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李术说要教她写字后,阿纡本来只当他是玩笑,谁知第二天再过去时桌面上已经摆好了两套笔墨纸砚。
要写医案,首先要学的自然就是病人的名字,所幸李术的名字并不复杂,她很快便学好了。然而其他字学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是以阿纡每次回到锦绣阁后都还要再加以温习才能赶上每日的进度。
幸而芍药也会看些字,每日待阿纡回来时便在旁帮她温习,遇到偏僻晦涩的字便两人钻在一起细细研究,然而更多的是两人一起玩笑这个字像小人在跳舞,那个字像小人在舞剑。
阿纡对于芍药会识字这事有些惊讶,毕竟当时芍药和她说过自己的出身,她学的大多是“取悦男人”的玩意儿。
“我自然是认识点字的,不然怎么能看得懂外面的话本子。”芍药躺在贵妃榻上,回忆起往日的时光双眼不禁空灵起来,“那时妈妈们都说要学些高雅的技艺才能被那些豪绅贵人们高看一等,不同于一般的妓子。”
“那时吟诗作对都学过一点,只是大概是我真的没那个天赋,学了那么多样东西,最后也只有一个琴艺能拿得出手。”芍药轻笑一声,“不过我到不后悔学那些东西,会识字后自己便找了些书看,在书里知道了好些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或许也是因为读过书她才敢去找太子,用自己手中晋州牧的秘密和他做交易。当时要自己学读书认字时,妈妈们估计没想到以后她会用这项技能做这种事情。
不过,这也算是为她博得了一个好前程呢。芍药的嘴角上翘,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吧。
这几日天气放晴,两人却还只能憋在锦绣堂里不免觉得烦闷。阿纡倒还好,她之前在小树林里从未外出过习惯了,可芍药就有点难受了。
尤其是自从上次阿纡回来后也不让芍药再给自己打扮了。
“芍药姐,你平日里的妆容都是侍女们帮你上的吧?”阿纡按住芍药蠢蠢欲动的手,一脸的不愿意。
“你怎么知道的?”芍药疑惑。
“……芍药姐,你要是日后开胭脂水粉铺,千万要将你的侍女带上让她帮你管理铺子。”阿纡没有解释,只给了芍药一个忠告,随即说什么也不让她用脂粉碰自己的脸了。
是以,芍药便又少了一样乐趣。
听着芍药了无闲趣地抱怨“哪怕能让侍女从外面给我带几件新鲜玩意儿也好啊。”阿纡不禁也有点心思活络。
“不如我今日去问诊时问问太子,能否让我们出去逛一逛?”其实她出来了那么久除了透过马车的车窗见过一些街上的风景以外,对外面的世界还一无所知。
“真的吗?”芍药听了这话从软榻上跳下来,握住阿纡的手,“哪怕只有你一个人出去也是好的,你要是能出去记得帮我带一份东街的梅子姜。”
谁能想到州牧府里最受宠的小妾其实是个贪嘴的美人,而阿纡此人也是个爱吃的,听到这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放心,我若是能出去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吃完午膳后没多久侍女便来找阿纡领着她去做每日的例行看诊,经过了几日后州牧府里的人已经对阿纡每日提着一个小药箱穿过半个州牧府去往书房见怪不怪了。
阿纡刚进入书房要将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张恺突然进来有要事禀告,看到阿纡在这里欲言又止。
李术颔首示意他继续:“不必在意她,你接着说。”
这倒不是因为李术有多信任阿纡,只是知道她懂得不多,便是听到了什么机密的话也无大碍。
“刚接到的消息,陛下派了官员来晋州查看情况。”
“哦?派了谁?”李术听到这话心里已经开始将朝中可能派来的人想了遍。按他对皇帝的了解,此次派来的人不大可能是他的人也不大可能是晋王的人。
皇帝虽老可是疑心却越来越大,朝中他信任的人不多,其中有不少是中立派。
“是……国师秦玄。”
李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不禁皱眉,显然他并不在李术预想的名单里面。
“怎么是他?”李术本就不喜这些故弄玄虚之人,而这个秦玄因为皇帝格外看重他,李术之前还故意找人接触过,然而对方也不知是自持清高还是怎么回事丝毫没有理会他派去的人。
“听闻是因为国师大人近日本就有周游列地的计划,故而陛下选了他来。”张恺道,“其实殿下不必太过担心,国师虽然一向与我们没有往来但与晋王一派也不交好,况且此次事件证据充分,即使国师大人发现了一些端倪也不好说些什么。”
李术点点头:“剩下还有一些细节还需再打点一下,莫要让他抓到把柄,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告诉孤。”
“是!”张恺领命退下。
阿纡给李术诊完脉,习完了今天要学的字,本想问一下能否和芍药一起外出的事情,可是看李术眉头紧锁显然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没将事情说出口。
然而李术却早已发现她总是将眼神瞟向他却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等着阿纡要对他说什么话,然而她却一直不说,让李术心底痒痒的。
