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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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鹤余一脸意犹未尽,陆妘也不免失笑,摇头道,

“若别人知道闻名天下的闲云楼楼主竟是这副德行,那可就有好戏看了。你明知我想听的是什么还这样打趣我,可不是找打?”

苏鹤余轻叹一声,

“我这不是想着说些趣事逗美人一笑么?更何况你方才的神情,分明听得津津有味,在我面前你就少端着了。”

不错,苏鹤余爱好甚多,其中爱美人便是一项,当年二人赌坊相识,陆妘乔装打扮入了赌坊,说是要摸摸赌坊底细,不过手痒之余也玩了几把,便将苏鹤余手里的钱统统赢了下来。苏鹤余倒是不恼,黄白之物也并不被她放在眼里,更何况见了美人如何还能生起气来?

陆妘双手托腮,笑了笑,

“我还能不知道你吗?如今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可以真正做自己了。”

苏鹤余说着不在意,但陆妘哄她还是很受用的。她便把托盘推过去,努了努嘴,

“哼,你可不用哄我。”

“瞧瞧吧,这些是这半月来收到的紧要消息,陆小姐瞧瞧可还满意?”

陆妘打开一个纸条,上书“昇国靖轩帝即位。”

她秀眉轻挑,又打开另一个纸条,

“白溟率兵于齐州抗击昇国,险胜,不日即将返京。”

苏鹤余敲了敲桌案,

“靖轩帝十日前即位,至于白溟此战险胜则是今早传来的消息,估计朝中还不知道呢。”

陆妘点了点头,

“闲云楼消息灵敏,我自然信得过,只是这消息……连起来一看总觉得有些不妥。”

苏鹤余玩味一笑,

“哦?说说看有何不妥。”

陆妘思索着,手指随意划过杯盏,

“昇国居奕国以西,自北向南,与隋州、齐州相邻,隋州更是还与西北的祁国相邻。即便是昇国新君即位,欲以此战立威,也该选在隋州才是。若祁国也动了心思,隋州便有两国合攻之危,祸水北引岂不更妙?”

“更何况,从前昇国战败时便送了公主过来,便也就是如今深得陛下宠爱的云贵妃,新君更是云贵妃一母同胞的皇兄,此一战竟不怕陛下迁怒贵妃么?”

苏鹤余悠悠点头,有几分事不关己之感,

“虽说皇家亲情淡薄,但此战并非靖轩帝挑起,而是七皇子看自己帝位无望,趁乱出兵,欲乱了昇国江山,毕竟云贵妃可不是他的亲姐,便没这么多顾忌了……”

“不过要说起来,眼下边境尚不安定,他却选择此时回京,而不是驻守边境,这人也挺有意思。”

一阵清风钻入轩窗,陆妘眼睛微颤,

“军中阙额之况久矣,听说陛下今年为节省军费,动了整改军队的心思。”

陆妘心头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朝桌案那头的苏鹤余靠近了些,

“你说此战会不会是……”

说到一半她却又摇了摇头,不再继续开口。

苏鹤余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

“你或许说中了关窍,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当今皇帝的身子不大好了,此时回京,怕也是有这个考量。”

陆妘怔怔道,

“是啊,陛下身子这两年愈发不好了。不过白伯父早在陛下尚未登基前便一同战场杀敌,出生入死,最后还将他推上那个至尊之位,从龙之功,不可谓不大。”

苏鹤余轻轻抿了口茶,眨了眨眼,

“小妘儿,你可别忘了,五皇子乃皇后嫡子,皇后可是正经的白家人,白溟亲妹,他站队五皇子不是明摆着的么?”

陆妘轻声一叹,开始娓娓道来,

“不错,虽然如今东宫空置,陛下态度也暧昧不明,但有力争夺太子之位的也就那几位。二皇子庸碌,不做他想,四皇子锋芒毕露,德妃之子,背后站的是显赫的晋阳侯府,如今他胞姐大公主宋亭玉出降,驸马是永晖侯府世子。五皇子便不必说了,中宫嫡子,白氏手握兵权,生性温润贤达,朝中已有不少追随的臣子。七皇子城府极深,虽然魏昭仪并不受宠,但他长袖善舞,笼络人心很是厉害,朝中也有几分贤名。”

“不过两年前五皇子便去了军中历练,不知如今朝局可有大改。”

苏鹤余随意答着,起了调笑的心思,

“我瞧着你私心分明就是向着五皇子。这回白家回京,你那位青梅竹马总算也能回来了,正好他与五皇子是表兄弟,这般你会高兴吧?”

陆妘回过神来,脸上一红,抬手就给了苏鹤余个爆栗,

“越说越过分,都编排起我来了!”

苏鹤余捂着脑门躲开,嬉皮笑脸地开口,

“陆二小姐怎么还恼羞成怒了?你与五皇子、白玄那可是从小一起玩闹的情分,旁人怎么能比?”

