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郎明聪吼了一句,跟着他迈步走进院子来。
就见凉亭之中,冷颜和贺穆清在笔记本电脑前,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明明是坐在一处的,怎么看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冷颜一手托着下巴,挡住了嘴,不辨喜怒。贺穆清则有些晃神地挠了挠后脑。
“干嘛呢,你们两?过来搭把手啊!”郎明聪见两个好似石化了的人,一脸诧异。
紧随其后的是詹叔,他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贺穆清忙起身接了接去,“詹叔,就等你来开酒呢。”
“等着,马上去酒窖!”詹叔笑着,“去拿酒壶酒盅来。”
又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句:“张妈!我和郎律师还没吃饭呢!就摆凉亭吧,一起热闹热闹。”
冷颜没在敢看贺穆清,而贺穆清再回凉亭时,两个人都刻意地坐得离彼此远了些。
一个小时后,詹叔和郎明聪酒足饭饱,各自回了房间。
凉亭里又变成两个人。
这一个小时,煎熬又难耐,他们彼此都等着一个机会,想看清方才对方心里的想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机会。
可究竟这个机会,该是什么样子?他们都没有头绪。
最终还是贺穆清先开了口,指着郎明聪离去的方向,说:“是不是女生都喜欢郎律师那样的男人?”
冷颜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对女生有什么误解?”
她这句说得,对郎明聪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贺穆清忍着笑,“我以为女生都喜欢那样的。”
冷颜无奈撇了撇嘴,“弟弟,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句“弟弟”叫到贺穆清心坎上了,听着感觉人都快化了,忽就不好意思起来。贺穆清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就将笔记本电脑又打开。“刚才……刚才我们聊到哪了?”
冷颜说:“我问你是什么专业?哪个学校毕业的?”
“霖州大学。”贺穆清说:“你看我像什么专业的?”
“我有个朋友也是霖州大学毕业的,是个书卷气很浓的女孩子。也许你们认识。”
贺穆清此时一点都不想知道别的人是不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他只关心和冷颜相关的,“你呢?”
冷颜不答他,又说:“你不问问叫什么,万一认识呢?”
“这里离霖州很近,霖州大学一半以上的外出考察课程都在临山古镇,你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霖州大学的人啊。”贺穆清继续:“我更好奇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
“现在在说你啊,总归我跟你不是一个学校的。”冷颜说:“姐姐大学毕业很多年了,好么?这个问题与我而言,一点儿都不重要。”
贺穆清本生了逗逗她的心思,可她全然没有想猜他什么专业的意思。他只好言归正传,说:“我是学工商管理的。”
冷颜问:“工商管理?都学什么课?营销学基础,总上过吧?”
“上过。”贺穆清看着她,“可营销学里,没教过怎么写营销文案啊!”
冷颜:“文案也不是营销学范畴。我的重点是?”
贺穆清一脸单纯地看着她,“是什么?”
“怎么把客栈营销出去。”冷颜觉得自己需要换个说法,又说:“小学作文总写过吧?”
“写过。”
“小学作文是目的指向性非常强的文案,比如,标题很直给,我的校园、我的老师、我的爸爸。”她自问自答:“这些命题作文的核心思想是什么?让你围绕这个主题各种夸啊。”
冷颜继续,“你总写过我的爸爸吧?就是比如我的爸爸是怎么样的人,如何如何好的,然后再详细展开描述。”
“我……没有爸爸。”她这个举例的超纲了,贺穆清还真没写过。
“嗯……”他这句话说得冷颜始料不及,她看着贺穆清脸上平淡如水,没什么表情,可又明显停了一下。自己许是唐突了,就说:“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
“没事。”贺穆清淡淡地回复。
“你……真没事?”冷颜抬手推了他胳膊一把,“那你这小表情?怎么要哭了似的?”
“怎么?”他感觉胳膊上一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要给我一个安慰的拥抱么?”
冷颜见他一副轻浮的模样,看来方才是自己想多了,她抬手冲着贺穆清的胳膊就是一巴掌,“赶紧!讲正事!”
