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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聪颖机敏,瞬间想起午后前来的侍女。
“尊上所言之人是那位公主么?”
渊辞不耐中透着急躁:“说重点。”
“那不该寻求巫医么?”白洛无辜道,“小生虽有经验,却也不是医者,诊治出了差错又该如何?”
渊辞唰得站起:“为何不早说?”
白洛:?
这种事需要说么?
公主发热糊涂,尊上也糊涂了?
“您这是关心则乱。”白洛失笑,“却没想到那侍女的言语原来您一直记挂在心头。出去散心多半只是女子痴缠要求,怎会无端生病。”
渊辞微微阖目。
他与清谣通感,公主有没有发烧,他最清楚不过。
原来病痛是这种感觉。
渊辞有种摇头将晕眩胀痛感甩出脑海的冲动,却知只是幻觉而及时忍住。
“今日先到这里。”
他起身出门,决定去看看那公主究竟是有多弱,一个下午不见便病成这样。
白洛打开折扇,微微摇头,吟咏起自己近日最喜欢的夏国词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啪。
他的折扇精准挡住满含杀气而来的冰晶。
他小心翼翼拉开折扇,只见眉眼弯弯。
“尊上息怒。”
“降温消热,是此刻最重要之事。”
……
渊辞衣袍带风,冷脸大步进入星澹苑,看见他的侍女无不战战兢兢地下拜。
他冷声道:“残桃何在?”
一个胆子稍大的侍女提起声量:“残桃姐姐刚刚才出门向您汇报……可能是错开了。”
渊辞皱眉,推门进入殿中。
宫内香炉散发袅袅安神香气,烛光昏黄摇曳。床帏叠嶂的深处,少女身影微微起伏。
再走近些,便看清她的面容。
少女面色总是苍白,而眼瞳极黑。但此刻的她,脸颊浮现异常酡红,眼眸紧闭,额头搭着帕巾,睡得并不踏实。
渊辞伸手触碰她的额头,他指尖长年冰冷,饶是如此,仍能感受她额头的滚烫。
清谣的痛苦会双倍作用于他,此刻他竟然已有脱力目眩感,但凡此刻有战斗,这都会是致命的弱点。
渊辞掂了掂帕巾,只是被水打湿,退热效果微弱。
想来侍女没有巫医诊断,不敢有大动作。
渊辞不同。他只是烦躁地想尽快解除高热情况。
于是他稍作思忖,以灵力冻结帕巾。
气温迅速降低,冰晶凝结,瞬息间,帕巾已化作切口整齐的冰块。
他决定把它放到清谣额头上。
冰块散发着幽幽寒气,最初贴上额头时,渊辞眉心微微舒展——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清爽。
然而眉头尚未舒展片刻,便又感到砭骨的头痛。
——冰块温度太低,冻得人头疼!
渊辞忍着怒意,撤下冰块。
凡人当真无用。
……
等巫医!
少女迷蒙地睁开眼,声音小小地问:“渊辞?”
“无礼。”
听着那阴郁嗓音,清谣扯扯嘴角,想笑,却全身都疼,实在笑不出来。
“我就说我身体弱,得及时晒太阳,你非不信。”少女声音听着嘶哑,“这会儿也不舒服吧?”
渊辞轻蔑:“本尊历经大小生死战斗无数,区区头疼脑热,也值得如此?”
少女声音嘶哑:“是不值得如何。”
说完,她侧过身,背对渊辞。
妖皇没空处理少女的小心思,听见巫医与残桃禀告声音,便示意他们进来。
“下者参见尊上。”
“起来吧。”
巫医恭谨地抬脸,然而刚一抬头,目光就呆住了。
只见尊上眼眸微红,泛着清润水光,随后——
一行泪缓缓而下。
巫医吓得魂飞魄散,立时跪下。
“尊上恕罪!”
感受到脸上的湿意,渊辞下意识伸手擦去,待意识到这是什么后,他瞬间愤怒。
他顾不得巫医,大步走到清谣身边,忍着怒意没有伸手动她,声音已经压抑到极点。
“你又要如何?”
清谣这才转过来,眼泪擦掉了,但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
渊辞怒极反笑:“你自己清楚。”
清谣声音微哑:“不好意思,忘记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控制一下情绪。”
渊辞冷笑,刚要发作,便立刻抬起脸,仰对天花板。
“巫医。”他十分冷静地说,“立即为她诊治。”
“是、是!”巫医慌忙起身,垂首小碎步来到清谣床前。
他此前已给九公主看过一次,那时九公主还只是阶下之囚,没想到今日再来,情况竟大不相同。
方才他没敢抬头,但屋中对话声响却听得一清二楚。
九公主娇气,尊上居然不舍得训斥惩戒,起先得知殿下生病,尊上更是心痛落泪。
一念至此,他对清谣越发耐心恭敬。
“九殿下,烦请将手腕搭在此物上。”
“敢问殿下现在何处不适?”
