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晚风吹乱了那段月光》
by楚山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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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的时候，猛地一震，将冷颜从梦中惊醒。
机舱里，空姐用极清亮的嗓音播报着：“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您乘坐的LZ1551次航班，已经降落在霖州国际机场。霖州的地面温度为24摄氏度，75华氏度……”
冷颜摘了眼罩，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才露青青草的远山，打了个哈欠，扯下了身上的小毛毯。
她好似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熟睡过了。
纤细的手指滑在手机屏幕上，将飞行模式关闭，“嘟嘟——嘟嘟——”微信、未接来电提醒连续不断推送过来。冷颜瞥了一眼，微信APP右上角的小红圈上已经显示“99+”，她并没有打开，而是点开【通话记录】，看着未接来电，足足有十二个。
她一目十行，心里已经做出判定，除了工作上同事打来的电话以外，只有【妈妈】的电话，她等会要回一下。
人流涌向机场到达出口，冷颜一手推着登机箱，随着人流走，一手翻看着短信内容。之前在网上定好的民宿，预订成功后有发送过短信，说会有个詹师傅来接机，她找到那个号码，才要拨过去，就进来一个陌生电话，来电地址显示是“霖州”当地的手机号。
接通电话后，手机那头传来一把极好听的男孩子的声音，是低沉的，可又很清澈，说道：“您好，冷小姐！我是辋川院的老板贺穆清，詹师傅今天有事不能接机，我在机场外等你。”
冷颜只道了句：“好。”
“我穿着白色帽衫，蓝色牛仔裤，身高185，应该很明显。”
“嗯。”
电话那头的贺穆清，被她这副极冷淡的话语晃得一愣，半晌没有出声，“……那……一会儿见。”
冷颜的声音，只来自于上下嘴唇一碰，“行。”
霖州国际机场国内到达口，大开着落地窗户。
外面接机的人将通道的栏杆紧紧实实地三层围住，才落地的人，但凡眼神不好的，只瞧着那里尽是乌压压一片脑袋。
冷颜自诩眼神不佳，尤其是开夜车加班了足足一周后，更加疲惫，只在飞机上补了一小觉，她身体状态很不好。才要摸出手机，给那个贺穆清打电话时，忽然一阵冷风从落地窗吹进了通道，将她眼睛吹得有些痒，她停下脚步，揉了揉眼。
不远处，山间竹林簌簌响动，传入耳朵里，让人恍惚，似远了现实，冷颜叹了口气，心里默念着，是该休息一下了。再睁开眼时，她刚好看见那个一八五的男孩子贺穆清。
他明显高于那片“乌压压”的人群，蓝色牛仔裤、白色帽衫，通身的少年感快要满溢出来，竟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不过，确实如他所言——很好认。
不长的头发，整齐地立在脑袋上，让人不由地想起被高中校规所约束下的男孩，发不过耳、不挡眼，简单利落小平头。
这样的发型太考验颜值和干净程度，刚巧，这个叫做贺穆清的男孩子，完完全全兜住了。冷颜多看了一眼，毕竟男孩子长得赏心悦目，也是秀色可餐的。
两人距离几十米，可他好像一眼就认出了冷颜。还冲着她阳光一笑，举着胳膊，大幅度招了招手。
冷颜只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要走过去。才抬脚，就被身边路过的一个衬衣男绊了一下，她及时稳住下盘，没摔倒，可银色金属行李箱却脱了手，“嗙”地一声拍在地上，声音颇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衬衣男忙将本在胳膊上搭着的外套放到自己行李拉杆上，蹲下身，拉起冷颜的行李箱，还到她手上。
“没事。”冷颜没有抬眼看男人，只接过行李箱，继续走。
那衬衫男看着冷颜，没得到预想中的眼神交流，他明显愣了一下，又快步走到她身前，极绅士地又道了句：“不好意思。我……”
“我说了，没关系。”冷颜眉毛微微拧动，努力压着心上的烦躁。她在休假期间，实在不想再挂着一张假面和人社交。
“我们是不是见过？”衬衫男问。
冷颜这才抬眼看了看他，十多厘米的头发尽数抓到脑后，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的，金属丝框眼镜是玫瑰金色，质地不错，没有logo，比较低调。天蓝的衬衫外面，穿了和西服、身上西裤一套料子的马甲，黑色牛皮金属扣腰带配黑色小牛皮的英伦鞋。冷颜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这人，斯斯文文的长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点，应该不是近期工作中接触过的甲方。