贺穆清却抬手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说:“虽然你的例子举得有些跑偏,但是大概的意思我懂了。”
“懂了?那不继续么?”冷颜感觉好像自己正工作地起劲儿呢,忽然被人拉出工作的怪圈来,很是别扭。
贺穆清说:“我需要消化一下,然后从新修改一下方案还有文案,到时候再请冷总帮我看看。”他希望还能有下一次的请教机会。
“好吧。”突然的抽离,让冷颜有点无所适从,就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两杯。
青梅酒里放了许多冰糖,入口甘甜,中和了青梅的酸味。冰冰凉凉的酒,润在舌尖上,有种美妙的感觉。
贺穆清浅尝了一口,拿起石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院子中的音箱开关。
低缓的古筝声响起,院子里,彩云追着月,春花斗着艳,小瀑布的流水声如泣如诉,唱与锦鲤和涟漪。
她斟了一盏酒,那月色刚好撒在轩廊下,金银花悄无声息地落了一地,影壁青苔底下的水珠,打在小池里。此时,院子里回荡着一曲古筝,那余音袅袅,扰乱了心间一池春水。
没有人再说话,院子里有古筝声,有流水声,有徐徐晚风吹树叶的声音,可却好似静谧得不像话。
因在那个男孩子心里,只有晚风吹乱了女孩脸上的那段月光,柔软青丝轻拂她脸颊。
这一刻,贺穆清觉得,他动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冷颜起身,“我想回去睡觉了。”
“那我送你。”
“不用。脚伤不严重,我能自己走。”冷颜的拒绝很直接。
凉亭离地面只有一个石阶,她有些晃神,忘了这回事,脚上一着急,踩了空。
贺穆清忙猫腰伸手去拉她,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一只手揽住了她的后腰。冷颜那个位置最是敏感,可头一遭产生别样的感觉,如电流淌过了全身,惊讶间,她转头去看贺穆清。
与此同时,发现手上有着极柔软触觉的贺穆清也是一惊,他想挪开手,可手好似木住了,他也转头去看她。
就那么一瞬间,时间好似停了,月光也停了,清风和银辉都只落在他们看彼此的眼中。冷颜的唇极不经意地在贺穆清侧脸扫了一下。
是的,扫了一下。
她无心又无意。他不知又不觉。
腾一下,两人都红了脸,让眼前停了的时间又被晚风吹动。
四目只短暂交接了一下,迅速分作两处看去。
贺穆清忙松了手,两个人都站直在亭间。
冷颜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又瞥了他一眼,忽就释然了,因贺穆清的脸远比自己要红得多。
他的耳尖都是红玛瑙色,她全然没想到他竟然会害羞到这个地步。忽觉自己好像占了极有利的局势,忍不住想笑,问着一个她对于答案近乎十拿九稳的问题:“初吻啊?”
“不是。”贺穆清说。
冷颜原本鹿撞奔腾的心,忽然一下落回心底。
自己猜错了。
好似,有那么一丁点失落。
她不打算再说什么,只想抽身走人。
可手上一紧,被贺穆清拉住。他拉着她的手腕,往前凑了一步,毫无征兆地在她唇间贴了一下,如蜻蜓点水,如蝶沾花蕊,就只有那么轻轻地,一下就松开了。
冷颜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吓到了,她眼睫倾压,惊魂未定,就听贺穆清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这才是。”
方才贴了脸,不是初吻。这样唇碰唇,才是初吻。
房间里的冷颜,脑海中尽是那个简单的吻,她已经洗过澡,靠在床头发愣了许久了。
因这个吻,也是她的初吻。
这种感觉让她心慌,她本是一副要瞧贺穆清热闹,调戏他的模样,结果,自己反被他调戏了。
不,不对,他的表情很认真,吻也极认真。
发愣间,手机“嘟嘟”响了两声,是贺穆清。
【贺穆清】:你要对我负责任。
冷颜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脑海中只有此前和朋友们说的话,一直回荡着:我早已过了期待在旅程中有一段艳遇的年纪。
可现实,好像事与愿违呢。
她带着极矛盾的心里,回了一句:【酒很好喝。】
言外之意,她想把方才那个意乱情迷的吻,用青梅酒遮掩过去。
贺穆清几乎秒回:【自酿米酒,3度不到。】近乎直白地在说,别逃避。
冷颜无奈笑了笑,回了个【哦】。
阁楼上的房间里,贺穆清站在床边,忽就笑了,那笑容比四月春阳还明媚。他关了手机屏幕,往床上一丢,高兴地跳到床上,使劲砸了两下床,兴奋地说:“我就知道,她和我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