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我怎么不知?亭佳郡主若是眼睛和耳朵都不大好的话,我建议你尽快去太医院求医的好。”霁明柔反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为郡主,她是臣女,便是无礼,又如何呢?”
宁遇欢见霁明柔反驳,更加气愤。
“沈姐姐为功臣之后,父亲和哥哥均功勋卓著,你怎能这样无视沈姐姐,皇家血脉里的假冒山鸡,也好意思拿郡主的身份压人!霁明柔你莫不是藐视那些为国建功立业的将士们!”
沈洛瑜担忧的拉着宁遇欢的衣袖,略微委屈的说:“亭佳,算了吧,想比柔安郡主也不是有意藐视将士们的,只是一时失言而已。”
“沈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霁明柔这么不知礼数,我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松的走。”
霁明柔鼓了鼓掌,一脸赞叹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对于两人的无中生有的能力佩服至极。
想找麻烦直说呗,扯什么歪理。
“沈小姐,我霁明柔平生最是佩服您这样心思灵巧的姑娘了,敢问您出身何处,也让我清楚一下不敬的是哪位先贤。”
“本王也很好奇,正巧遇上了,那便一起听听。”
一道清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声音里含着些微的冷意。
宁遇欢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拉着沈洛瑜屈身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天子的弟弟,先帝的二皇子,如今的一品亲王,晋王燕璃。
先帝诸子中,最是清润谦和的一位皇子,也是新帝最信任的弟弟,御驾亲征时就是晋王在朝堂之上代为执政。
霁明柔也跟着行了一礼,并未说话,沉默的站了起来。
“臣女沈洛瑜,出身永安伯沈家,祖父为永安伯沈何,家兄是永安伯世子沈洛斌。”
燕璃思量一下,温润一笑,道:“原来是沈世子的妹妹,沈世子在军中建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年纪轻轻就到了五品的副将之位。”
宁遇欢一听见沈洛斌的名字就一阵脸热,见晋王对之评价不低更是开心,母亲为她相看的夫君人选中,最好的便是他了,这也是她为何与沈洛瑜交好的原因。
“晋王廖赞了。”
沈洛瑜闻言脸红的看着燕璃,羞怯的低下头,一片少女春心展露的明明白白。
燕璃看了一眼霁明柔那冷淡的神情,微微抿了下唇,看向沈洛瑜和宁遇欢的眼神里寒意淡淡,接着道,“听说洛世子在镇远侯旗下任副将,柔安郡主便是镇远侯的妹妹。
这就巧了,洛小姐有空可到镇远侯府拜访一番,即涨了世面,还可维护洛世子和谢侯爷上下级之间的同袍之谊,一举两得。”
沈洛瑜惊讶的看着晋王,脸色尽退,这一番明嘲暗讽的话可谓是让她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此刻站在这里只觉得分外难堪。
她艰难的应了一声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宁遇欢也是如此,她怎么忘了,霁明柔虽然得罪了陛下,不如从前,但她却始终是晋王殿下同母异父的亲姐姐,是镇远侯的同胞妹妹。
有晋王这样的弟弟,即使被夺了公主的封号,但她却依然有横行的资本。
“王兄怎么还是如此仁慈,在宫里放肆,胡言乱语,就该逐出宫去!”
魏王燕珏落后几步赶到,直接快步走到霁明柔身边,毫不客气的指挥宫人将面前的这两个冒犯阿姊的人赶出宫去。
燕珏是先帝四皇子,皇子中最年幼的,自小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太皇太后及其宠爱魏王,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
他是宫里的混世魔王,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没什么人是他不敢得罪的。
宁遇欢和沈洛瑜连连认错,却也无济于事。
宫宴上被逐出宫去,这样的事传了出去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燕璃不赞同的看着燕珏,道:“四弟不可,此举懵撞了,皇祖母宫宴之上岂容你胡闹。”
“晋王殿下此言差矣,宫廷之内胡言乱语,该罚!不过赶走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而已,本王开心,皇祖母她老人家就开心!”燕珏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然后转头朝霁明柔作怪的挑了挑眉。
“阿姊,我做的好吧!”
少年眉目飞扬,一只手毫无规矩的搭在了霁明柔的肩膀上。
霁明柔眉眼含笑,手上毫不留情的拍掉了燕珏的爪子。
“都十八了,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
在渝州这些年,燕珏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从皇宫里溜出来,偷偷的去渝州看望阿姊。
故而姐弟俩的感情极好。
燕珏悠悠闲闲的拍了拍衣袖上没有的灰尘,笑道:“娶什么妻,本王爷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月尽欢才是正道。”
姐弟俩说说笑笑,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插不进来,包括站在旁边的燕璃。
燕璃垂下眼眸,掩下其中的落寞,温润的眉目似乎染上了清冷的冰霜,转身离去。
燕珏看了眼某人离去的背影,暗自冷笑一声,心说活该!
......
