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正在兴头上,猛地被打断了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故而试探着问道:“不知殿下找阿纡可是有什么急事?能否稍等片刻容她梳洗打扮一下?”
“殿下说了让阿纡姑娘即刻前去。”如此就是不行的意思了。
阿纡拍拍芍药的手让她等自己回来再一起吃晚饭,自己便拿了把伞跟着张恺出去了。
等走到半路阿纡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照镜子看芍药将自己脸上化成了什么样子。不过芍药人长得美每日打扮的又好看,应当手艺是不错的。
然而阿纡并不和芍药同住一屋,且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每次去芍药屋里时她早已梳洗打扮好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芍药每日的妆容都是出自她身边的侍女之手,而她本人的审美堪称艳俗。
阿纡跟着张恺弯弯绕绕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许久没出锦绣堂此时出来自是好奇,不由得向四处张望。而往来行走的奴仆侍女尤其是李术从京城带来的那些人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跟在张恺后面也好奇的打量着阿纡,甚至有的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李术行事隐蔽,但毕竟离开了两日之久,所以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半夜急忙忙的出去,等回来时什么都没变只是多了个医女一起同行还是从殿下的马车上下来的。众人皆在暗地里八卦不知此女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然而阿纡自进了州牧府后便一直在锦绣堂里没有出来,如今露了脸自然是让众人都忍不住好奇。他们原本以为会让殿下夜半动身都要去寻的会是什么绝世大美人,然而看到阿纡平平无奇的容貌时心里皆是失望,心里的那点子八卦之火也随之泯灭了。
阿纡自是不知道自己引来了那么多风言风语,只老老实实的跟在张恺后头。终于不知绕了几个弯两人走到了李术的书房前。
“阿纡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在下进去通传一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李术见个面要这么麻烦,阿纡还是点点头,她走到檐下收起伞,倚靠在柱子上开始赏雨。
以前住在小树林里时阿纡最讨厌的便是下雨,下了雨她无法出去采药换钱不说,天气还会变冷,捡的木头也会变潮。每次梅雨季节她的日子都分外难熬。
现在她不用像以前那样为生计而发愁了,才发现原来下雨时的空气是这么好。
这边张恺出来和她说可以进去了,她便跟着张恺走进屋内。
刚进屋她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这种味道在她捡到李术将他收拾干净后也闻到过,不过后来这种气味便慢慢消散了。
如今又闻到这种味道阿纡不禁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刚捡到李术的时候。
然而富丽堂皇的内室和书桌后坐着的身着华服的人都在提醒她那都是过去了。
张恺行了一礼:“殿下,阿纡姑娘到了。”
阿纡见张恺行礼后便离开了,想起李术如今是太子正纠结自己要不要行礼时便听到上头传来一声严厉的声音。
“你脸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术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一般,他先是诧异,后转为嫌恶,让阿纡想到了他刚醒来看到自己身处于简陋的茅草屋时也是这种神情。
看着李术一脸嫌弃的神情,阿纡摸了摸自己的脸:“芍药故娘给我用了一些胭脂水粉。”
然而李术根本不记得芍药是谁,他皱眉道:“打盆水把她脸上乱七八遭的东西洗掉。”
很快便有侍女打了一盆温水上来,另有一个侍女拿了帕子沾水要将阿纡脸上的东西擦掉,却被阿纡拿走了帕子。
“我自己来就行。”阿纡不习惯被别人碰触,自己拿起帕子开始慢慢擦拭脸上的妆容。
芍药花了好长时间给她化的妆,自己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要擦去。阿纡原本还觉得可惜,可她看到帕子上五颜六色的水粉时,她似乎有些理解为何李术会是那种表情了。
阿纡:“……”原来她刚才是顶着这么多颜色走了一路吗?怪不得别人都看着她还小声议论。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看到侍女们都退下了不知道为什么阿纡感到有些紧张。
“你是不是忘了孤找你来是干什么的了?”李术面无表情的看向阿纡,面前的女孩刚擦洗完的脸上还透着水光,眼里写满了心虚。
其实李术这几日并未感觉到身体有何不适,连之前隐隐作痛的腿伤如今也陷入了沉寂。加上这几日事务繁忙,他自然就将阿纡之事抛入脑后。
直到今日张恺问他近日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他这才想起来府里还有一个带回来的医女。
只是他事务繁多忘记了这件事也就罢了,她一个拿人银钱为人做事的人也如此不上心是怎的一回事?
