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还是在家入同学的医务室醒来了。
醒来时脑袋突突的疼,肚子也咕咕的叫,我抬起手摸脑袋上肿起来的包时,牵扯到右臂上打着的点滴,这让我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别的毛病。
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下午四点,我昏睡了很久。
空气中弥漫着药水的味道,听到我这边的动静,一只手掀开病床的帘子,一个高挑美丽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是家入同学,她看起来是一副看起来熬了大夜的样子,目光投向我时,像是看到了珍贵的活体医学奇迹,“下午好,醒了?有哪里痛吗?”
“头,头痛。”眼前发晕,犯恶心,呼吸不畅,我怎么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家入硝子塞了块糖给我,她语气冷静地宽慰道:“别碰,你磕到头了……所以你怎么把自己饿晕的?”
我沉默地吃着糖,所以我是被饿晕的?早上吃的食物仿佛完全进了黑洞一样不管用,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成为第一个饿死的高专学生?
“家入同学……我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吗?”冷静下来想想,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复活的我要维持这副身体,需要的不是人类食物,很有可能……我的目光转移到她露出来的手,但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咬一口的欲望。
“作为死而复生的特例,你的确有一些异常。”
家入硝子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堆资料浏览了一遍,“刚才这段时间我给你做了一个全面检查,除了贫血和营养不良之外,你的伤口在快速愈合,速度是常人的五倍。”
“诶?”听上去像是什么觉醒技一样的东西……从字面意义上说应该是件好事。
“但这种愈合,会快速消耗你身体的能量。”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思索道,“如果受伤后你的身体无法提供更多能量,恐怕会比失血造成的后果更可怕。”
我的本能告诉我,不管受不受伤,我都要用一些东西来维持我的生存,就和动物天生知道要吃什么一样。
我忍不住问:“再死一次吗?”
“最坏的结果,也许会引起不可控的变异。”家入同学说,“不过,这只是我的一种推论。”
高专的唯一治疗家入硝子当然是这方面的专业者,她从不无的放矢。
我悲伤地躺回被子里,就我复活后的经历来看,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肯定,这会和五条悟扯上关系,毕竟醒来后见过这么多人,只有他让我控制不住的流口水想狂啃几口。
如果五条悟就是那个能量来源……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咒灵派来的卧底。
不,往其他方面想一想,有没有可能吸引我的不是五条悟,而是他身上的某种东西?
“要吃吗?”她不知道从哪里拎出一袋喜久福,“五条给的。”
居然把他最喜欢的喜久福分给我?我立即精神一振,五条君,你还是有几分同学情的!
吃了一袋子喜久福,又吃完家入同学从食堂打来的饭菜,肚子里还是空空,休息了这么久,身体还是很虚弱。
家入同学说夜蛾校长来看过我,嗯对,夜蛾老师升职了,本该去校长室商议去留的,现在我也有心无力,干脆就躺在医务室和她说话等五条回来。
总之,现在的首要目标要弄清楚,活下去需要什么。
现在已经来到了四月的春天,我的记忆却停留在久远的秋日,不由得感叹死了这么久还能复活的我多么离奇,想到我本来离开咒术界的打算,如今都成了泡影,只觉得前路迷茫,只好闷头再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不久,也不安稳,醒时天还没黑,医务室的灯亮着,我闻到了那种香甜诱人的香气,每个细胞都开始跳跃起来。
“悟,病人不能吃这个吧。”是夏油杰的声音。
“是吗?八重不是挺喜欢吃么。”
家入同学:“不能吃。”
他们在外面说话,声音不大。
我按捺下叫嚣的食欲,拉开帘子喝了杯水,家入硝子向我走过来,“头还痛吗?”
“八重同学,身体还好吗?”
“喂,你这什么鬼脸色啊。”
其实从前我一直觉得离这几个同窗都很遥远,五条和夏油都强得和别人不是一个档次,同为女生的家入同学也因为忙碌没有深交,没想到他们这么记挂我,让我有些感动。
身体的其他异常我暂时不打算公布,表示自己只是贫血晕倒,没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你这家伙不是一副十天没吃饭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在我面前晃啊!好饿好饿好饿!