“昨日是否……”
渊辞在屋中待得沉闷烦躁,又心系政务,道:“你好生诊治。”
“是、是!”
渊辞走出两步,又顿了顿,冷声道。
“不要随意施咒,不得弄痛她、不得对她身体有损。有任何诊治手段,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本尊。”
巫医呆住了。
渊辞皱眉:“听不懂?”
“听懂了,听懂了!请尊上放心,下者必用尽全身医术,也要将九殿下医好。”
性格清冷如残桃,此刻也大为震惊。
巫医大人出自羊灵族,给无数妖族贵人诊治过,都未曾有过如此恭谨时刻。
然而尊上听其言论,丝毫不觉有异。
看来,殿下在尊上心目中的地位,或许还要更高。
翌日是妖族主持的抽杀行刑典仪。
名义上的残暴之举,实际上是对夏国高层的精神处刑,随着王公贵族如引颈待戮的牲畜般逐一受死,夏人的气势也越来越低迷。
有位大宗师不幸抽到死签,三日里,他思来想去不愿受死,于是联合华阳修士进行刺杀,结果被当场无情镇压,连一点水花都没激起。
这一幕落在有识之士眼中,纷纷感慨不已。
陆之意叹息:“经此一事,夏人只怕再难生出反抗之心。”
大皇子皱眉:“好在孤至少坐稳监国之位,尚有日后——你那边也注意些,好好选人,不要再让蠢货无谓挑衅妖皇。”
陆之意赶忙谢罪:“属下失职,未能料想渊辞如此看重九公主。”
“无妨,孤也未曾意料。听说行刑才结束,有个侍女传了话,他就又去找小九,似是她生病了。”
陆之意稍作思忖,随后正色:“如今九公主的价值再无需疑虑。”
“我们必须拥有更多影响渊辞的手段——譬如九公主,此次她发病,就是再好不过的示好时机。”
“发病?”大皇子敏锐捕捉到他的用词。
陆之意颔首:“九公主有先天心疾。”
……
渊辞来时,少女已经醒转,只额头上搭着帕巾,看起来蔫蔫的,盯着窗外的梅花瞧。
“晚上好。”她打招呼。
他问:“巫医如何说?怎么还没有退烧?”
“说我肝阳亏损,心气衰耗,得好好吃药,好好养。”
“严重么?”
“打娘胎里就有的病,有什么严重不严重的。反正平时要避免过度劳累,休养充沛……哎,你要不问残桃吧,我自己说这些怪没趣的。”
银发大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追问:“若是发病会如何?”
“我这是先天心疾。高热不退,心上乱跳,咳血不止,猝死,都有可能——别这个表情嘛,至少不传染。”
渊辞神色微凝。
对于他这般的大妖来说,清谣发病的每一条病症,都是绝不能接受的。
他第一次认真询问起她的病情。
“你的病时常发作么?”
“反正一直控制的不太好。没按时吃药,或者像最近这样过度劳累,情绪强烈起伏,多久一次都有可能。”
“没人管你?”
“实事求是的讲,你是我活这么大,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渊辞没见过活得这么惨的废物公主,偏偏他又与这琉璃般脆弱的人类性命相系。
他忍着气道:“吃什么药?”
“有什么吃什么,这是个金贵病。”清谣摊手,“通常来说,中秋后我病情都很稳定。”
“为何?”
“一般中秋父皇能赏赐多些,有药吃。”
渊辞忍无可忍:“老贼当死!”
清谣点头如鸡啄米:“对对对,趁早干掉他,大夏百姓会爱死你的。”
渊辞瞥她一眼。
“你别担心,巫医开的药都挺好的,据他说只要按时吃,就基本不会发病。”
听到这句话,渊辞表情总算略有缓和。
她不急不缓地补充:“就是我寿命估计不太长,顶多还有十来年吧。”
大妖目光陡然凌厉。
“别这么看我,之前我没提,以后你要是把我吓到猝死怎么办?和我殉情?”
渊辞:……
“罢了。”
妖皇阖目,随后徐徐睁眼。
“当下有两件要事。”
“一,你好生安养,诅咒解除前,绝不可发病。”
清谣认同点头。
“第二,立即开始研究,如何解除诅咒。”
渊辞盯着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定时炸.弹,只想立刻甩出去。
也是,人家天下第一强者,意气风发的妖族尊上,和她一个短命鬼绑在一起,多亏啊。
谁都会不情愿。
然而,渊辞并没有压着她立即开始钻研诅咒。
他站起身,对残桃如此说道。
“盯着她,亥时一刻前必须入睡,不睡够五个时辰不许起床。按时吃药,漏一滴本尊唯你是问。”
“未经她允许,擅闯者联系禁卫,格杀勿论。”
清谣震撼。
九点半前睡觉?就是她穿越前,妈妈对她都没有这么好。
小学生写完课外作业都得十一点了呢!
“如果我想出去晒太阳呢?”
渊辞微微蹙眉。
“那便叫人告诉我。”
“我与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例假,痛痛,哭哭(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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