阿纡避开李术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讪讪道:“你也没说让我来啊。”
她按月拿钱,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锦绣堂门口又都是重兵把守着,她哪里敢独自出去呢?
“难道领月钱的时候也要孤送到你手上吗?”李术飞来一记眼刀。
听他提到钱,阿纡心虚的看向地面不敢再说话。心里却一片怒火,她看李术是阴阳失调、肝火旺盛,是该找个医师好好看看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个脾性?阿纡不禁腹议,却没忍住将心里话小声说出来了。
李术自是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却明白她是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便道:“有什么话说大声点。”
阿纡自是不敢将刚才话说给李术听,只好道:“你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喊我来便是了,平时若是无事我在这里岂不是碍事?”
“你可知在京城的时候,宫里的太医是每日都要从宫里到太子府为孤请脉的?”李术幽幽道。
“你是说我每日都要来给你诊脉?”阿纡震惊,当初她答应李术的条件是因为她知道李术道伤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钱多事少,这种事她能不答应吗?
可如今若是每日都要来给他诊脉……果然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就算有也轮不到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再次见到李术之后,他总给人一种压迫感,让阿纡每次见到他都觉得紧张。
“你不愿意?”李术挑眉。
“愿意,愿意。”阿纡连忙答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和李术废话了那么久,不但没能快点回去反而还得了个每天都要干的活。阿纡气结,加上她还想着赶紧回去吃晚膳,便道:“你把手伸出来吧,我来给你诊脉。”
按理说诊脉分为望、闻、问、切四步,阿纡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自然跳过了问的步骤,直接上手去诊脉。可还没等她碰到李术的胳膊时,对面便又找起了茬。
“你就让孤的手就这么放在这桌子上诊脉吗?”
以往太医们诊脉都会放一个软垫在桌子上,软垫上再垫上一层柔布。可是阿纡是野路子出身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她扫视了一下四周,眼见之物不是笔架就是砚台,没一样是看起来能垫手的。
反正只要不把他的手放桌子上不就行了?阿纡如是想着,便拿起李术在桌子上的手将它放在自己另一只手里托着它。
阿纡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看向李术,仿佛在说“这样总行了吧?”
对面的人先是瞳孔放大,继而脸色发青,最后恢复正常从最嘴里挤出几个字:“……诊脉吧。”
虽然阿纡觉得李术应该是脉象虚浮肝气郁结之人,可是事实告诉她此人的身体好得很,甚至脉搏都比一般人感觉有力些,只是……
“你身体看起来一切都好,只是脉搏有些快,可是最近有烦心之事?”阿纡道。
看她结束了,李术忙将自己的手从阿纡手中抽出来,轻哼一声:“孤唯一心烦之事就是这条腿时不时还会疼痛。”
话虽如此,自从那日半夜出发去找阿纡后,他腿上的伤口已经很久没有疼过了。不然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想起这件事。
“你是断骨,不是普通的腿伤,需要静养才是。”阿纡道,“我之前给你用的有一味药是能加速断骨愈合的,不然你到现在都不一定能下地行走。”
提起这味药阿纡就心痛,当时她还傻乎乎的和李术说了要一笔一笔的和他算账,谁能想到最后都被他一笔勾销了。
“这味药……”李术也想起来了,之前张恺找来的神医也提起过这件事,“你还有吗?”
阿纡摇摇头:“自然是没了,那味药我只有一个,都给你用了。”
既诊完了脉阿纡便想着要回去了,正打算起身告退时却又听到李术来了一句:“以往太医给孤问诊完,都是要写医案的。”
医案?那是什么东西?看到对方脸上透露出疑惑的神情,李术又道:“就是将孤每日的身体情况,用药方案都记录在册。”
“可是我不会写字啊。”阿纡皱眉,她虽然能看懂一些医术上的药材名,可除此之外的其他字她可是一窍不通。
“孤可以教你。”
李术脸上露出了阿纡觉得熟悉的神情,很久以后她才想起来这种神情她曾在飞飞看到山里的野鸡时看到过,而下一秒飞飞便冲上去将野鸡的翅膀咬了一个洞。
那是一种看到新奇事物的新鲜感,夹杂着一些高高在上的征服欲和一丝难以逃脱的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小可爱给我投营养液了,么么哒>3