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策死的时候她还难受过一阵,虽然剧情不多,但公良策割肉喂鬼这件事她印象深刻。这段剧情的起始是有恶鬼伺机伤害鸣天城百姓,但公良策不懂除鬼,便割下自己的肉献给恶鬼,以求换百姓的平安。
谢青岚一开始以为这么个角色就算死,也是舍身取义而死,但没想到他最后没有死在恶鬼手里,而是在封吾和万宜大婚后,以一个无人知晓的理由离奇死掉了。
谢青岚啧声感慨。
谢离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但她没瞧见,转身差点撞上对方才发现,当下心里一紧,生怕谢离听见她刚刚的自言自语。
但谢离只是淡淡留下一句“傍晚时到杏花庭来”就走了,估摸着应该是没听到。
她不知这谢离找自己又要干嘛,傍晚准时到了杏花庭里,结果见对方拿着个软垫往地上一丢。
“坐下。”
谢青岚不明所以,乖乖坐下。
“开始静坐。”
“哦……啊?”谢青岚转过头,“静坐?!”
她还以为背完宝典就算结束了,怎么还要继续修炼,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但谢离却说,既然她已背会口诀,那静坐就是必须之事,在喧闹处静坐更有利于她练习专注之心。
谢青岚心想你就是嫌折腾我不够。
但奈何卿本炮灰,只能从贼。她回想着一般修仙小说里的静坐姿势,闭上眼睛。
眼前黑乎乎一片,她听见不远处公良万宜又在打骂丫鬟,谁养的小鸟在吱吱乱叫。谢离估计就在她背后,能听见他缓缓走动的脚步声。
一步,又一步。
那些声音逐渐在她的识海中放大。
隐隐地,谢青岚察觉到有一丝热意在身体中流动。
按理来说,她这具躯体的主人屠菱歌从未学过术法,不可能开拓灵脉,也完全无法修成内丹,但此时她的身体却泛起一层薄雾般的辉光。那光亮并不明耀,淡淡的,如浮光跃金涌动在谢青岚的指尖、肩膀和发梢处。
但谢青岚本人却并未看到此场景。若是她看到,绝对会震惊自己一个炮灰怎么能有这么大变化。
谢离却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收紧五指,眼底含着困惑之色。
这样的迹象绝非能出现在一个普通修士身上,这谢青岚到底是什么人?
静坐修炼之时,时间过得异常之快。谢青岚缓缓睁开眼已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她转动了下脖子,感觉神清气爽,仿佛体内浊气都被排出去了。
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还白了点。错觉吧?
“谢青岚。”
谢离一声把她拉回神。
谢青岚:“仙长,我今天静坐应该够了吧?”
“……够了。”
“那我就走啦!”
“等等。”
谢离沉声,“你爹娘是何人?”
怎么问起她父母了。
谢青岚回想着自己以前有没有提过,半真半假道:“我年幼时就被双亲丢弃,后来被谢掌门捡了回去。所以爹娘是谁……我也不知道。”
“……”
“仙长,难道有何不对吗?”
谢离偏过头,“无事了,你走吧。”
谢青岚心有不解,但谢离不说她问也是多嘴,便转身溜之大吉。
谢离望着谢青岚远去的背影,那双精致深邃的眼眸微微垂下,眼底泛着幽幽暗光。许久后,他伸出手,从暗纹袖口间飞出两张红色符咒,符咒交叠,幻化成信鸽模样。
“厉城,封花焰,替我找一个名叫屠菱歌之人的身世,事无巨细,都传给我。”
话音落地,那符咒信鸽翩翩煽动翅膀,朝远处飞去。
另一处,谢青岚边敲着大腿边走回厢房。这静坐完虽然心旷神怡,但她盘腿太久,两脚发麻,一走路就跟有千万只蚂蚁在肉里爬似的。
腿实在麻得厉害,谢青岚干脆先找了个地方坐下,却听到对面的屋内传来争吵声。
其中一个应当是城主公良狩的声音,另一个她不熟悉。内容也听得不是很清楚。谢青岚好奇心涌起,悄声靠近那间屋子,却被一阵摔到窗上的花瓶惊声吓了一躲,缩在墙后。
没过一会儿,门大开。
一位蓝衣青年脚步急促地走出来。
谢青岚和那蓝衣青年四目对上,两人各自面露尴尬,随后纷纷撇开眼。
待那蓝衣青年离去后,谢青岚又见公良狩面色铁青地从屋内出来,她怕又出现刚刚那窘迫状况,赶紧转身逃走。
确认不会撞见公良狩后,谢青岚方才停下。
“奇怪……”她拧着眉。
刚刚那蓝衣青年就是公良策,可公良策不是最听公良狩的话吗,怎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但人父子之间的时候她也没权利多问,虽揣着困惑,但也只能暂且忍着了。
再过几日就是灵官祭,公良府内外为筹备这节日,大到城主小到仆从都里里外外忙活得不行。唯独谢青岚几个闲人一天天不是吃就是睡。
不过谢青岚也倒不是真的闲,她还得每日准时去谢离那边打坐。但习惯之后就发现,这打坐跟睡觉没两样,一样是醒来后精神十足,搞得她都快爱上打坐这项活动了。
至于谢离呢,则是每次打坐时都会休憩于一旁。
谢青岚时常说自己是个咸鱼之辈,但相比较起来,谢离每日睡的时辰比她还多,像是总也睡不够。可他精神又好得很,不同于公良策那样有些病态的俏公子。
这日静坐结束后,谢青岚想着得去那棺材铺看看有没有新活。她走出大门,见公良策正站在阶前,命几位下人给装饰匾额。
上次一见后,她还没跟这位大公子说过话。
仗着脸皮厚实,谢青岚上前两步,笑眯眼:“大公子好。”
公良策吓了一跳,发现是她,显得有些局促,“这,这位姑娘好。”
“我是前几日受邀入府的谢青岚,大公子要是不介意,喊我青岚吧。”
“青……谢姑娘。”公良策藏在袖子里的手掐了掐掌心,有些紧张,“在下出城多日方才回来,没能和二弟一起迎接大善之人回府,是在下失责了。”
“我哪是什么大善之人啊。”谢青岚摆手,“城主拿着我的血去验了,很快结果便能出来。”
“……”提及城主,公良策的脸色不大好看。他扯开话茬子,“谢姑娘是要出去吗,可需要我备辆马车?”