“你若是有话要说就快说。”李术垂下眼,开始翻开一本文书。
“唔…我想和芍药一起出府。”
“不行。”李术连头也没抬便拒绝了。
阿纡还不死心,委屈道:“为什么不行?当时你也没说不能出去啊,整天闷在这府里无聊死了。”末了还小声嘀咕道,“若是你当初说了不能出去,我才不会跟你回来。”
李术闻言合起文书,盯了阿纡半晌,看她眼中一片赤诚大概是真的很想出去,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真的想出去,过两天有秋收节孤带你出去。”
“真的?”阿纡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充满了兴奋,一副期待的样子。
“只是只能带你一个人去。”李术又道,“芍药她是罪臣家眷,孤心慈才没有将她们都押入大牢,如今将她们关在锦绣阁里已是大恩。”
阿纡没再说话,就像芍药说的那样,就算只有她自己能出去也是好的。
待到了秋收节那日,阿纡等到快用晚膳时才等来有侍女前来唤她出去。
阿纡和芍药告别,跟着侍女走到州牧府门口时李术已经和随行的侍卫们都换了一身便装。阿纡今日穿的还是自己带来的衣物,和旁边一身华服的人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其实芍药今日见她出去也想将衣服借一身给她,只是两人身型相差太大,并未找到能让阿纡穿着合身的衣物。
阿纡先跟着李术坐了马车到了一个靠近夜市的偏僻地方两人才下车,渐渐的和众人融入在一起。
虽说是秋收节,可晋州这地方每年没几项活动,故而夜市里便各种活动商贩便混在了一起,其中不乏花灯、灯谜等各种活动。
李术对这些东西自是见怪不怪,比起逛夜市他更多心思都在观察晋州的风土人情上。但阿纡就不一样了,她对夜市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过年才能吃到一次的糖葫芦上,此次出来自是目不暇接,到处张望想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然而李术大步在前走着,她只能走马观花般的看着沿途的街景和活动。幸而李术带的护卫们也有心将她也包围起来了,是以她周围除了那些便衣的侍卫随从们并没有什么人阻挡她的视线。
一群人就这样走了快大半个夜市,还好阿纡之前自己独自住,干的都是些体力活,不然还真的跟不上这一群人的步伐。突然她看到了一个摊子双眼发亮,几经纠结后终于下定决心追上李术。
李术在前面闷着头走着,他虽然身在集市但脑海中仍在想着公务。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对上了阿纡小鹿般的眼眸:“等一下,我想买个东西。”
李术看向她指向的摊子:“你要买糖葫芦?”
阿纡点点头,她刚要起身走向那个摊子就被李术拉回身边:“不要乱跑。”末了又给了张恺一个眼神示意。
张恺了然,对阿纡道:“阿纡姑娘就在这等着吧,在下去帮你买。”
阿纡虽然想自己前去小摊前,但见状也只能放弃,只好呆在李术身边。
“没想到这个季节就有糖葫芦卖的了。”阿纡看着糖葫芦摊子,思绪逐渐飘远。
李术轻扫了她一眼:“晋州的气候比一般的地方要冷,虽然此时已是秋末但天气已经和南方初冬时所差无几了。”又道,“你虽然住的地方偏远也算是本地人,怎的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吗?”
阿纡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我家里穷,幼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看父亲从镇子上给我们带些好吃的……”虽然后来这种日子也消失了,但它还是阿纡记忆中最无法忘怀的一幕。
李术闻言没有说话,待张恺回来后他将张恺手中的袋子递给阿纡,道:“这些东西算什么,等你到了京城孤带你看这世上最繁华的景象。”
阿纡结果袋子,张恺似是将摊子上各色糖葫芦都买了一遍装了满满一袋子,而阿纡只吃过最普通的,此时她也选了记忆中的那串糖葫芦。
甜腻的糖衣夹杂着酸涩的果肉,熟悉的味道在阿纡嘴里散开,她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她母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里,复杂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向阿纡的心头。
“有那么好吃吗?”看见阿纡的眼角涌现出泪水,李术拿起手帕嫌弃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边吃边哭,难看死了。”
“好吃啊。”阿纡拿过手帕自己胡乱擦拭起来,泪水模糊了眼睛让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真的……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节奏有点慢,最近在加快进度,估计五章内能到文案第一个剧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