予在那家民宿住了大半个月,最后一天晚上,她把民宿老板喝懵圈后,终于从他嘴里套出了一点信息。
救她的那个人,跟她一样,也是青城人。
温予又软磨硬泡了好久,民宿老板才同意她看那天的监控。
温予本以为她是被人背回来的。可看了监控才知道,她是被那人打横抱回来的。
可是,监控并没有拍到救她的人的脸。他穿了身衣领竖到鼻子的黑色冲锋衣,头上带了顶可以遮住耳朵的棉帽,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的,再加上监控的像素并不是很清晰,只能隐约看到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很是好看。
临走前,温予干脆把那段监控拷贝下来,回到家后,每每空闲下来,她都一遍遍反复观看,试图能从中看出一些线索。
她看到第二十八遍的时候,终于从其中一帧画面里截出一张他看向镜头并且露了一张侧脸的照片。她把那张照片打印出来,并托人多方打听,最后她把得到的消息一一汇总,终于得到一些线索。
救她的那人,极有可能是青城市的霍家三公子。
得到这个消息后,她立即上网查了下霍三公子的信息。可霍家行事向来隐秘,霍三公子尤为如此。她在网上泡了好几天,才找出一张霍三公子高中时期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一身蓝白校服,虽然脸庞稍显稚嫩,但眉宇间满是英气,尤其那双眼睛,几乎没有变化,和监控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后来,温予多方打听,终于从她高中同桌的口中打探到了霍家三公子的联系方式。
她这个高中同桌,姓祁名既,现在是国内某刑侦学院的博导。祁家和霍家一样,是青城市有名的世家。祁既家里有人从政,霍家大公子也在政界摸爬滚打了多年。本来温予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打听到了。
当即,温予给他去了电话,两个,但他一个都没接。
她没有继续打下去,只发了条短信给他,表示想要当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温予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她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尤其是救命的恩德。
可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都像是石沉大海,对方都没有回复。
她日夜想着这件事,吃饭都吃不下。只能趁着一个周末,从青城飞到了东北,亲自去祁既单位寻了他一趟。
祁既拗不过她,只能把他知道和霍三公子有关的事情都告诉了温予。
其实,祁既和霍家三公子并不是很熟悉,他们两个人只在宴会上见过几面的点头之交。据祁既所说,霍三公子是个极为怪异的人。
相传,他性格孤僻,少年老成,尤其喜欢收集冷兵器和各种关公神像。
所以,温予得知拍卖会上的压轴拍品是一尊关公神像后,她想也没想,冲着那尊神像就去了。
拍卖会一结束,会场的安保人员亲自送货上门,温予也顺道搭了一班顺风车。
入夜,星野低垂,华灯初上。
温予洗完澡,披了一件黑丝绸的浴袍,系紧,又把一头黑色的慵懒法式卷吹到半干,涂上护法精油,把沾满了水汽拖鞋换下,光脚走出浴室。
她走到窗边,打开了半扇窗户,轻风吹拂着她耳后的发丝,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
顷刻间,脑海瞬间由混沌转为清明一片。
她转过身,走向冰箱,取了瓶水,拧开,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又重新拧上,攥着回到客厅,倚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看着面前不远处的木箱出神。
客厅正中央,放着一个原木色的大箱子,里面装着的,正是她花大价钱拍到的关公像。
拍卖会上,她也只是远远看了两眼。后台打包的时候,她只顾着叮嘱工作人员打包仔细一些,也没仔细看。
现在,她终于空闲下来,可以好好看一看这个花了她一百二十万的关公像。
原本拍这尊像花不了这么多钱。
可是,她在会场遇到了一个同样对这尊关公像势在必得的人。温予每次出价,无论多少,那女人都会压她一筹。
有那么一瞬间,温予曾怀疑,和她竞价的那位是不是就是她的救命恩人,霍家三公子。
问了会场的工作人员才知道,一直和她竞价的那位,是个女人,并且也对这尊关公像势在必得。
得知这个消息后,温予喊价不再畏手畏脚。终于,在竞到一百万的时候,对方怯懦了。
最后,她用一百二十万拍下了这尊像。
其实,温予原本也只是备下了一百万,超出的二十万是动用了她准备年后去冰岛留学的资金。
为了报答那人对她的救命之恩,温予甚至连自己日后的计划都打乱了。
但她不后悔。
她这条命,值这个钱。
温予看着那口木箱,鸦羽般的睫毛眨了又眨,眸子里满是好奇。
