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枯树败雪,黑压压的御林军肃杀冷然,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她温软笑着,像是三月里的春花,柔和了这刚硬的氛围。
在众人的拥卫中,即墨随眸光锁在那纤细一指上,“战青煜,收剑。”
战青煜遮着面具,闻言将剑收回,语气冷的像是沉积多年的玄冰,说话间言简意赅:“昨夜良娣从皇后娘娘宫中离开后,并未回到太子宫中,我们找遍了皇宫每一处,都没有发现良娣踪迹。由此,我猜测,良娣很有可能被卷入了近日的宫女失踪案。”
原来如此,风阮暗道。
她与弗彻昨晚掉入井中却安然无恙的归来,这一件事众人皆知,她是一国公主,即墨随与战青煜不好强逼盘问,只好来盘问冷宫中镣铐加身的弗彻。
一旦弗彻不好好回答如实交代,恐怕这盘问就变成了拷问。
不过这位战良娣运气也够差的,跟太子玩个她逃他追的戏码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而根据这几次与战碧柔的交锋,风阮可以确定,战碧柔绝对不是什么纯白小娇花,只是伪装的极好罢了。
即墨随负手而立,黑袍上的巨蟒挣扎欲腾空而起,语气微冷道:“孤没有时间与你在这里空耗,速速交代昨晚来龙去脉!”
风阮不欲与他们再多做纠缠,答道:“昨夜井中的确有一妖物,将宫女卷入井中之后与之强行双修......不,是在迷惑女子心智之下再吸取对方至阴之气,致使女子阴气衰竭而亡。”
战青煜瞳孔一缩,急急问道:“出口在哪里?你们是如何逃脱的?”
“井底覆有阴阳阵,出口每个时辰变化一次,谁知道此刻会在哪里?”风阮答道。
战青煜此刻已经急红了眼,屈身单膝跪在即墨随面前,“太子殿下,既然此二人能得以在井底逃脱,想必将他们带上定能救出良娣!”
\"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十二个时辰不到,风阮又回到了这座废园。
数只乌鸦在四方荒弃之地的高空盘旋,冬月里,深井旁这棵枯死很久的紫藤树竟然冒了新芽,一切都透露着不同寻常。
弗彻双手双脚被玄铁镣铐锁着,风阮瞧他手腕都被这枷锁磨得红红的,便道:“太子殿下,既是要救出良娣,弗彻他身上的镣铐是不是可以解开?反正你在这里,他又跑不了。”
一向平静的心仿佛被什么微微抚过,麻麻痒痒带着点奇异的甜,弗彻看着少女莹白如玉的侧脸,掩下一瞬间眸中的振荡。
即墨随看着少女漆黑明丽的眸,不容置喙的语气中掺了细碎的冰石,“玄铁镣铐的钥匙已经被父皇沉入了往生湖,没有圣旨,何人敢取。”
风阮眯了眯眼,“你也不行?”
“我也不行。”
“好吧,你不行。”
低低的笑声传来,带着点勾人沉溺的磁性,弗彻缓声道: “公主,太子殿下既然不行,你也无需勉强,左右我已经习惯了。”
即墨随脸黑如锅底,弗彻刚才那一番话仿佛意有所指,并且事关他男性尊严。
“井中为何没有水?”
战青煜俯身望着井底,一点点将用麻绳系好了的火把探入井中,但奇怪的是,井中并没有水,且井的长度不是很深,约莫只有三十几尺。
井底有已经枯败了的杂草,嶙峋怪异的岩石,并不是他昨晚见到的样子。
风阮也探头看去,疑惑道:“好生奇怪,莫非井中的水还能自己跑了不成?”
昨夜的井水冰冷刺骨,现在想起来还有些牙痒痒呢,怎么会一晚上就消失不见了?