直到谢夫人和崔挽迎出来寻霁明柔,说要一同去晚宴上,燕珏都没有离去,始终站在她身边。
明目张胆的撑腰。
一行人往举办宫宴的大殿走去。
崔挽迎拉着霁明柔坐在了镇远侯府的席位上。
燕珏刚刚已经被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叫走了。
魏王殿下走的时候极不情愿,但不知那女官和他说了什么,竟成功的把这位祖宗给带走了。
谢夫人坐在崔挽迎和霁明柔的上首,正和旁边永宁候府的夫人聊着家长里短。
台上的皇位旁,有几个专门给皇家准备的席位,两侧分别是太皇太后和晋王的席位,然后就是魏王和景华大长公主的位置。
霁明柔望着台上出了神。
阿娘入宫后与先帝诞下三子二女。
先帝在时,兄弟姐妹们都在膝下,欢声笑语,而如今想要齐聚一堂,难如登天。
崔挽迎顺着霁明柔的视线看向了高台之上,因还未开宴,故而那里空无一人。
“五月的百花宴会在景华大长公主府中举行,世家小姐们大多都收到了帖子,晋王与魏王都还未成婚,谁都知道这次的百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是为两位王爷挑选正侧妃。
京中的贵女们个个都牟足了心思出彩,两位王爷均是天人之姿,谁不想要这样的郎君呢!”
霁明柔看向崔挽迎,浅浅笑着。
“晋王自然是弱冠之龄,阿珏也十八了,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崔挽迎听着霁明柔的称呼就知她待两位王爷亲疏不同,同为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为何她与晋王之间的关系却如此疏离?
霁明柔今日见到阿珏,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阿珵,他们是双生子,但同为皇子却一个天一个地,不知道阿珵现在如何了。
阿珵先天不足,自小身体便不好,如今在那苦寒的地方,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兮云的信件每月两封送过来,信里总是说她和阿珵很好,但霁明柔知道那都是报喜不报忧。
在霁明柔神游的片刻,外面的宣唱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陛下、太皇太后到!”
所有的人纷纷跪下,行殿见大礼。
在众人的余光下,陛下扶着太皇太后,一同走到了高台之上,缓缓落座。
高台之上的九五之尊在龙椅上坐下,抬了抬手,“都平身。”
霁明柔的席位被安排在第二排,这个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应是正好,但她还是想着坐后面去。
总觉得若隐若现的目光隔空落在自己身上,炽烈又克制,让她惶惶不安。
即使这个角度往高台之上看也看不清什么,但霁明柔还是谨慎的专注于食物,眼睛一下没往那看过,头都不偏一下。
没一会宫宴中就想起了丝竹管弦的声音,各类歌舞戏曲轮番唱响。
勋贵们纷纷拿起酒杯敬酒,杯盏碰撞的清脆响动不绝于耳。
菜品上齐,还有很少能见到的南方鲜果。
年轻娇嫩的贵女们渐渐放松下来,也都展露笑颜与邻座交谈。
这样的场合总是少不了让各家待嫁的姑娘们展示一下才艺,在宫宴上露露脸,就算不进皇家也会在婚事上有益处的。
镇远侯府的大房除了霁明柔已经没有待嫁的姑娘了,二房的庶女们不会带来宫宴上,那就只剩三房的嫡女了。
霁明柔后面就坐着三房的嫡女谢嫣雪。
她听到后面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小姑娘收拾东西往后退去,想必是要准备上台献艺了。
果然没一会谢嫣雪就上了台。
美人在丝乐的声音中走上圆台,夜风拂过衣袂,助她翩翩起舞。
身姿灵巧蹁跹,舞姿绝美,想必是苦练了许久。
一舞毕,果然赢得了满堂喝彩。
就连台上的太皇太后和景华大长公主都夸赞了几句,赏赐了些珍贵的首饰物件。
谢嫣雪年仅十五,此刻倒是宠辱不惊,她脸上的神情是欣喜的,但也井井有条的谢恩,落落大方,看得出来三房夫人教养的不错。
镇远侯府的五小姐献舞出了彩,一时间许多人都往镇远侯府的席面上看去。
尽管霁明柔已经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上,但依旧有很多人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邻座席位上的夫人们都和和气气的夸赞着谢夫人和三房夫人教养有方。
谢嫣雪领了赏缓缓退下。
就在此时,上首的帝王挥了挥手,身侧的大太监立马端着圣旨走到了桌案前。
大太监当众宣读起来。
那竟是封赏谢夫人和崔挽迎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
众人哗然。
谢霖屿跟随陛下在边疆打了胜仗,有功之臣确实可为家族女眷请封诰命夫人,但却还没有一道圣旨把婆媳二人一同赐封一品诰命夫人的先例。
在这样的场合宣读圣旨,可谓是给了谢家极大的荣光。
霁明柔这时才抬头往高台上看去,怪她眼神好,这一眼就清晰的看见了帝王那深深的眼眸。
他也正往这里看来。
即使身边坐着多人,燕珩也不一定是在看谁,但霁明柔依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