陆妘睨了她一眼,坐回了圈椅,

“你今晚睡觉千万不要闭眼……”

不知可是心虚,苏鹤余颈后吹来一阵凉风,微微一颤。

陆妘不去理会她,自顾自地闭上眼睛,脑海中不觉闪过那道明亮的身影,鲜衣怒马少年郎,随意握着缰绳,挥着长鞭策马而来。又见他离京赴边疆的那日,银色盔甲加身,腰间佩剑如霜,郑重对自己开口,

“小九,等我回来。”

是了,全天下只有他会唤他小九,因她出生在九月初九。

如今骤然提起他,陆妘有几分恍惚,白玄远赴隋州,算起来上回见他还是四年前,她立在马车旁,眺望着疆场风沙,而他迎着斜阳走向自己。

陆妘乃京城排得上最前头的贵女,从前少时入宫便与六公主宋明嘉一道上书塾,六公主又是五皇子胞妹,自然几人便玩到了一起,两小无猜,自然感情深厚。

只是近几年各奔东西,鲜少有机会见面,不过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情势渐变,想来相见之日可期。

烟雨盈城,草色青郁。宣武门前马车络绎,身穿各色朝服的臣子披着天际一抹微弱的天光下了马车,袍上的仙鹤也不免沾染上水汽,似要跃出袍子乘风而去。

景深自然也在其中,朱色襕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手执一把素色油纸伞步入长而幽深的廊道,晦暗袭面,遮盖住眼底那几分清浅淡漠。

于殿中站定,众人虽不再言语,但眼底惊艳之色不减,左瞧瞧陆珩,右看看景深,若只看品貌,皆是择婿的上佳之选。

不过陆家门第太高,陆珩即便是配公主也不在话下,至于景深,一皆白衣,并无家族助力,多少有些势单力薄,然陛下看重,若不行差踏错,日后大有可望。这般一想,许多人心思便又活泛起来。

只是二人出众,名满京城,暗自倾心的贵女不在少数,故而从去岁开始,庙里那棵姻缘树上的红结足足多了两倍,可怜枝叶被坠得不成样子。想来这些大人若想结秦晋之好,属实是要费些力气了……

朝间提及白溟战胜一事,龙椅上那位陛下总算掀起眼皮,露出那双已显浑浊的眼睛。细观宋甫昀,他额头眼角处早有了皱纹,一条条皆在昭示九五至尊的迟暮之态。沉舟侧畔尚有千帆驶过,新旧交替更是在所难免,阶下众皇子垂首而立,虽神色恭谨,只是不知心内究竟在想什么了……

宋甫昀揉着太阳穴,淡淡开口,

“镇国公战胜归朝,便由礼部筹办迎接事宜,犒赏军士。”

待户部尚书拱手应下后,他便接着开口,

“国库数年吃紧,眼下充盈国库乃要紧之事,朕想着军中阙额久矣,也是时候解决此弊了。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免迟疑,陛下才说了迎白溟归朝一事,便立刻提起军中阙额,欲充盈国库,话中只怕有些深意,难不成,是想制衡镇国公一二么?

兵部尚书楼徊闻言便出列道,

“启禀陛下,虽然军队常有阙额,但边境也未必铁桶一块,眼下镇国公才与昇国一战,军需不足,此时削减军费不甚妥当,还是应当募兵,以防万一。”

旁边几位文臣听了不免挑眉,显然不大赞同,

“若照楼大人所说,于民间募兵,军费只会多,不会少,国库又如何能充盈?更何况昇国新帝无意开战,不过是宵小作乱,更别提国力远不及昇国的祁国。”

“如今算得上太平,百姓耕种,民为本,如果再将青壮纳入军中,空闲良田么?若当真要整治军费,倒不如将原有的厢军并入,何须这般大费周折?”

一时间文武大臣吵闹不休,景深却静静站着,并未加入唇枪舌剑。宋甫昀蹙了眉,摆手止战,

“别吵了,这般如何才能吵出结果……”

说着眼神飘向景深,

“景卿,朕见你不发一语,这是为何?”

景深躬身,将手中的奏折交给大监,眉眼无波,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开源节流方是上策。若要充盈国库,赋税之制须改,不妨施行两税制[1]。”

奏折中详细说明施行之法,一则将原有三项税赋减为户税和地税,二则实行桥头税,想到城中水运发达,尽目都是桥,百姓过桥便要交税,既省了人力,可及时收取,又能避免官吏中饱私囊。

此举一经提出,殿中静了须臾,无人再提方才的话,不仅因为可行,更是因为景深四两拨千斤,将文臣武将间的矛盾消弭于无形。

宋甫昀眼中浮上笑意,连说三个“好”,难掩高兴,

“景卿,真可谓治世良才,深得朕心。”

散朝后众人出宫,陆珩同父亲说了声,便站在一旁等景深同行,笑着开口,

“先生之才,只怕在四品的位置上待不了多久了。”

景深同他点了点头,轻扯嘴角,

“瑾之也来打趣我么?”

二人相视一笑,陆珩倒也不是为了这个而来,念及家中小妹,他不免多操心些,

“陛下不过一时兴起,不曾想你当真应了入府教习的差事,这也便罢了,你何苦朝父亲提起让妘儿入书塾,这小妮子浑身都是心眼,这般还不知要怎么闹腾呢……”

景深眼中光华流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望向远处,

“女子何必囿于四方院墙,又何必非要为男人而活,多读些书,便少些愚昧痴缠,天高海阔难道不好么?”

陆珩一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有些怔愣。

景深认真开口,

“她是个聪慧的,既然唤我一句先生,我自然会好好教她。”

两人正要出宫,陛下身边的大监却唤住了景深,

“咋家给两位大人请安了,景大人,陛下召您过去。”

景深望着陆珩走远,眸中不禁漫上自嘲,

“若是你知道那夜发生了何事,只怕就不会这般轻易答应让我再见她了……”

[1]借鉴唐宋两税制,仅供娱乐。

作者有话要说:

抓耳挠腮,男人好多啊……

周迅:好多人啊.jpg感谢在2023-01-26 03:36:33~2023-02-09 23:3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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