与其说她对那尊关公像感兴趣,倒不如说她对霍三公子更感兴趣。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是无神论者。她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会喜欢收藏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温予的视线从木箱转移到一旁茶几上的照片上。
“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她看着那张被她从视频片段里截取下来的并不是很清晰的照片低喃了一声。
晚风从窗户吹来,顷刻间,她的喃喃声被晚风吹散,些许发丝吹到了面颊上,搔的她有点痒。
温予回神,放下水瓶,把头发挽到耳后,站起身,走到木箱前,一层一层打开,里面隐隐一股檀香味儿,越拆,越浓郁。
箱子里,除了关公像,还有一个差不多一掌高、A4纸宽的小箱子。箱子上,贴了一个赠品的标签。她打开看了一眼,最上层,放着好几枚熏香蜡烛。
温予只瞥了一眼,甚至没有去看蜡烛下面是什么。
比起赠品箱里的东西,她更想看那尊关公像。她把赠品箱抱出来,放到一旁,又去开下面的箱子。
关公像被一块红布缠了一层又一层,温予解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关圣君的真容。
这尊像,从头到脚,都塑了金。那杆青龙偃月刀,横立于他身后,很是威风。
温予上大学的时候,也和同学一起去逛过关羽祠,隐约记得供奉在殿内的神像不似其他神像那么慈眉善目,甚至可以说有些凶神恶煞。
许是小而精,她现在手里的这尊塑着金身的关公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凶,盯的时间久了,甚至隐隐能看出一丝慈悲的感觉来。
温予捧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
也许,是因为他轻眯着眼睛的缘故,所以视觉上少了些怒目惊吓,多了丝悲天悯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温予看着神像微微眯起的眼睛,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像谁。
她捧着那尊百万神像端详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重新包好,放回箱子,然后寻个时间托祁既送给霍家三公子。
温予一手攥着那像,一手去够被她扔的有点远的红布。
忽然,啪嗒一声闷响,横立在关公像身后的那柄青龙偃月刀掉了下来,落在了地毯上,刀鐏和刀杆被摔的分了家。
温予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去扯那块红布,把神像轻放在一旁,连忙捡起那柄长刀和滚到脚边的刀鐏,满脸写着肉疼,低语道:“可千万别坏了。不然我这一百多万可就白花了。”
检查了才发现,刀杆是空心的。
不知道是她拆的时候不小心还是拍卖会场的工作人员包裹的时候有些暴力,刀杆被挤变了形,刀鐏松动,掉了下来。
她试图用小拇指把被挤变了形的刀杆恢复原状,小指探去,忽然,指腹触到一种异样、摸起来有些柔软的东西。
温予神色僵持一瞬,做了两个深呼吸,又把小指往前探了探,勾出被藏于刀杆内的东西。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刀杆里竟然藏着一卷约莫手指长度的被经过特殊技艺硝制而成的羊皮。
羊皮很薄,尽管已经被卷成了卷,依旧很薄。
单摸起来,和她身上正穿着的丝绸浴袍厚度相近。也许之前受了多年香火的缘故,它除了檀香味没有别的什么异味。
看到它,温予才明白,为什么这尊神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干净,却依旧有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这一刻,温予忽然想起她之前看过的武侠小说。
“这上面,该不会记着什么武林秘籍吧?”
话落,她轻轻把羊皮古卷一层一层展开。武林秘籍没有,但上面当真用金线绣了几行小字。
她一字字辨着,念着:“往后世人,只知逆贼无名于...于什么呀这是。”
许是年代久远,金线已经有些斑驳变色,甚至有些妨碍阅读。客厅的灯光又偏暗调,再加上她有轻微的夜盲症,甚至连开头几个字都不能看清楚。
她忽然想起赠品箱子里的那几枚蜡烛,拿出一个,点燃,放在茶几上,重新去看羊皮古卷上的小字。
“往后世人,只知逆贼无羁于廿四年起兵谋反不成,被押往菜市口斩首示众,悬首城门数十年,却再无人知平定北疆的定北王,可悲,可...”
她正看的出神,忽然觉得一阵劲风吹来。她正准备抬眼去看,羊皮古卷忽然从她手中消失了,像一阵轻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