“不用不用,我就在这附近逛逛,大公子你继续忙吧。”
“那谢姑娘自便吧。”他继续回去招呼下人。
这一过节,莫说是公良府,整座鸣天城都热闹非凡。谢青岚到棺材铺的一路上,到处张灯结彩,每个摊前都挂着一盏贴有黄符纸的灵官面具。那灵官面具或喜或怒,神色各不相同,漆色又极为鲜艳华丽。
听一位大婶说,这灵官面具是公良城主专门下令让人做了,然后分发给各位的。说是在灵官祭时戴上此面具,更能沾染灵官仙气。
谢青岚撇撇嘴,她觉得这灵官面具比秦老道画得那些丑灵官漂亮多了,城主怎么就不送她一个。
一路走马观花,谢青岚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到棺材铺时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
到的时候棺材铺店家正坐在“爱来不来”匾额下面,手里数着几张单子,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店家!我来啦!”谢青岚高声道。
那店家闻言,当即怒瞪她,用大嗓门喊:“不是说每日来吗!你耍我呢!”
“抱歉抱歉,我这几日有些事。”谢青岚连声道歉,“今日可有什么活?”
她拍拍包袱,“我带了好多符纸来呢。”
昨日她威逼利诱,又让秦老道给自己画了百来张,这回妥妥够用。
店家眼睛一横,粗眉毛恨恨皱起,“来什么来,今天的尸体我都收完了!”
“这…”
谢青岚眼珠一转,嘿笑,“那不是还没下棺嘛,什么时候下棺,您让我一块呗。”
“今日就下棺。”
“这么快?”
那家属够洒脱的呀,也不来这棺材铺前哭一哭?
“那就让我一起呗,”谢青岚讨好道,“求您了好店家。”
“……”
店家甩开她的手,恶声恶气道:“再有下回,这生意就不跟你做了!”
“进来!”
他大步进店,谢青岚紧随其后。
那棺材铺内并无棺材,只有几个长形木盒堆在一处,但看大小顶多就用来装些鸟雀之类的玩意儿。
“店家,”谢青岚左顾右盼,“这棺材和尸体呢?”
“你等着。”
店家掀开两道白布,布后俨然又是一间小屋子。他抬着一盖有白布的木盘出来,约莫三尺宽,三尺长。
“这是……”
“喏,你不是问尸体吗,就在这。”
店家小心翼翼放下木盘,红着眼睛,将白布翻开,露出木盘里平躺着的几只鸟雀尸体。
谢青岚:“……”
“我们这里……不是收尸吗?”
店家抽噎着,用力擤了一下鼻涕,茫然看向她,“这不就是尸体吗?”
“这是鸟的尸体啊。”
“我这就是给鸟收尸的店啊。”
“……”
谢青岚抓着头发,起身,走向棺材铺门口,没多久又走回来,指着外头道:“那外面那些冥纸,还有那两大口棺材呢?”
店家用瞧傻子的目光白她一眼,“棺材铺门口自然该放冥纸和棺材,这不是合情合理。”
可你是给鸟收尸啊!
“总之。”店家望着那些鸟尸体,肩膀一颤一颤地擦着眼泪,“你既然答应给我干活,就不准赖账,快替我把这些鸟儿身上的羽毛收拾干净。”
谢青岚欲哭无泪。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可这活是她主动接的,她不能狠心回绝。谢青岚只能缩着小身板坐在矮桌前,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拿着手帕,给那些个鸟雀一只只整理羽翼,同时她还得听对面的店家哭嚎。
这店家看着长相凶恶,高壮威猛,可偏偏一看那些尸体就哭得泣不成声。大高个的身体,缩成个团一抖一抖的。
“这只鸟,你不知道…”他吸着鼻子,涕泗横流,“我见它的时候,它还是一颗蛋。后来啊,就变成小黑了。对了……你不知道,它的名字就叫小黑,还是卖炭的老李给它取的名字。”
“我的小黑啊——”店家嚎啕大哭。
谢青岚面无表情,心里恨不得找根柱子当场撞死。
“你为什么不哭?”店家看向她。
“……”谢青岚嘴角抽搐,扯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其实我很难过。”
“只是我一般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