弗彻漫步过来,玄铁镣铐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沉闷声响,半晌道:“约莫是井底之妖物颇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今夜子时二刻,井中之水方会重新出现。”
战青煜气愤地一剑劈下紫藤花树的一根树枝,“距离子时二刻还有三个时辰,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
每多一刻钟,妹妹的危险便多加一分,他们等得起,妹妹可等不起!
即墨随大步上前,单手纠住弗彻的衣领,手背上爆出一片青筋,分外狰狞,咬牙道:“弗彻,孤知道你来自西域,西域诸国中阵法之术盛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弗彻的脖颈被他勒出一片薄红,在洁白的衣襟映衬下流露出禁欲之感,由于压迫声线有些暗哑,“很遗憾,并没有。”
即墨随颓然地放下了手。
风阮无奈看天,出兵还不打无准备之丈呢,何况他们这是去对付妖物,“太子殿下,与其在这里白白等着,不如我们制定一个详细的行动计划如何?”
不待他们说话,风阮自顾自道:“今晚需要重新潜入水下,首先,我们需要几颗避水符,其次,还需要隐身符。”
战青煜眼锋扫来,“公主昨夜已经进入井中一次,想必这些东西都有吧。”
“很抱歉,我向来每样只随身携带两个,昨夜已经恰巧用完了。不过嘛......”
“不过什么?”战青煜问道。
“不过若是战将军能亲自磨墨,再由我取两滴将军的指尖血,我或许能重新画出几张新符。”
在场的御林军都听得战战兢兢,他们将军是谁啊,曾以一人之力斥退万人,昆仑剑在手斩杀妖物不计其数,而这位南诏国的小公主竟然让他们将军在这么多将士面前屈腰磨墨,胆子可是真不小!
在战青煜能碾死人的目光中,风阮笑意如故,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我故意的!
她毕竟是一国公主,又是太子殿下未来的正妃,战青煜铁青着脸令士兵去取案牍笔墨。
捉弄了一把战青煜,风阮促狭地对着弗彻挤挤眼,轻声道:“够不够霸气!”
离得近了,弗彻身上寒凉华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掀唇笑道:“公主聪慧无双,弗某佩服不已。”
战青煜磨好了墨,瞧着一旁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咬牙道:“公主,可以取血了。”
风阮自荷包里取出银针,平常都是扎自己取血,她心疼自己呀,所以每次两滴血两张符。
风阮阴恻恻地想,今日这符想必都能量产了吧。
洁白软糯的指尖轻轻掐住战青煜的食指,她笑眯眯地看着战青煜,“战将军,得罪了。”
尖锐的刺痛从指腹蔓延,战青煜忍耐力极强,眉头都未曾松动,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取血画符一气呵成,静谧废园中少女身着素衣盈盈而立,专注地提笔画符。
即墨随目中幽光一闪,她身为一国公主,会画符,会武功,倒是从前小瞧她了。
“呼——”风阮分外满意地瞧着自己画出来的符咒,太长时间没有画符,手艺都有些生疏。
隐身符与避水符每人一张,为防止带入的士兵太多惊动妖物,即墨随只让战青煜点了两个顶尖的将士跟随他们一同进入。
月光清亮,光线隐隐而下,紫藤花树在月光的照耀下枝丫上的露水晶莹剔透,散溢出别样的奇异。
子时二刻一到,井中果然重新盛满了水,由于有了避水符,深暗幽冷的井水也不是那么寒凉刺骨了。
几人依次跳入水中,顺着井身慢慢下沉直至井底。
井底之中,赫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昨夜那诡异的府邸。
“再提醒诸位一遍,隐身符的效用只有两个时辰。”风阮压低了嗓音轻声道。
因着昨夜来过,今日在这诡异奢靡的水中之府便走得异常顺畅,陆续穿过诡音四方阵,九曲长廊,到达了阵眼所在。
不知这妖物实力如何,几人不敢贸然闯入,只得小心翼翼前进。
却不曾想,还是来迟了,撞到了......最糟糕的场面。
殿中有人吴侬软语,红紫幔帐中传来怪异声响,像是用力拍打水面,发出“啪滋”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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