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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国盛乐朝二十五年】
陆妘看他这身穿着,也不似富贵人家,边角都磨糙了,不知是怎么溜进来的。正思索着,却见水中几缕鲜红流窜,血腥气钻入鼻尖,她这才发现他受了伤,
“难怪叫不醒,看来是受伤了。”
陆妘便起身出门,唤来朝檀吩咐,
“悄悄去请段大夫过来,再去寻两个护院,让他们在院子里候着,别惊动旁人。”
朝檀听见这个吩咐顿感不妙,
“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我这就去大夫院子请人,只是去找护院做什么?”
陆妘想着此人来路不明,今夜满身是血的昏死在自己房里,实在蹊跷,若是处理不好,轻则对自己闺名有损,重则……他身上要是背了人命案子,或是牵扯到朝政之事,对父亲更是不利,所以便想着等大夫治好了他的伤便立刻送出府去,届时审问清楚才行。
她摆了摆手,眼神清亮,
“别多问了,按我吩咐行事,记住,低调些,别引人注意。”
陆妘回了闺房,让夕雾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至少看起来别惹人怀疑,待收拾齐整时大夫也到了。
府中这位女医擅长治疗女眷之疾,但从前却是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治疗伤员的,所以处理起外伤也不在话下。她提着医箱入了里间,陆妘这才让人打开浴池那处的门,边走边道,
“我原本打算沐浴,进来时却见了这人,因不知底细,眼下他又受伤未醒,便请段大夫过来了,你且给他诊治,待他醒了再行审问。”
陆妘目光微顿,悄声道,
“段大夫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此事说起来多少有碍名声,故而不得不多嘱咐一句,望您守口如瓶。”
段大夫眼观鼻鼻观心,在这等高官显贵人家,院子里难免有些私隐,不好被旁人知晓,故而伺候的人口风严谨便是第一要紧,她敛眸躬身,
“小姐放心,在下明白,今夜之事不会透露半个字。”
陆妘刚点了点头,绕过屏风,指着躺在浴池旁的少年,
“人在那呢,大夫给悄悄吧,方才看他流了血,不知伤在何处。”
陆妘不见背后有动静,疑惑转过身,却见段大夫满脸茫然,哦,对,还连带着自己的两位侍女,不解地望着她。
陆妘迟疑开口,
“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夕雾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池边,
“小姐,这……哪有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陆妘摸头不着脑,秀眉紧蹙,走到萧怀野身旁,指着他问,
“这么大个人,你们看不见?”
段大夫也为难道,
“小姐,在下实在没瞧见有旁人在此……”
“可是今日累着了,所以产生了幻觉?在下给小姐切脉一观,或许歇歇便好了?”
朝檀也连忙点头,
“是啊小姐,你今日外出了许久,或许乏了。”
陆妘带着满肚疑惑,有些气馁地坐下。她直直盯着少年被水浸湿的碎发,有种凌乱洒脱的俊俏,喃喃道,
“难不成是我魔怔了?”
陆妘不信邪,拉着朝檀过来,
“你摸摸看,这里是不是躺着个人?”
朝檀试着探过去,自然是空无一物,犯难道,
“小姐,这真没人啊……”
陆妘自问活了十六年,从未遇见过如今夜一般诡异之事,但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便扶额开口,
“罢了,许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也未可知……”
她刚抬手让侍女送大夫回去,却又叫住了她,
“大夫留几瓶伤药给我,指不定何时有用。”
“至于外头候着的护院……夕雾,你让他们寻一捆绳子来后便让人回去吧。”
几人面露忧色,但看小姐的模样却不再多劝,领命退下。陆妘现在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事搞清楚,为何只她自己能瞧见这个小贼,难不成自己真的太累了?
她遣散下人,使了好大的劲才将萧怀野拖上岸,小脸都皱到了一起,
“你最好是真晕了!”
她见少年腰间空无一物,只怕没什么可以分辨身份的,身上破的口子却在涓涓冒血。陆妘深吸了一口气,取了伤药,打算给他上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鬼一命也差不多吧,你可不许恩将仇报。”
记得从前白玄受伤上药时也是要将衣服褪下,现在应当也是如此。陆妘思及此便试探地探到萧怀野腰间,刚解下腰带,他却骤然睁眼,那双眼睛本该浸满山月星辰,眼下却都是重影,看不真灼。
萧怀野下意识将人压到身下,冷笑道,
“竟敢偷袭小爷?便让你有来无回。”
陆妘猛地受力,药瓶从手中脱落,应声而碎,被他钳制着,实在有些狼狈。
她眼中浮泪,捶了那混人一拳,
“混蛋,好心救你,没想到却是头白眼狼!”
