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边屹柏很快觉察到端倪,问顾辞道。
顾辞缓缓抬眸看向边屹柏:“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边屹柏稍忖,说了句“冒昧了”,将手伸向了小瑾的腕处。
可他手还没碰到小瑾,就见小瑾连忙将手藏进了怀里:“我还未出嫁呢!手哪是随便能碰的。”
顾辞没想到这个世界里竟然出奇地爱在微妙的地方讲究规矩,不禁扶额苦笑:“大意了。”
“是我唐突了,抱歉,”边屹柏冲小瑾半鞠了一躬以示歉意,又轻声对顾辞说,“再看看吧。”
顾辞也拿这状况没辙,只好点点头:“先进去再说。”
小瑾似乎被边屹柏格外体面的道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眨巴了好几下眼睛之后才转身引路:“没……没事,”说这话时小瑾还下意识瞥了好几眼另一处的老管家,“请跟我来吧。”
顾辞和边屹柏先后跟上了小瑾的步子,又在进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扶手站在门口的老管家。
这一家子确实都不正常,但单从这两个下人对对方的态度来说,这不正常倒是显得有些微末的差异。
特别是这个小瑾对老管家的态度。
小瑾是个什么东西,顾辞暂时没能有一个确切的推断。不过她是一个不错的情报切入口,顾辞倒是可以确信。
顾辞这么想着,用肩膀撞了一下边屹柏:“你怎么看?”
“你是说哪方面?”边屹柏双手放在口袋里,配合着顾辞的步子放慢了步调。
“如果是关于这座宅邸,我对这座宅邸营造的和谐感持保留意见,”边屹柏说话时头微微偏向顾辞,“如果是关于这位,我觉得她看起来很适合为我们提供情报。”
“跟聪明人打交道确实轻松。”顾辞由衷地感叹了一声,“边教授,以后想提前退休再就业,记得考虑一下我们事务所。”
边屹柏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就跟着顾辞再一次跟上了小瑾的步子,抵达了女主人为两人安排的住处。
也不清楚是系统默认无视了边屹柏这个BUG,还是将两人误认成了情侣,在分房间的时候直接将两人分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这有钱人家的大宅子,单间屋子倒是一点也不小,两个人活动起来绝对称得上是绰绰有余。
只是顾辞环顾了一圈也只看见了一张檀木大床,突然就有些尴尬。
小瑾给两人大概讲了讲屋子里一些东西的用法,又指明了几个存放东西衣物的柜子,最后在交代过让两人记得换上床上的再去参加晚宴后就准备离开。
“诶等等,”顾辞几步走到门口,“宅子里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小瑾眼睛咕噜着思索了一阵:“暂时没了,”说着她又无端笑起来,“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要帮您留意一下吗?”
小瑾咧嘴笑着,但这笑声却听得顾辞后背一凉。
“算了……”她突然就不想要新房间了,哪怕之后有十来间房间任她挑选她也不要了。
见小瑾又要走,顾辞很快就切入正题:“说起来,你们女主人这次请了多少人?”
小瑾稍忖:“约莫五六七八个吧,”话说出口其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夫人都将他们安排在了别处,一个院子一个下人,所以我们对这些都不了解。”
顾辞是没期望过这样的小丫头能在所有事情上事无巨细,就又换了个问题:“那你们夫人呢?我们初来乍到,也不能白吃你们夫人一顿。”
“她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准备先去拜会一下她。”
说到这里,小瑾的神色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她垂眸眼帘忽闪了好几下,才踟蹰着开口说:“夫人她……不爱见人,白天都在屋子里待着。”
“而且她不喜欢我们去打扰她。”
顾辞下意识以为是小瑾害怕这事情会触怒到这家的女主人才不接下她的话,可很快她又听小瑾说:“如果你们真的想见夫人,可以去问问管家……但我不确定夫人会不会生气。”
“生气?”顾辞眸子一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夫人平时火气很大吗?”
小瑾眼神飘忽,这才改口说:“也不是,就……就是夫人她自从老爷和少爷去世了之后就有些喜怒无常。”
“宅子里的老人都说夫人是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变故,所以……所以失心疯了。”
顾辞没想到能从这小瑾这里得到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信息,在听了这些话之后就沉思下去。
“你们老爷怎么死的?”顾辞问。
小瑾嘟囔:“我记事晚,只听说过去发生过一次大变故,但老人们都对这些闭口不谈,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你看起来对你们夫人和管家有些畏惧,”顾辞又问,“他们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小瑾支支吾吾半天,眼见着沉默下去:“不……不是。”
“还是说……”顾辞拉长了音调,凑近小瑾,“还是说你对他们做过些什么?”
“没有!小瑾怎么可能敢……”小瑾连忙反驳,神色紧绷着攥起了衣角。
每到这种时候,顾辞的职业病就忍不住作祟。
顾辞还想进一步追问,却听身后边屹柏轻咳了一声:“顾辞。”
“怎么?”顾辞回头。
边屹柏走过来,他没出声,只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顾辞去看小瑾的脸色,又对顾辞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往常在特调组审讯犯人都是软磨硬泡比谁心智更坚定的,但转行做了侦探之后,顾辞又总是忘了自己没了职权在身,软磨硬泡的“硬”早就无处依仗了。
顾辞回头重新看向小瑾,突然捧起一个笑脸:“行了,我也没什么想问的了。”
“谢谢你的叮嘱,我们都有数了。”
小瑾有些迟疑地重新抬头看向顾辞:“好……那有需要你们尽管叫我就行,”她回头指了指院子另一角的一间小屋子,“我就住在那里的仆人房。”
顾辞应了一声,正准备和边屹柏回头走进屋子里。
但离开的脚步声却并没有传来,顾辞回头看过去,就见小瑾站在原地,目光往两人身上打量了一阵后笑道:“你们可真登对,可惜了。”
小瑾背着光,顾辞回望过去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上一会儿的那股寒意又爬上背脊。
顾辞皱眉:“什么可惜了?”