那这句“我们是不是见过”，就还有两种可能，一，是一种古老又无聊的搭讪方法，二，他有目标或者任务。
思及此处，冷颜忙叫停了运转的大脑，理智在唤醒着她——你要休假，你要放松，你可以不理任何人。
冷颜抬眸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不买保险。”
“嗯？”衬衫男抿了下唇，无奈一笑，从西服口袋里拿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来，上面的logo边上写着“郎秦律师事务所”，正中间写着“郎明聪”。他有些看戏模样，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卖保险的？”
冷颜没有接那名片，只唇角弯了弯，算是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礼貌，拉着行李快步朝着贺穆清的方向走去。
“不然，加个微信？”郎明聪不折不挠，这是他头一遭亮出律师身份的名片，还吃了闭门羹。
“贺穆清！”冷颜实在懒得同这个郎什么玩意儿费唇舌，这些泡妞的招式，对她这样被社会捶打多年、身经百战的二十八岁职场女性而言，简直是自讨没趣。她选了一个最佳解决方案，叫了民宿老板的名字。
贺穆清一直望着冷颜来处，瞧见她被一个人模狗样的西装男搭讪，可通过她不悦的表情，和西装男颇为有趣的神情，可以判断出，这场搭讪，于西装男而言是“奇妙的相遇”，而对冷颜而言是“骚扰”。
他上前一步，极自然地接过冷颜手里的行李箱，很是随意地问道：“累么？”
冷颜没想到这个少年这么自来熟，她看了贺穆清一眼，咂摸着，做客栈的，应该都是社交天花板类型选手，也对。且眼下自己身后追着一个狗皮膏药，这样的对话，三人都是门清，她如实说：“很累，特别累。”
“那你在路上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郎明聪本还想同那个冷脸美女要个微信，套个热乎，说有人接自己，搭上她一程，没成想，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他“嗤”笑一声，接起震动了许久的电话，说：“喂，是，我到了。先去公司？还是酒店？”
停车场里，贺穆清遥控打开商务七座车的后座车门，让冷颜上车，又去后备箱放好行李，才坐在驾驶位上，扣好安全带，“刚才是有人骚扰你么？”
“嗯。”
果不其然，这姑娘人如其名，真冷啊。贺穆清预判了她会以一字回之，不禁想笑，又说：“最近是临山古镇的油菜花节，游客最多的时候，你出入多注意些。有事情可以给詹叔或者我打电话。”
他发动汽车，车还未动，因他在等着冷颜说一个“好”字。可半晌，没迎来那个“好”字，却感觉后座上有一道目光，灼灼望向自己。贺穆清转头看向冷颜，“怎么了？”
“你有驾照么？”冷颜问道。
“啊？”贺穆清万没想到她问这句，难道是为了安全考虑？他按了停车键，熄了火，从中控台的置物盒里翻找着行驶证和驾驶证，递给她，“有啊，双证都在，要检查么？”
谁知冷颜低低“哦”了一句，说：“满十八岁了啊。”
贺穆清被这句惊得呆了，半晌，才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姐，你在逗我么？”
冷颜一脸不容置喙的表情，眼神坚定而有震慑力，“好好开车。”
她做出这个判断，原因很简单，她在公司的手下小弟，明明二十有二，看上去跟三十有三一样。而这次遇到的奇葩甲方，是个富二代，长得像个成年人，穿的像个社会老油条，可指点完江山、将设计稿改得七零八落、把乙方整个团队虐得半死之后，才一本正经地说，他才十七岁。
这两件事，让冷颜不再相信男人的年龄。为了让自己的休假能拥有更高的安全指数，她觉得自己确认一下，很有必要。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她的助理小妹芝芝。她挂断，又响起。反复三次后，她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说。”
芝芝在那头焦急无比，“姐，你总算接电话了，白总刚才又发火了！找不着你，他疯了一样，夺命连环call，打得我手机一路从餐桌震动到地板上！”
“手机屏幕碎了？”
“这不重要！我是钢化膜。”芝芝声音都带着哭腔：“你还有时间关心我手机？白总说甲方爸爸又推翻你休假前的‘终稿’了，让咱们尽快给出新方案。”
“嗯。”冷颜沉吟片刻，有了主意，“你回白总，说好，我答应了。然后联系甲方那小弟弟，让他将所有需求发邮件对接，我们逐条仔细跟进。”她将“仔细”两字拉得极长，明显是在给芝芝划“重点”，告诉她拖着甲方。
“然后呢？万一白总说，今天就得给甲方出呢？”芝芝半吐槽半无奈地说道：“甲方小弟弟也好，甲方爸爸也罢，毕竟那是白总大金主家的富二代啊。真是要折磨死咱们了。”
“就说我病了，在医院。”
才挂电话，冷颜立马就打了个喷嚏。她心道，果然，人不能撒谎，现世报说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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