“若是再不放开我,我便喊人了!”
萧怀野听见身下恼怒的声音,愣了一下,竟是个姑娘家?
他眼神逐渐清明,这才发现两人距离极近,气息都被吹得凌乱,拂过脸颊,似羽毛般,挠得心痒痒。眼前一张美人面,含羞带怒,浮上可疑的红晕,实在是气狠了。
萧怀野微挑眉,轻笑开口,
“小美人还挺凶的……”
还没说完□□便传来一阵痛,他侧倒在旁,陆妘总算挣脱出来,拿着把短刃指着萧怀野,冷笑道,
“什么贼人都调戏到我头上来了,这都死了,还有色心呢?本想着明日去寻个道士来,将你好生超度,现在看来倒是大可不必,直接让人把你收了就好!”
萧怀野身上还带着不轻的伤,倚在地上轻咳,唇间血色近于无。他正暗暗腹诽,被那些个杂碎偷袭,真是毁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隔了几瞬才反应过来眼前姑娘说什么超度的话,茫然道,
“我人好端端的,超度我做什么?”
陆妘觉得自己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难不成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陆妘心想,
“我从前向来不信怪力乱神,如今这样……我倒不确定了。”
那既然如此,便让他做个明白鬼吧。陆妘坚定点头,由衷觉得自己心地善良,
“那你……放尊重些,听我跟你说个明白。”
萧怀野盘腿坐着,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一张秀气流畅的鹅蛋脸,明眸皓齿,眼神里却泛着清冷,颇有几分只可远观生人勿近的气场,挺翘的直鼻,配着饱满红润的唇,不施粉黛,更是清丽,不就是月宫里的嫦娥么?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到了此处,现在又带着伤,只得先听听陆妘怎么说了,更何况,这样的美人,他可是半点不介意相陪的……
萧怀野扯出个笑影,看着就不甚正经,
“姑娘请说,我听着呢。”
陆妘不去理会他,缓缓开口,
“我方才正沐浴呢,结果你不知从何处偷溜进来,一头砸进浴池,我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后来我请了大夫想给你诊治,结果连上我的侍女,三个人压根看不见你,也不知是不是我八字阴气重,竟只有我能瞧见你……”
“所以,我想说的是,你只怕已经死了,眼下应该是一缕亡魂,若是你还有什么心愿想完成的,可以告诉我,我尽力一试,之后便可做法为你超度,免得游荡在天地间,这也怪可怜的。”
萧怀野听着姑娘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言语间都在说自己死了,除她之外竟无人能看见自己,才依稀想起来昏迷前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浮沉卷中一游?难不成……”
萧怀野扬了扬下巴,勾唇问,
“姑娘,如今是何年月?”
陆妘眨了眨眼睛,想着她也怪可怜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便愣愣开口,
“如今是盛乐朝二十五年五月,你也不记得了?”
萧怀野眉心一跳,有些颓丧,直直往后仰倒,
“老天,你这不存心玩我呢吗?”
原本自己要北上暗查援军一事,若能握有实证朝中或许有人便要倒台了,如今却阴差阳错来了这个什么盛乐朝,有缘人……呸,冤大头还差不多。
陆妘看他没什么反应,就踢了踢他的脚,
“你……还好么?”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鬼会受伤,血还是红的。伤药我给你放这了,你自己可以上药么?”
萧怀野神情恹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我动不了,不如你给我上药,权当作是我这个鬼未了的心愿,可好?”
陆妘竟真的认真想了想,
“我给你上了药,你便会自行离去啦?”
萧怀野眸色清亮,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嗯,本鬼一言,驷马难追,怎么样?”
陆妘看着他那张近乎苍白的脸,眉眼高挺,勾勒出一张俊美到极致的少年面容,一身粗糙衣衫,她这下也算明白了什么是“荆钗布裙难掩绝色”,不免好奇,究竟是何事让他丢了性命……
想着这个,陆妘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好吧……”
萧怀野轻笑,盯着她缓缓推下半边衣袖,漏出健壮的手臂,
“姑娘现在看了我的身子,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妘:来来来,我带头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