恍惚之间,小瑾的脸上似乎只剩下了面上的惨白和瞳孔的漆黑。
她脸上的色彩饱和度似乎在一点点褪去,直到整个人似乎都只剩下了灰白。
就像是死人一样。
小瑾就这样死死盯着顾辞和边屹柏,许久,她忽然掩面“嘻嘻”笑了一声:“不过没事,很快一切都会恢复常态了。”
有那么眨眼一瞬间的光景,顾辞觉得面前的小瑾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这是一种与她望见营业员女孩时,极度相似的恶寒。
小瑾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道了声“我先退下了”就蹦蹦跳跳地跑向她的住处。
顾辞没再多问,一路看着小瑾蹦回住处之后,就转头合上了房门。
老式宅院的窗都是雕花木头糊着纸皮,顾辞本不想在这样不安全的地方讨论线索。
不过……
顾辞看向腕上的电子表,屏幕亮起来后的[017世界频道]仍然惹眼,但少了系统清理警报后也慢慢能让人习惯了。
无所谓了,反正这里到处都是系统的眼睛。
顾辞走到边屹柏身边,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后,将水杯递给边屹柏。
边屹柏望着杯子,忽然笑了:“这么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老祖宗的道理还是得信,”顾辞轻哼一声,往正堂的雕花太师椅上一坐,“我是真怕了眼睛一闭一睁你又凉了。”
“最近你口味就别太刁钻了,在这个世界停止针对你之前,就跟着我吃吧。”
小瑾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在座二人都听进了耳朵里。
要是之前没有经历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回溯,这话可能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在这么多次回溯之后,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们估计还会对你动手,”顾辞沉思道,“不过在这里要制造死亡条件应该并不容易,所以我觉得他们肯定会一抓到机会就动手,以防错过动手时机。”
“所以我们都谨慎一点比较好。”
“都听你的。”边屹柏抿了一口茶水,并排坐在了正堂另一把太师椅上。
顾辞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下肚子后,上下打量了几眼边屹柏,发自内心地觉得身边的心理学教授是名不虚传的心理素质极佳。
“边教授,”顾辞在两人中间的放桌上撑手,“在这个世界里,万众瞩目的感觉怎么样?”
“不算太好,但可以接受。”边屹柏笑笑,“如果上课的时候有这种待遇,那我应该会很开心。”
顾辞打趣:“你顶着这么一副脸上课,还需要担心没人听讲?”
边屹柏笑笑:“那你就不需要担心犯人不招供了吗?”
顾辞笑而不语,在又一次觉得边屹柏心理素质好的同时,还隐约有点心疼。
毕竟这种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死透的感觉,换了谁应该都不算太好。
顾辞感觉心里有些闷,就听边屹柏问:“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顾辞很自然地接下了话头:“现在来看,大概的情况就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因为一次变故变得不太正常,家里的下人是死是活也尚且存疑。”
“我估计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和这个宅子过去的事情多少是有些关系,”顾辞不慌不忙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我想去那个夫人那里探探口风。”
边屹柏侧眸:“不是管家?”
顾辞:“那个管家一看就是个老油条,他不是我的首选。”
“但这个夫人……”顾辞饶有意味地笑起来,“不管她是人是鬼真疯假疯,只要她会动,就会让人捕捉到端倪。”
边屹柏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同:“那你是准备今晚去接触那个夫人?”
“那肯定,”顾辞说,“既然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玩家,那别人肯定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反正我不当这第一个去送死的出头鸟。”
边屹柏笑着推了推眼镜,又看向一边放着两套新衣服的床榻:“那先换衣服吧,”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钟,“距离晚宴应该还有一些时间,还可以去其他人住的地方看看。”
“我也这么想。”顾辞起身就走向床榻的方向。
走近床榻,与这中式宅邸相称的两身衣服规整地摆在床榻上。
右边的白衬衫西装裤一眼便能看出是留给边屹柏的衣服。
衬衣和西装裤的面料和剪裁都很精细,熏过檀香后留下的余韵,无不显示着这座冷清宅邸所残存的底蕴。
而左边留给顾辞的绣花旗袍更是精致。
丝质的两边半袖,绣工精细的襟口压花,还有墨色的衣摆上绣着大朵的重瓣芍药……
看,是一等一的好看。
但让人感觉十分不适的是,黑色锦缎上面绣着的所有花样,都只用了银色和白色的丝线。
两身衣服摆在一起,微妙的默然下,屋内的悚然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顾辞久久地看着床上两身衣服,问道:“边教授,你说……平时什么场合会穿得上这一套衣服。”
边屹柏神色未动,同样望着两身仅有黑白两色的衣服淡淡道:“葬礼。”
作者有话要说:某糕:纯黑白?那也可以是婚礼。
边屹柏:请安排一下,麻烦了。
顾辞:?
顾辞:!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