“五条同学。”我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
我要验证我的猜测。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各自离开医务室抽烟喝可乐去了。
目光巡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椅子,五条悟干脆坐在我床边,一下子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面积,“什么事。”
离得有些近,我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血腥味,混杂在奇异的香味里,让神经都敏感地兴奋起来。
“检讨我帮你写吧。”不知道从何开口,就从我擅长的话题开始。
他挑挑眉毛,扒拉出一颗棒棒糖,正在剥外面那层五颜六色的糖纸,随口应道:“哦,好啊,随便你。”
“那,可不可以。”我不自觉挪动了位置凑过去,目光停在他白色短发下。
沿着耳后因为低头而露出来的一小块白净脖颈,遍布全身的饥饿感控制不住的支配着我的动作,推翻我之前侥幸的猜想,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你需要他的血肉,他是无上的美味,吃了他,吃了他。
五条悟忽然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
即使没有和墨镜之下的六眼直面对视,这一刻我的骨髓里却像刺满寒冰,锐利无情地穿透躯壳,将灵魂一览无余。
我一个激灵,感觉疯狂的食欲都下降不少。
“什么?”
“……可不可以,换你的糖。”我虚弱地说。
很久前我听说过唐僧肉的故事,吃了它就能长生不老,此时此刻,五条悟成了我遥不可及的唐僧肉。
“你以前不是不吃?”五条悟从他的裤兜里抓出几颗糖扔过来。
……因为今天过得太苦了!
吃不饱很苦,吃不到很苦,饿肚子更苦。
我干笑一声,慢吞吞地撕开花色的糖纸。
对咒术界最强下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要是换个人,说不定我还可以想想办法……
“你要回来做咒术师的吧。”
“嗯……”为什么这么问?我迟疑的应了一声,现在这种情况短时间内,我是没办法离开咒术界了。
“那就先叫声五条前辈听听,喂八重,以后我可是前辈——”五条悟一如既往的得意洋洋,还手贱地扒拉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不用反问都已经理解了他的逻辑,和我一届的同窗都升上高三,而我说不定还要继续高二的课程。
要是放在平时,我肯定要阴阳怪气的反驳,现在我心情低落,呆呆地应了一声,“哦,五条前辈。”
“……喂。”也不知道哪里惹了这个大少爷,五条悟很不爽地把棒棒糖咬得咔咔响,似乎挺不耐烦:“没事我就走了。”
我摆摆手正想说你走吧,看得见吃不着,我早晚彻底疯狂,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头好痛,突然如同神经撕裂般抽痛起来,眼前开始晕眩,全身的血液像幻觉一样逆流而上,挤压五脏六腑,这样的痛苦让我冷汗直流,呼吸急促,有种熟悉的喘不上气的感觉。
怎么办?我不禁慌乱起来,这样下去,我还能维持这幅身体多久?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强烈的剧痛让我控制不了身体,耳边听到的声音都隔着一层膜似的传过来。
五条悟的语气也有点乱,“八重!喂!你怎么了!”
痛苦,这样的痛苦,能够让它平复下来的,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五条悟……”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在模糊的影子里拼尽全力地抓住他的手,眼眶里的液体不断的涌出来,“救救我……”
我抽泣着哀求他,“救救我。”
我不想死。
白的,红的,黑的,纷乱的,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扭曲的影像,鼓噪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成为唯一能听到的事物。
恍惚间,有一抹白色穿过记忆来到眼前,浓烈的咒力,天空般的眼眸熟悉而陌生。
……你真的来救我了?
我投入一片血红的怀抱,嗅到令人安心的味道,凭本能颤抖着咬住所渴望的,迷人香甜的食物,血液在这片肌肤下游行,从残缺处涌出,吞吃舔吮,这一刻我成为了狩猎者,要将所有拆吃入腹,身体的痛苦才得以安宁。
“嘶……八重!喂!”
甜的,热的,不断索取而来的,令人心满意足。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让人犯困,不属于我的呼吸声围绕在身边,这个人是谁?我想不起来,脑海里一片空茫,好累,好困,先在睡梦里相见吧。
闭眼前,我似乎听到有人骂了一句脏话。
……应该不是在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